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瘋癫嫔妃

怪奇之事不是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紀塵大費周章請樓雪色到司常監幫忙,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也只能是遇到事情就去看看,因此樓雪色能夠自由利用的時間非常多。

不過閑暇再怎麽多,面對上百單生意的安排,樓雪色還是有種就要忙斷氣的感覺。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疑心越多,有個風吹草動無法解釋就都歸到鬼神身上,因此秦先憑借人脈毫不費力就替樓雪色接下許多王侯将相家的生意。

然而對樓雪色來說,這些生意多半都是可有可無的,有些甚至到了荒謬可笑的地步。

譬如尚書侍郎說家裏鬧鬼,天天晚上夢到有女鬼哭泣,還有眼淚落到他臉上,早晨起來一臉水漬——查到最後發現是床榻上方房頂漏水,外加偷腥心虛的原因。

又譬如宮裏老太監說經常丢東西,懷疑有人拿走對他下咒,一天天吓得連覺都睡不好——查到最後證明是被院外樹上麻雀叼走了。

再譬如桓侯家小公子一次聚會歸來,突然變得膽小易驚,急得桓侯夫婦挨個寺廟上香跪拜,祈盼哪路神仙能把纏着兒子的鬼魅趕走——結果在樓雪色“特殊手段”的逼迫下,小公子痛哭流涕說出了逛青樓時為了炫耀把老爹令牌弄壞,因此整日提心吊膽怕被老爹打死的真相。

樓雪色奔波三天,一個正經生意沒做成,淨是顯貴們自己吓自己那套。

到了第四天,秦先看樓雪色表情已經差到一定地步,再不敢給她介紹自己拉來的生意,在小本子上挑來挑去,最終選中蕙妃介紹的一件。

這次涉及到的人是蕙妃遠親表妹,也是宮嫔一員,容貌比蕙妃出色些但不太會打點人事,明明是同蕙妃一起入宮的,到如今不過剛剛升為嫔罷了。

半個月前的一天夜裏,阮嫔突然發瘋,有時摔東西,有時胡言亂語,拖到現在也沒好轉,太醫亦無計可施。

秦先與這位阮嫔不熟,進宮也幫不上忙,于是送樓雪色去宮裏見阮嫔的任務落到了曾與阮嫔有一面之緣的紀塵頭上。

後宮不少宮娥至死都未能逃出孤寂牢籠,數百年來怨氣累積不少,偶爾也會有用到司常監的需要,作為司常監高官之一,紀塵擁有請奏後自由出入後宮的特權,帶着樓雪色一路走過去根本無人敢阻攔。

不過這次并不需要進入守衛森嚴的內宮,樓雪色見到阮嫔,是在內宮外不遠處一間簡陋舊房內。

“阮嫔發瘋的事人盡皆知,皇上聽了覺得晦氣,讓人把她從玉漣宮送到這裏,再過一段時間還沒好轉的話,可能就要逐出後宮了。”伺候阮嫔的宮女推開房門前,紀塵将樓雪色擋在身後,“小心些,她的情緒不太穩定。”

破舊木門被推開時發出刺耳吱嘎聲,随着房門移動,門檻被震下幾片灰塵,顯然很久不曾使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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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将近晌午,外面陽光正充足,屋子裏卻一片昏暗。樓雪色目光越過紀塵肩頭逡巡打量,發現屋內僅有的兩扇窗子都被人從外面用木板封死,僅有幾道微弱光芒透過縫隙照入。

地面斑駁光影中,一團破舊棉絮高高堆疊,若不是一縷灰白發絲從中露出,樓雪色根本發現不了裏面還躲着個人。

“娘娘,紀大人來了。”

宮女輕輕喚了一聲,破舊棉絮震動一下,裏面包裹着的人慢慢扒出一條縫隙,一點一點擡起頭,頭發淩亂紛散,眼神呆板無光。

光線昏暗,樓雪色看得不是很清晰,但那人的容貌之美只一眼就足以讓人感慨,冰雕玉琢,精致入骨,像是古畫中走出的婀娜仙子般清透無塵。

這麽美的女子,淪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惜了。

見阮嫔雙目無神沒有反應,紀塵小心翼翼上前一步,鞠躬輕道:“司天監少監紀塵,見過阮嫔娘娘。”

阮嫔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循着聲音扭頭望向紀塵和樓雪色,一雙美眸像是被凝固了似的,既不轉動也沒有光澤。定定看了二人片刻,阮嫔又歪着頭看向二人身後的宮女,突然發瘋般抓住頭發,一聲驚恐尖叫撕心裂肺。

樓雪色猝不及防間被吓了一跳,轉頭看向紀塵,後者一臉同情之色。

“娘娘這樣有半個月了,時不時就又哭又叫的,有時還說什麽誰要害她。”小宮女伸出手腕,聲音像是委屈得要哭,“娘娘不許人靠近,每次我送飯進來都要被娘娘又抓又撓打上一頓,現在都不敢随便進房間。”

紀塵安慰了那小宮女幾句,之後示意小宮女去外面,搖搖頭一聲嘆息:“人心涼薄,阮嫔出事後沒一個下人願意伺候,只這一個還是不情不願硬派來的。若是連你都幫不了阮嫔,她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樓雪色試圖靠近阮嫔,果然如小宮女所說,只要一走進阮嫔周身三尺範圍內就會引來她的警惕,臉上表情驚恐兇戾摻半。

看阮嫔的模樣很難分辨是不是真的中邪,樓雪色閉上眼仔細感受,卻又找不到半點陰氣存在。但若說與陰邪無關,那要怎麽解釋在沒有任何刺激情況下,阮嫔突然之間發瘋呢?

與紀塵商量過後,樓雪色在房間四角挂起黃銅鈴铛,又用驅魂咒試探阮嫔,結果仍是一無所獲,阮嫔除了瘋瘋癫癫胡言亂語外沒有任何反應。

“八成與撞邪無關。”無可奈何收起法器,樓雪色朝紀塵搖頭,“我感受不到任何異常,阮嫔這病,還是請大夫仔細看看吧。”

紀塵也無奈至極:“天下醫術之精華多半在宮中,禦醫都束手無策,其他大夫看了又能有什麽結果?如今也只能向皇上如實彙報,就說阮嫔是突發失心瘋所致。”

誰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樓雪色還不至于因為沒能幫助阮嫔而內疚,不過,那小宮女聽了二人判斷後卻不怎麽信服,一口咬定阮嫔絕非失心瘋。

“娘娘不可能是失心瘋的病,如果不是情況蹊跷,我們又怎會猜測是撞了邪?”情急之下,那小宮女脫口便将某個意外信息說了出來,“真是失心瘋,可能三個人一起生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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