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變成狗的第四十四天

如果眼神能殺死一個人的話，綠眸青年現在大概已經被顧荊芥殺死無數遍了。

獸人族和人獸本就同屬一脈。

只是從力量上來說，堕入黑暗的人獸要比前者更為強大。它們中很大一部分也許殺過人見過血，下手極為狠辣——就像此刻，哪怕遇到齊襲，也能臨危不亂地踹開面包車的另一扇門逃跑。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但在路邊散步的人們，還是不由得被眼前的場景吸引住視線。

“這是……出車禍了？”

幾道難以用人眼看清的黑影從眼前倏地掠閃而過。

兩狼在後面追，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追上來，卻由于在市中心施展不開。

路人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面包車內。

原本那個黑綠色瞳仁的青年，在行動暴露後也瞬間消失在原地。

臨走前，顧荊芥親眼看到青年拔了一大撮哈士奇的毛。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顧荊芥一眼就認出他了——上次來過粉絲簽售會。

顯然，這是一場早有密謀的計劃。

郁汀四腳朝天趴在原地難受地叫了起來：“噫，噫……”

狗狗的撒嬌很微弱，卻像一根彈簧狠狠波動顧荊芥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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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急忙忙上前把哈士奇身上的麻繩解開，給它輕輕揉着手腳。

“還痛嗎？”顧荊芥抓住它的腳掌輕輕呼了一口氣。

有些癢癢的。

郁汀瑟縮了一下，又忍不住習慣性地想依賴他，用漸漸恢複地力氣往顧荊芥身邊蹭了蹭說：“汪！”

痛痛。

現在已經顧不得那幾個逃跑的兇手了，顧荊芥更擔心郁汀的安危。

他把它打橫抱起，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說：“去最近的寵物醫院。”

一般的車都會拒載寵物，尤其是哈士奇這種大型犬。

顧荊芥摸了摸口袋，直接把裏面剩下的紙幣都塞給了師傅。是今天街頭賣藝得來的，一共有三百多。

“好嘞，您上來吧，就在前面。”

司機透過後視鏡驚奇地看了他們一眼，似乎認出了顧荊芥是誰。

不過也許是出于禮貌，或者看出了顧荊芥此刻神情的焦急，他并未出聲打擾。

街上燈火闌珊。

出租車車速很快，風景不斷從窗外倒退。

被注射藥物的緣故，郁汀眼皮上下打架，十分困倦。

身處的懷抱十分溫暖，漸漸地，他睡着了。

顧荊芥低下頭看他的睡顏，眼底一片晦澀。

從猜測到郁汀真實身份的那一天起，顧荊芥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

今天碰到的這兩位好心人估計也跟郁汀一樣，屬于另外一個層面，是一般人無法窺探到的“神秘未知”。

就像小時候看的《哈利波特》，麻瓜永遠不知道巫師的世界。

之前顧荊芥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他如今有了事業，錢、地位、名氣……什麽都有了。

他曾經以為只要郁汀願意和自己在一起，他就能好好照顧對方，給人一切。

可是現在，今天這場意外卻猶如晴天霹靂般讓顧荊芥明白——在危險來臨時，他甚至沒有能力保護郁汀。

說實話，他很自責。

“到了。”司機在路邊停車提醒道。

顧荊芥回過神來，抱着郁汀下車，疾步朝寵物醫院跑去。

……

一個小時後。

顧荊芥在回酒店的路上接那兩個陌生人的電話：“嗯，醫生說沒有大礙，我們現在回去了。”

兩狼都松了口氣。

居然讓一群廢物人獸的陰謀得逞把臨近破除詛咒期的幼崽拐走。

要是郁汀有什麽意外，他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藍巴一把搶過話筒道：“那個，顧先生，郁汀就麻煩你照顧了。你們準備啥時候領證啊？”

“噗——”

顧荊芥本來正在喝水，聞言直接一口水噴出來。

藍巴見他不說話，有些困惑：“郁汀還沒跟你說嗎？”

“說什麽？”他問。

藍巴：“我們獸人一族要破除詛咒，唯一的濟世良方就是愛。我看上次郁汀能短暫變回人，應該是喜歡上你了。他沒跟你表白嗎？”

別說表白了。

事實上，要不是藍巴把這事說開，顧荊芥也許一直都不會明白郁汀的心意。

他垂眸，長長的睫毛顫動，遮去了眼底不明的情緒。

郁汀原來……也喜歡他嗎？

當年顧荊芥假裝粉絲發消息提及自己的事，本打算試探郁汀對他的态度。

畢竟那時他們是勢如水火的對家。

沒想到郁汀在誤以為“她”喜歡顧荊芥後，直接氣得把他删了。

從那一刻起，顧荊芥就明白。

他和郁汀這輩子不可能。

幸福來得太突然。

反而帶着一陣如踩雲端，不切實際的夢幻感。

身側的哈士奇還在沉睡。

顧荊芥看了它一眼，身體驟然僵硬。

對方應該早就知道他就是Hazlitt&.了。

他家裏的那些畫、書籍，以及往日的言語都毫無掩飾。

小時候郁汀不知道他是男的時，曾在信裏真摯地說要娶他。

顧荊芥從來沒有當真。

因為——他很清楚郁汀是直男。

見電話靜默半晌，藍巴嘆了口氣道：“看來他沒說啊。”

顧荊芥：“嗯。”

藍巴：“沒事，他很快就會說的，以後你們好好相處，争取早日去民政局。”

要是能生個崽崽什麽的就更好啦，替他們獸人族本就慘淡的人口談磚加瓦。

像是想到了剛才的綠眸青年，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抱歉，我可能保護不了郁汀。”

藍巴奇怪，“你保護他幹什麽？我們獸人族熬過詛咒期很強的。以後讓他保護你。”

……

去寵物醫院的時候醫生給打了一陣鎮定劑。

這下郁汀完全睡了過去，連一路被顧荊芥抱回酒店都毫無所覺。

他又做了那個熟悉的噩夢。

那本原先被他遺忘的同人小說，又再次以24k的清晰畫面浮現在他夢中。

郁汀夢見了一個不同的結局。

在這本文裏，他因為喜歡上顧荊芥沒有順利熬過詛咒期，而是直接變成了一只沒有人類意識的普通哈士奇。

他變得會拆家、吃屎、亂撿地上東西吃。天天吵着要吃肉，一看見狗糧就嫌棄地耍賴皮。

這時童韻詩寫的晉江小說已經成功賣出版權，她成為了小有名氣的網紅作家。面對昔日撿到的狗，她自然無限寵溺，各種肉類無限量供應。

郁汀絕育後就這樣被喂成了一只煤氣罐，連正常走路都費勁。

而顧荊芥治好了心髒病，與童韻詩結婚，從此和和美美地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郁汀還在婚禮上給他倆送鑽戒。

就這樣變成了橫插在他們愛情中間的一只燈泡狗。

郁汀差點被這個夢氣得腦溢血。

什麽玩意！

顧荊芥是gay！顧荊芥明明喜歡他，怎麽能跟別的女人結婚……

郁汀很委屈。

同時他又不甘心，睡夢中牙齒都在打顫。

酒店房間內。

為照顧雪橇犬的習性，空調溫度打得很低。

助理小王有些擔憂道：“顧哥，丁丁這樣不會冷嗎？我看他剛才在發抖哎。”

顧荊芥聞言立刻擡頭看向床上的哈士奇，吩咐：“你打客房電話讓人送一床厚點的被子過來。”

小王：“哦。”

床頭就有固定電話。

小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記錄下號碼。他不敢在這裏打，怕吵醒丁丁。

話說像對情人一樣這麽寵一只狗，除了顧荊芥也是沒誰了。

就在小王記號碼的時候，床上的哈士奇眼皮忽然動了動。

郁汀睜開眼睛，思維逐漸清醒。

他意識到剛才只是一場夢。但即便如此還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後背的毛毛都被浸濕了。

怪不得偶像劇的愛情都需要第三者來推動催化。

哪怕是做夢，郁汀也無法忍受顧荊芥會被別人搶走這個事情。

“汪！汪汪汪！”他看見站在床頭的顧荊芥，立馬委屈地撲了過去。

哈士奇耷拉着耳朵，眼神也楚楚可憐。

尾巴垂喪喪的，好像情緒十分低落。

顧荊芥很少見郁汀這樣子，頓時有些心疼地把他抱在懷裏說：“怎麽啦？”

自從上次掉馬甲後，郁汀就再也沒有對顧荊芥撒過嬌了。

可是現在他真忍不住，一只狗搖着尾巴在對方懷裏蹭啊蹭，噫噫噫地叫喚着，又用餘光瞟了小王一眼。

顧荊芥察覺郁汀可能想對他說什麽，便轉頭對小王說：“你出去打電話。”

“哦哦。”

小王看了黏糊膩在顧哥懷裏的大狗一眼，出去還不忘把門帶上。

外人一走，郁汀就受不鳥了。

雖然只是經歷一個晚上，他卻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那場可惡的婚禮還在他腦海裏萦繞不去！

顧荊芥低頭認真地看他，問：“你想說什麽？”

郁汀伸出爪摸他大腿。

這個位置連接神經很暧昧，顧荊芥身體又很敏感。他下意識顫了顫，臉和耳根都霎時通紅：“你、你……”

在知道郁汀喜歡他後，顧荊芥不免多想。

可是腦補了那些情節，又想到自己此時是人，對方是狗。

而且顧荊芥親手給哈士奇洗過澡，自然清楚它那個地方發育有多完善。

但郁汀只是伸進他褲兜裏摸索了一陣，掏出手機。

顧荊芥：“……”

郁汀點開備忘錄，在上面噼裏啪啦打字給顧荊芥說明了自己已經知道他是Hazlitt&.。

[很抱歉那時候把你删了……]

這事兒郁汀至今想起來都覺得自己蠢。

他到底為什麽會覺得初戀喜歡顧荊芥啊！！

這個誤會真的太無語了。

當然，顧荊芥肯定也早就知道。

他的神情不變，點了點頭，說：“沒關系，我已經原諒你了。”

郁汀本來在腦海裏預想了一大堆話，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暫時不打算說得太露骨。

畢竟現在的它只是一只狗。

剛才的夢怨氣太重。

郁汀忽然沒頭沒尾地打了一句話：你不要喜歡那個女的好不好。

“誰？”顧荊芥有些茫然。

他現在根本理解不了郁汀在說什麽。

郁汀：童韻詩。

顧荊芥記得這個人，自己和對方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只是一開始領養時見過幾面而已。

但是想到郁汀居然在吃她的醋。

他有些好笑，嘴裏卻說：“我都不認識這個人。而且，我不喜歡女孩子。”

郁汀：你一直喜歡男生？

顧荊芥看着他，點頭：“嗯。”

末了又補上一句：“像你這樣的。”

郁汀也忍不住臉紅了。

幸好他現在是一只狗，厚厚絨毛蓋住了驟然上升的體溫。

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勇氣，郁汀直接豁出去問：那你喜歡我嗎？

顧荊芥輕輕笑了。

臉上漾起的笑意仿佛瞬間驅散了秋日疏冷，一下變得生動起來。

郁汀心也跟着顫了顫。

然後他聽見顧荊芥說：“嗯，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郁汀：那我變成面包狗你還會愛我嗎？

對不起情況預知錯誤，下一章才變人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