28 青樓豔客

日上三竿,楊臻才緩緩醒來,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又看了看只着中衣的自己,慢慢的坐起身來。楊臻心想,幸好有春姚在,不然自己指不定能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來。

正想着,春姚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些清淡的飯菜,見楊臻起身,便把飯菜放到桌子上,上前拿起鞋襪準備為楊臻穿上。“公子醒了?”

“嗯。”楊臻一把拿過春姚手中的鞋襪自己穿上,到備好的臉盆前用溫水洗了一把臉,努力回想起昨夜的事情,轉身問道:“和我來的人呢?”

春姚掩唇一笑,“那個俊俏的公子喝了幾杯酒便走了,倒是背着你的那位小兄弟,死活在樓道裏守着門坐了一夜,有客房也不去!”

楊臻撓了撓頭,心想自己待成翊不薄啊!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她這個做妻子的這麽大方,帶自己的丈夫逛窯子了,莫不是昨夜老鸨子安排的姑娘不如青玉漂亮?要是那樣,這成翊也太不識好歹了!

“春姚,你去把小六子叫進來吃些東西。”

春姚點頭,輕輕的退了下去。

片刻,黑着臉的小六子推門進來,站在楊臻面前一言不發。

“坐!”楊臻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小六子順從的坐下,還是不說話。

楊臻喝了幾口白粥,把另一碗推到小六子面前,“吃吧。”

“我要去找我藝哥!”

嘗了一口小菜,楊臻贊嘆春姚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找你藝哥做什麽?跟着我不好嗎?”

小六子沒有回答,春姚從廚房又端了些飯菜進來,路過小六子身旁時,小六子的身子刻意躲避了老遠。

楊臻看出了些門道,放下手中的勺子,把面色放的端莊,朝着小六子問道:“呃,你可知道我帶你來這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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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不明所以,逛妓院還要什麽深意。

楊臻故作惆悵的嘆了一口氣,“你還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其實我帶你來,是為了鍛煉你。”

“鍛煉?”小六子不解。

“你多大了?”

“十四歲了!”小六子悶悶的回答,這個問題公子似乎已經問過很多遍了,不知這次能不能記得住。

楊臻用手指輕扣着桌子,心裏琢磨道,好像是小了點,嘴上卻意味深長的開導道:“以後我可能交給你的任務會有很多,你也會遇上很多種誘惑,除了金錢和權力,美色也是很致命的一種,你懂嗎?”

小六子一臉茫然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知道你也不懂!楊臻端起粥來繼續喝着,說的連她自己都快編不下去了,他能懂才怪。

“把飯吃了,等回到營中好好反思今天的事情!”末了,楊臻怕他向別人胡亂說道她帶成翊找姑娘的事情,又補充道:“自己領會,不許請教別人!”

用過早飯,楊臻穿好衣衫打算回去,臨走時看着有些失落的春姚問道:“我不在的時候,她們可曾欺負你?”

春姚咬着唇,音色失落,“沒有。”

楊臻見她一副快哭的表情,勸慰道:“春姚,你是個好姑娘,如果等不到你說的那個人,你就離開這裏吧!”

春姚沒有應允,看着楊臻離去的背影,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怕是她要等的那個人,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回到府中,楊臻直奔大哥的園子而去。

花盆中的菊花開的正好,團團簇簇

的擁在一起,各種顏色好不熱鬧。

楊禹正端着個白瓷的小盆,把盆裏的清水用手沾着,指尖的水珠被修長的手指彈到嬌嫩的花蕊上,迎着正豔的太陽,剔透晶瑩,美不勝收。

楊臻悄悄走過去,貓着腰喚了一聲,“大哥。”

楊禹早就覺察到了楊臻的到來,手下的動作沒有停止,只平平淡淡的問了一句,“聽說,“我”又去逛青樓了?”那語氣就仿佛随口問了一句,你吃了麽一樣。

楊臻語頓,撓着腦袋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那個……”,心裏卻暗暗補充道,不光是“你”逛了青樓,而且是拉着你的親妹夫一起逛了青樓,這事情聽着,确實荒唐了些。

“今日便是與成翊約好回京複命的日子了,我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不如……”

“大哥~”楊臻學着長歌的語調撒嬌道:“去京都這麽好玩兒的事情當然得是我,你就留在涼城管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吧!”

楊禹看着妹妹,眼睛裏多了幾分無奈,他知道阿臻是為他好,因為他這個不中用的身體,阿臻為他遭了不知多少罪。

見到楊臻意已決,楊禹也沒有再勸說,“今日就是約定好啓程的日子,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回來,成翊已經等了很久了。”

楊臻無賴的嬉笑一聲,“今天這不是還沒有過去嘛!等我回去梳洗收拾,換換衣服就走。”

又要走,楊禹有些舍不得,叮囑道:“雖然你喜歡獨來獨往,還是帶個人和你一起吧,好有個照應。”

楊臻點頭應了,立馬就想起了張藝。張藝年輕機靈,雖然和她在一起時很沒出息,但是沒有她的時候也能夠獨擋一面,最重要的是,他不像林徐熊輝等人那麽死板,和她一起鬼混的時候這不行那不行的,而且長的也跟個大姑娘似的,看着順眼。

“嗯,那就張……”說了一半,楊臻又擺擺手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他都快殘廢了,帶上他還不得伺候他一路,太麻煩!還是小六子吧!”

說罷楊臻打了個酒嗝,拍了拍楊禹的肩膀,“我回房間了,大哥再見!等把事情辦完我就回來了。”

他不能現身送她,楊禹又叮囑道:“月前我去了一趟外公那裏,他很想念你,兩年沒有見你了,你有時間去看看他。”說罷又補充道:“去了京都也不要太胡鬧了,萬事小心些。”

提起外公,楊臻早有去看他的打算,但聽到哥哥的左叮咛右囑咐,簡直不能再婆婆媽媽了,于是學着街上那犯了錯的孩童口氣,頑皮的說道:“娘~知道了~”說完就轉身跑了。

楊禹無奈的一笑,把指間的水珠彈向她,卻被楊臻輕盈的跳開,跑了出去。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氣和之前的煩躁。

楊臻梳弄着墨色的長發,呆呆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因上了易容粉而變的和大哥一樣有些蒼白的臉,還有刻意加粗的眉毛,單看這張臉,莫說外人,連楊臻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此生做不了她自己,做大哥一輩子的影子,她也是願意的。

漸近中午,楊臻才牽着小狼去尋成翊。成翊知曉她遲到的原因,只冷冷的看了一眼。

楊臻迎着成翊的眼神輕嗤,有什麽可抱怨的,他又不是沒去,錢都是她付的呢。

長長的隊伍出了城,楊臻和成翊騎着馬走在前面。

成翊的馬楊臻見過,是一匹毛色漆黑的駿馬,一身皮毛油亮油亮的,在太陽光底下泛着光,昂頭前行的模樣,驕傲的如同它的主人一般霸道,一看就是萬裏挑一的好馬。

楊臻鄙視,果然什麽人跟什麽馬!小狼似乎感受到了楊臻的心意,鼻子裏呼哧一聲,表示贊同。

成翊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贊許道:“楊兄這馬倒是很有靈性啊!”

楊臻臉上皮笑肉不笑,“多謝!”

“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和銀子吧!”

楊臻但笑不語,她這小狼是花了不少心思,但得來也純粹是個意外。

五年前外公的山莊附近有獵人獵了一匹野馬,那馬奔跑的速度極快,性子剛烈,無論如何鞭打馴服都沒有人能将其收服。

當時她與外公的徒孫曾路打賭,誰要是馴服了這匹馬,就要為對方做三件事情。于是她和曾路偷了外公的銀子,把這馬買回了家。因為當時野馬難訓,賣馬的花大價錢請了好多粗壯的漢子才把它抓住,卻馴服不了賣不出去,一氣之下賣馬的就要把這馬宰了賣肉,所以碰見楊臻這樣願意花錢買野馬的,價錢并沒有多要就給了。

楊臻和曾路廢了半天勁兒才把那野馬牽回山莊,栓到了山莊後的大馬廄裏。

之後兩人便經常滿臉烏青的蹲在一起,商量着如何馴服野馬。

曾路的退出是因為被野馬摔下來的時候,胳膊摔到了一塊石頭上,脫臼了。

楊臻其實已經算贏了,但是心裏總有那麽一股勁頭,要贏的堂堂正正。

馬兒野性難訓,寧死不屈,楊臻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只記得那幾天,身上的淤青就沒有斷過,外公問起時,還支支吾吾的說是走路摔的。

楊臻,野馬,一人一馬就這樣僵持着,都不服輸。

轉機也是在一次馴服中,楊臻騎上了奔跑中的小狼,為了防止它把自己甩下來,楊臻伸手抱住了它的脖子,觸手的卻是一把猩紅粘膩。

原來它身上被鞭打的傷從未徹底好過,從被捕開始,奔跑掙紮一次,傷口便裂開一次,只不過鮮血藏在棕紅的皮毛下,不易被察覺。楊臻還以為自己日複一日的馴服有了成效,卻原來是這馬兒已經日漸虛弱。

動了恻隐之心,楊臻也不想再逞強了,就算最後被她馴服了又怎樣,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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