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變成狗的第二十八天

這團念頭就像車窗外愈趨變大的雨滴，轟然敲擊在顧荊芥心尖。

他傾身上前，抓着前排駕駛座的背椅架說：“麻煩開快點。”

司機應道：“好嘞。”

說罷便一腳踩下油門，超車。

顧莎有些不解：“你等下有急事嗎？”

她特意問過哥哥這個時間段沒有戲才挑下午來的。

顧荊芥握住背椅架的手背青筋暴露。

他用了片刻平息心中的悸動，說：“我要回去求證一件事。”

顧莎：“？”

……

顧莎一向覺得自家哥哥是個很疏離的人。

他從小就這樣，不善言辭。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抱着欣賞的眼光，卻從不想占有。

小時候爸爸從國外出差帶回來漂亮的玩具、好吃的零食，顧莎抱着就不撒手了，誰都不許碰。

但是顧荊芥從來不會這樣。

他很少會想去擁有一件東西。

用現在的話來說，大概就是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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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一年，她聽說哥哥跟爸媽要求養一只狗時還是挺驚訝的。

車駛到酒店地下車庫。

司機剛駐好手剎，顧莎就看到哥哥拉開車門匆匆出去。

“喂，哥，我行李還沒拿……”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顧荊芥疾步奔向電梯口。

顧莎一怔。

她極少見到對方這麽焦急的樣子，心中咯噔，當下也快步追了上去。

“哥你等等我！”

電梯緩緩上升。

顧荊芥站着，搭在褲縫邊的手無意識地來回摩挲。

砰，砰，砰。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

甚至心口緊張到開始發痛。

叮咚一聲。

電梯門開了。

他邁步走出去。

顧莎緊随其後。

頂樓套房。

有陽光照進來的陽臺，小王正彎下腰給哈士奇梳毛。

塵絮和毛滿天飛，他邊咳嗽邊眯起眼。

隐約間，小王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顧老師？”他驚喜地站起身。

顧荊芥微微點頭，視線卻牢牢凝聚在哈士奇身上。

小王解釋說：“您一直沒回來，我就自作主張給丁丁梳毛了……”

顧荊芥也沒仔細聽。他蹲下身，指尖遲疑着落在哈士奇的狗頭，摸了摸。

哈士奇惬意地眯起眼。

顧荊芥注視着它，忽然開口道：“郁汀。”

哈士奇瞳孔猛縮，狗身也下意識一抖。

猝不防及下，它根本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顧荊芥心中的猜測，在這瞬間變成了七分篤定。

他嘴角勾起，轉頭對顧莎說：“郁汀失蹤的新聞有了新進展你知道嗎？”

郁汀松了口氣。

吓死了。他剛還以為顧荊芥認出他了呢。

“真的？”顧莎被挑起了興趣。

郁汀也是。

他睜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幾乎迫不及待地想等顧荊芥說完後面的話。

顧荊芥：“真的，不信你等會去微博看看。”

顧莎掏出手機一看，表情明顯很吃驚。

不過她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談，而是轉頭開始跟哥哥聊起童韻詩。

這也是她這次特意來探班的原因——童韻詩得罪了之前的劇組導演，暫時找不到工作。她希望顧荊芥能給童韻詩介紹一份場務工作。

以顧荊芥的咖位，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點頭答應道：“嗯。”

他們在這邊聊得正開心，郁汀心裏卻像被貓爪撓了一下似的，直癢癢。

自己失蹤的新聞到底有了什麽進展？

晚上，郁汀按捺不住內心好奇打開平板在網上搜索自己。

跳出的新聞是他養父母及其兒子一家因為私下購買了不少他的相關保險被帶去警局調查。

其實要是一般人突然失蹤，沒有線索的話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只是他的粉絲們锲而不舍，每天不斷在中國警察官博，甚至各大論壇、廣場裏刷屏，保證話題每天都能在搜索前排。長此以往，警方也不敢忽視，甚至成立了專案組開始調查他失蹤的事情。

郁汀看到這裏有些感動。

雖然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但總歸還是留下了一些痕跡。

夜裏平板發着顯眼的幽光。

這臺平板是從顧家拿回來的，沒有設置密碼。

所以顧荊芥在裏面安裝能保存所有錄屏的軟件十分方便。

如他所料，哈士奇果然忍不住搜索了郁汀的相關信息。

但到此為止，顧荊芥還不能百分百确定它就是郁汀。

他需要一個實錘的證據。

……

次日傍晚，一人一狗結束劇組拍攝後回酒店直播。

從片場到酒店也就十分鐘左右路程。

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簽售會洩露了詳細地址的緣故，剛下戲顧荊芥就發現附近有私生飯在跟蹤。

小王湊近小聲說：“顧哥，八點鐘方向有兩個女的在拍你。”

這種事對明星而言稀疏平常。

只是比起狗仔，一些瘋狂的私生飯要更難纏。

而且解決方法往往也只有冷處理。

顧荊芥微微皺眉，牽着狗加快了腳步。

小王看看前面的四條大長腿，只能加快速度小跑跟上。

不遠處。

兩個戴着口罩墨鏡的女孩子扛了兩臺長焦鏡頭相機，邊拍邊讨論今天早上跟自家哥哥走在一起的女生是誰。

“哥哥不會瞞着我們談戀愛吧？”

“這我絕對不接受！！”

“等着吧，我今天要在酒店樓下蹲點一整晚，戳穿那個賤女人的真面目……”

郁汀耳朵動了動，霎時停住腳步，雙腿開立。

“怎麽了？”顧荊芥剛要低頭看它。

郁汀卻倏地掙脫繩子，掉頭朝對面那兩個私生飯奔去。

小王大叫：“快！快抓住它！”

顧荊芥一愣。

再想追上去時，車道卻轟然駛過一輛大貨車。

……

郁汀以前最深惡痛絕的就是私生飯。

她們做出的一些行為給他個人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當人時他不能做什麽。

但現在變成狗了，他一撲上去就吓得兩個小女生四處逃竄。

“啊啊啊！！”

“救命……”

龇牙咧嘴的哈士奇看起來很兇。

但也就看起來而已。

吓走兩個女生後，郁汀得意洋洋地坐在地上，尾巴歡快地來回掃動。

“丁丁？”顧荊芥幾乎是用跑的速度追了過來。

聽到聲音，他立馬轉過身，邀功般地朝顧荊芥搖尾巴。

兩只大爪子搭着，脖子也高高揚起。

這是趕走私生的一小步，卻是他和顧荊芥兄弟情發展的一大步。

小王跟過來一瞧，總覺得這只狗好像在求誇。

“你剛才吓我一跳，下次不要在這樣了知道嗎？”

顧荊芥蹲下身重新給它系好牽引繩。他指尖輕輕拂過柔軟的灰白毛發，驟地抓住一團，又松開。

郁汀：哼。

我在幫你好嗎。

只是這種不滿，變成哈士奇時就只能發出像委屈撒嬌時的哼唧嘤嘤。

聽到聲音的郁汀狗軀一震。

淦！他為什麽能發出如此嗲的聲音……

顧荊芥沒忍住又rua了它好幾下，說：“我知道你很棒，但是這樣橫穿馬路是很危險的。我不想失去你，丁丁。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很重要嗎？

郁汀尾巴下意識揚起搖擺，但忽然想起自己現在只是狗，又耷拉着落下了。

奇怪的是。

在剛才那一瞬，他居然想知道自己對顧荊芥而言有多重要。

在接下來的路途。

也許是怕他半路再逃跑，顧荊芥直接彎腰把他抱起，用公主抱的方式帶回酒店。

一路回頭率十足，無比拉風。

成年哈士奇還是挺重的。

上次去寵物店稱了，他現在快七十斤。

郁汀：“……”

就很懷疑就顧荊芥這瘦削的身板能否抱動自己。

小王顯然也有這份擔憂，小心翼翼道：

“顧哥，要不換我來吧？”

“不用。”

就這樣，顧荊芥抱了一路。

郁汀自覺沒臉見人，直接把頭埋在他胸口。

能明顯感受到對方胸前微微的震動。帶着笑意的磁性聲音傳來：“丁丁，你害羞了？”

郁汀：社死，社死你懂嗎？！

晚上，直播準點開始。

另外兩名助理和阿榮已經提前把打光板、支架等東西布置好。

顧莎也進了自己房間不打擾他。

顧荊芥坐在鏡頭前，露出一個營業性的标準淺笑。

不過他沒說話，搭在沙發邊的左右手有一下沒一下撸着狗頭。

哈士奇也很乖地坐在他腳邊。

一人一狗剛出現在鏡頭前，彈幕瘋狂湧動。

[好可愛！！]

[咱就是說想魂穿顧荊芥家的哈士奇了]

[父子畫面好和諧哈哈哈哈]

郁汀看到這條彈幕：？

神他媽父子。

他們是兄弟，謝謝。

社會主義好兄弟。

[哥哥怎麽一直不說話]

[是我畫面卡了嗎]

[死寂]

[一片死寂]

[習慣就好，哥哥難得直播一次咱們就安靜地坐着欣賞盛世美顏吧[乖巧]]

……

關紹知道這是顧荊芥的老毛病了。

他基本很少直播也是這個原因，總是從片頭沉默到片尾。

所以為了避免這次直播尴尬，他特意安排小王做了一些與觀衆互動的流程。

比如1。

讀彈幕。

顧荊芥接到通知後便讀起了手機上實時顯示的彈幕：“顧荊芥的老婆：好想親親老公的修勾。”

明明是這麽羞恥的話，他的語調卻平靜無波，讓彈幕裏的姐妹們打出一片笑死哈哈哈哈。

郁汀：“……”親你妹。

顧荊芥面無表情道：“抱歉，不能親。”

彈幕裏有人在問為什麽。

他抿了抿唇沒說話。

[樓上的有沒有點眼力見，這還用得着問？]

[顧老師對丁丁的占有欲都快溢出屏幕了哈哈]

顧荊芥繼續念：“星星的夢：哥哥你為什麽會養這只狗呀？”

念完他頓了頓，回答：“當時和朋友在路邊看到它，受了傷奄奄一息的。但它還一直用爪子用力勾着我的腳踝，估計是想讓我帶它走。我就帶它去寵物醫院了。再然後，就決定養它。”

[啊啊啊修勾好會！]

[是緣分吧是吧]

[kdl[狗頭]]

“下一條。”

顧荊芥視線一掃，舌尖微滾，念出：

“郁荊香yyds：顧老師，你最終選擇養哈士奇這個品種是因為郁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