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4分貝
◎喝完這杯咖啡我就走答應你◎
004.
蘇芒珥一動不動地盯着他,腦子一片空白。
她千想萬想,想不到六年後的重逢,竟然是在這種場面下發生的。
該怎麽開口呢。
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直接叫名字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套近乎了......
周圍圍過來暗搓搓看熱鬧的學生越來越多。
聶凜就坐在駕駛位,胳膊搭在窗邊,對周圍陣陣的反應毫不關心,冷淡觀望着她。
等她說話。
蘇芒珥悄悄往四周看了一眼,想着沒時間再僵持下去了,她往前走了兩步,開口:“你好,不好意思啊,我....”
“等等。”他忽然打斷她。
“啊?”她下意識問。
“叩叩。”
聶凜屈指敲敲外車門,示意還這輛倒在他車門上的黑色機車。
語氣不僅拽,還帶着點情緒,他道:“把它先扶起來。”
“好。”蘇芒珥過去,托着機車的前部分,将半倒不倒的摩托車從他車門子上拉起來,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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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問題,我願意賠償的,你放心。”蘇芒珥看了一眼手機,然後急匆匆補充:“能不能加你一個聯系方式?”
聶凜緩緩挑眉,沒說話。
“哦,不是。”蘇芒珥也怕他誤會,趕緊擺擺手,“我現在真有點急事要出去,賠償的話,能不能稍後再談。”
“去哪?”聶凜探頭,随意地瞥了一眼車門被砸劃的痕跡,問着。
“大悅城,就附近那個。”她沒多想,直接告訴他。
他嗯了一聲,“上車談吧,順路。”
“不了吧。”
聶凜偏眼,不經意地蹙了蹙眉。
那瞬間的微表情很明擺在告訴你:老子發善心不僅沒打你還載你一程,就別給臉不要臉了。
蘇芒珥本就理虧,被他一瞪,語氣又弱了幾分,帶上點被冤枉的委屈。
指了指身邊那輛後視鏡被撞歪掉的機車,小聲說:“我還得聯系這位車主...”
他忽然笑了下,笑得不怎麽友善,“別管了。”
“那輛也是我的。”
蘇芒珥:“.......”
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她二十多年不偷不搶,積德行善,竟然還能倒這種八輩子血黴。
蘇芒珥走過去想拉他後面那個後座的車門,前面的聶凜沒給開鎖,飄來一句:“副駕,我沒有給別人當司機的癖好。”
她悻悻收回手,轉身繞了一圈,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在一衆看熱鬧的人集中過來的視線裏,坐着他的車離開了學校。
蘇芒珥在他的車裏,只覺得坐如針氈。
上次見的場景,她端着一大盆髒水潑了他一身。
六年後再見,兩人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她還剮蹭了他兩輛車。
現在坐在他旁邊,近在咫尺。
她想死的心都有。
蘇芒珥揚起手裏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聶凜餘光瞥了她一眼,單手控着方向盤,車輛拐彎,似是随意調侃:“同學這麽着急,是去赴誰的約啊。”
“男朋友的?”
他不認得自己了?
她剛要開口,手機振動起來,蘇芒珥看了聶凜一下,然後接起電話:“店長。”
“嗯,對,我已經在路上了。”
“真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點事情,耽誤了。”
“我馬上就到,大概還有三四...!!”
蘇芒珥說到這的時候,身邊人操作車子突然提速,由于慣性,她整個後背倏地撞到身後的皮椅靠背上。
被吓了一跳。
聶凜開車風格又猛又野,提速起來車子行雲流水地穿梭在車輛裏,許多被他猝不及防別到的車紛紛不滿地鳴笛。
她緩了口氣,繼續把話說完:“三四分鐘。”
車子提速以後,沒有兩分鐘就到了大悅城外面。
聶凜把車停在馬路邊,解鎖。
蘇芒珥又看了他一眼,聶凜目視着他左側窗外的後視鏡,手還搭在方向盤上,沒說話,拽得很。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得說一句:“我忙完聯系你,謝謝了。”
說完,她關上車門往商場門口跑去。
後視鏡裏一路小跑的倩影逐漸遠去,聶凜盯着那兒看了許久,然後收回視線,啓動車子離開原地。
蘇芒珥趕到書店,換上工服到崗,在工作群裏簽了到,然後趕緊幹活。
書店除了節假日平時還不是很忙,活也不算累,但是這一樣那一樣的零碎的活加起來,也算不上輕松了。
臨時請假走的那個同事還留下一堆事情交給她收尾,她工作起來是很專注的。
別的事情再煩心,也被忙碌的她抛到腦後。
...
再得空休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小蘇辛苦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同事換上工服,跟她道謝:“你今天早點回去吧。”
“好,那我待會就先走了。”她笑了下。
蘇芒珥靠在吧臺邊,望着接替自己工作的同事,放松般地嘆了口氣。
擡手,将用兩側頭發遮擋下戴着的助聽器摘了,塞在兜裏。
在書店兼職的時候,統一要求是必須将頭發梳起來的,所以她就想了個辦法,用夾子把長發夾起的同時兩側的頭發盡量松散遮住兩耳。
這樣既滿足了工作要求,也不會被人發現助聽器。
那時候醫生告訴她,就算是精神性耳聾,助聽器也會起到一定幫助。
但是,她不喜歡這東西,所以她除了工作以外的時候都不戴這玩意。
她從兜裏把手機拿出來,亮起來看了一眼。
快九點了。
走之前,她留下了聶凜的電話。
盯着手機備忘錄的那串數字。
總覺得有點眼熟。
“1879921...”她念着,忽然頓住。
這六年,他都沒有換過電話號碼麽。
同事走過來,靠近她問:“小蘇你還不走?”
蘇芒珥擡眼,回神,收起手機同時說:“哦,這就走。”
蘇芒珥換完衣服背着包,出了商場。
已經黑了天,大悅城外面這片廣場修飾的非常漂亮,一到晚上會亮起彩燈和噴泉,悠揚的音樂随着噴泉,小孩子們圍着噴泉玩鬧。
随處彌漫着夏末褪去悶熱後清涼愉快的氣氛。
她站在商場外,撥打了一直處于輸入中的號碼。
電話響了将近三十多秒,才被對方接通。
“喂,哪位。”聲音懶懶散散的。
“我已經...”她思忖一下,“我是今天劃了你車的那個,我現在已經忙完了,請問,你方便聊一下賠償的問題麽。”
他“啊”了很長一聲,然後似乎嗤了下,語氣也不知道是誇她損她:“還以為你不打算聯系了呢。”
“這上趕着賠錢的人,我倒也是頭一回見。”
不管他本意是好是壞,反正用這語氣說出來,落在蘇芒珥耳朵裏,确實沒聽出什麽善意。
她尴尬地輕咳一聲,然後說:“我說會負責就一定會負責。”
“正好,我就在附近,你在哪,當面聊吧。”他那邊,隐隐約約能聽見一些交通廣播的動靜。
“你來剛剛停車的位置吧,我在這裏等你。”
她說完,聽到對方回應,挂了電話。
蘇芒珥在路邊等了兩三分鐘,眼熟的黑色越野車浩浩蕩蕩地沖來,在她面前利落地停下。
嗒——
她聽見車門解鎖的聲音。
蘇芒珥往後座的車門看了一眼,還是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坐進車的瞬間,她聽見車子裏放着的歌。
【你喜歡站在那窗臺】
【你好久都沒再來】
是周傑倫的《花海》
蘇芒珥低着的眼神驟然一動,緘默着把安全帶拉上。
“回學校?”他問。
“嗯。”她說。
車子重新開進主路,夾進車流之中。
車裏兩人都沒說話。
【不要你離開】
【回憶劃不開】
【欠你的寵愛】
【我在等待重來】
車內的音樂開的聲音并不算特別大,可是蘇芒珥聽着,只覺得這音樂越來越響,刺的她耳根生疼,蔓延到神經裏。
“不好意思。”她突然開口,緩緩說:“能不能麻煩你,把這個音樂停掉。”
聶凜左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腹随着音樂節奏點着方向盤的皮套。
聽到這句話後,他手指上的動作倏地停頓住。
車內氣壓驟然降低。
她感覺到了。
紅燈亮起。
黑色越野車在前車後面緩緩停下。
他伸手把音樂停了。
聶凜耷拉着眼皮,擡高下颌,偏頭審視她一眼,“怎麽,不是最喜歡這首歌了麽。”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咬了咬唇,“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
不對,等等。
心裏猛地咯噔一下,一直懸着的大石頭摔了下去。
蘇芒珥愕然擡眼,唇瓣張張合合幾回,才問出一句:“你記得我?”
“那你剛剛,為什麽。”
還用那副不認識她的口吻和她說話。
綠燈亮。
他沒回答,目視着前方,踩深油門提速。
不知為什麽。
蘇芒珥只覺得心裏比剛剛更堵得慌了。
車子開出去很遠,他才冷哼了一聲,愛答不理的那樣兒,“不為什麽。”
“你跟我裝什麽,我就跟你裝什麽。”
蘇芒珥聽到,眉頭驟然擰低,垂着視線,一時被堵得語塞。
這人過了六年,不說人話的功底修煉得更加深厚了。
她尴尬了好久,最後默默吐出一句:“好久不見。”
“不久,四個小時。”
“......”
還真是謝謝他啊,要是沒遇到他,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生氣這個功能了。
但是,估計這麽說了,他也會很吊兒郎當地回一句:“嗯,別客氣。”
蘇芒珥表面上的那副表情就快挂不住了,她暗自喘了好幾口氣,強調自己要冷靜,還有事情沒解決呢。
況且,跳車有風險。
又開過一個路口,她提着最後一點耐心和好脾氣,開口說:“聊聊賠償吧。”
“我不懂車,你盡管送去修,所有費用我承擔,你看可以嗎?”
聶凜開着車,沒理會,好似能感覺到她還有話沒說完似的。
結果的确。
蘇芒珥停頓三秒,手裏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擺,沒底氣道:“我...我最近可能做不到全部賠給你。”
“我手裏沒什麽錢,但是我一定會賠給你的,說到做到。你就告訴我,大概需要多少錢吧,兩輛車加起來。”
車子已經接近校門口,他卻在校門口附近,找了個地方停下車。
車裏昏昏暗暗的,窗子外還有學生在走動。
他好似聽到什麽新鮮事一樣,來了興致,歪頭,悠悠地調侃她:“嗯?蘇大小姐也會有沒錢的時候?”
蘇芒珥偏眼,瞪着他在暗處投來的審視目光。
憤懑的情緒已經堆積到了表面那副平淡神情被撕破的程度。
聶凜單手解開安全帶,胳膊支在中央扶手盒皮質表面,一點點俯身過去。
蘇芒珥後背一僵,趕緊往車門那邊縮,死死盯着他靠近。
心噔噔噔地跳不停,阻止的話都慌得說不出,她下意識憋住呼吸。
聶凜探身到她退不可退的地方停下,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周圍灰暗,這個距離,她躲不掉他那漆黑又帶着鋒芒的眼神。
帶着無盡侵略性。
“呵,沒錢啊。”他輕叱一聲。
淡淡的薄荷香氣,萦繞着她的面頰和鼻息。
他那過于好看的瑞鳳眼含着惡劣的笑意,用着緩慢的語氣磨她,嗓音沙沉又勾人:“那你,用點別的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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