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故人

“自然可以，只要你想學，跟着我們走就是了。”

宋梓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一本正經地應了一句，又促狹地望着那兩個仍打個不停的人，搖了搖頭道：“就讓他們繼續打吧，弟弟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要不是還有事情要問他們，我們不如直接帶着蘇圖和就走了。”

“殿下還是再等等，按照他們這個打法，只怕天色大亮了才能停下來呢。”

沐秋不由失笑，無奈地打趣了一句。宋梓塵不由微挑了眉，往兩人的方向看過去，卻也一眼看出了關天泰這近乎要命的放水打法：“我早就說他跟他弟弟還是狠不下心，還對我們說得像模像樣的——這見了面連個重手都不舍得下，還說什麽一定要複仇，又在那裏騙誰呢？”

“原本以為是一場愛恨情仇，見了真人才知道不過是兄弟鬥氣。”

沐秋卻也不由無奈淺笑，輕嘆了口氣道：“幸好這兄弟兩個的心思都不算多複雜，猜一猜也就差不多都清楚了，不然我們這一回才怕是真遇上了麻煩呢……”

“我們的運氣一向不錯，希望這一次也一樣。”

宋梓塵點了點頭，看着又一次被關天泰給牢牢按在地上的頭領，終于再懶得看下去，拍拍手不緊不慢地起了身：“你們兩個到底要打到什麽時候，用不用我們倆再給你們當個仲裁，在邊上判一個誰贏誰輸？”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關天泰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放開身下的弟弟退了兩步，卻也沒了往日裏的從容氣度，灰頭土臉地扶着腰朝他揚了揚下颌：“怎麽樣，還要再打嗎？”

“他跟你說話一點都不像是屬下——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頭領掙紮着起了身，警惕地望着宋梓塵和沐秋。宋梓塵不由微訝，挑了眉望着這個忽然就聰明了起來的家夥，輕笑着抱了手臂道：“你覺得我們是誰？”

“我聽人說過，這次漢人的大将軍是你們的七皇子——依我看，說不準你背後的那個人就是那個七皇子，當時你在營帳中的時候，我就應當派人将你們拿下才對！”

頭領怒喝了一聲，又轉頭望向關天泰，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次，才又再度沉聲道：“你如今果然已經和漢人攪在了一起，你可還記得你叫什麽嗎？或者現在我應當叫你關天泰了……”

“開什麽玩笑——我就那麽不像皇子嗎？”

宋梓塵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回頭看着忍不住笑意的沐秋，匪夷所思地搖了搖頭道：“沐秋，你居然還在笑——我很委屈的！”

“殿下——抱歉，我實在是一時沒能忍住……”

沐秋忍不住失笑出聲，無奈地擺了擺手，輕咳了一聲起身道：“殿下看着其實挺威風的，就是凡是比較喜歡親力親為，叫人覺得沒什麽架子……”

“沐秋，我發現你跟我在一起時間長了之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本事也長進了不少。”

宋梓塵痛心疾首地嘆了口氣，又回了身望向那兩個相對無語的人，忍不住搖了搖頭啧啧嘆息：“這場面其實挺詩意的，要是換兩個好看一點兒的人，還能演一場‘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怎麽叫他倆演成了這麽個奇怪的情形……”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要是這麽忍不住要說話，就跟你們家那一位上邊上說去，不要在邊上叽叽喳喳個不停。”

關天泰還沒能想好究竟要怎麽開口，聽着他的聲音便止不住覺得心煩，回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宋梓塵卻只是無謂地偏了下頭，掂了掂手中的印信道：“你那時跟我們合作的時候，不是說得比誰都肯定麽？要和我們攜手複仇，要叫你弟弟付出代價——如今怎麽這就軟了？”

“我那時以為他當真變了，如今看來卻還是個十足的蠢貨。”

沒想到這個家夥除了毒舌之外，居然還會好心地給自己遞臺階下，關天泰望着他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複雜，卻還是沉聲應了一句。宋梓塵卻也順道接過了話頭，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那你何不就這麽痛痛快快地告訴他呢？你是怎麽因為你弟弟的陷害落進了我們手裏，又怎麽被我們給抓起來蹂躏折磨的——有什麽不能說的，一定要這麽憋着一句話都不肯說？”

“蹂躏——”

關天泰忍不住咳了兩聲，面色不由帶了幾分尴尬，卻還是重重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還是不要幫忙了——就算你幫我，我也一點兒都沒覺得舒服過……”

“怎麽回事——你被抓起來了？”

頭領忽然撐起了身子，一把扯住了關天泰的衣服，急促地喘了兩口氣，趔趄着站起了身：“你不是說你不會被抓起來的——你跟阿娘明明說了你有把握，如今是他們脅迫你嗎？你為什麽不說！”

“那我跟阿娘能怎麽說，說我一點兒把握都沒有，去了就會被人家給抓起來？”

關天泰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把将他扯了起來，眼中便帶了幾分不易覺察的寒意：“我本以為這些主意都是你出的，如今看來，你卻還沒有這樣的腦子……跟我說實話，到底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沒料到這個問題居然被關天泰給搶先問了出來，宋梓塵與沐秋交換了個目光，便也快步湊了過去，凝神等着頭領的答複。

頭領望着這幾個人，眼中閃過了一抹狐疑，正猶豫着不知該不該開口，就被關天泰二話不說擡腳踹在了屁股上：“少在這裏扭扭捏捏的，你把我逼出去送死的時候那份魄力哪兒去了？還不快說，小心我再揍你一頓！”

“我沒有逼你去送死——你早說那是送死，我根本就不會叫你去！”

頭領本能地轉過身，不服氣地争辯了一句，卻又忽然怔在了原地，半晌才搖搖頭苦笑道：“剛才我還以為——以為還是以前一樣……”

“本來也沒什麽不能像以前一樣的，只要你不要自不量力地使些陰謀詭計，我也犯不着這樣上趕着跑來揍你一頓。”

關天泰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揚了揚下颌不耐道：“和你好好說話你也不聽，就只有這麽連打帶踹的，才能把話給聽進去——快說，究竟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頭領咬着牙低了頭，撇了撇嘴悶哼一聲，才終于低聲道：“是一個漢人——他說他叫沐峰，是三皇子的手下……”

這個姓氏實在太過少見，宋梓塵不由微愕，下意識回頭看向了沐秋。卻見那個一向從容淡然的人此刻竟像是忽然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臉色竟是一片煞白，眼中也帶了幾分難以置信的怔忡恍惚，心中便不有生出了些不祥的預感，連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放緩了聲音關切道：“沐秋，先別急——怎麽回事，你認識這個人嗎？”

“殿下……”

沐秋艱難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呼吸卻還是抑制不住地略略急促，目光也近乎散亂無措。宋梓塵見着他恍惚的樣子，便覺止不住的一陣擔憂，卻也顧不上那兩個人的事，只是扶着他坐在一旁，握了他的手柔聲道：“沐秋，有什麽事都先不要急，我們一起商量，總歸是會有辦法的——你的身子還沒好，不能着急，聽話……”

“我沒想到——我早該想到的，父親的人為什麽會忽然都消失了，原來都到了三皇子的手下……”

沐秋苦笑着搖了搖頭，只覺身上一陣陣發冷，心中埋藏在最深處的那一個秘密叫他止不住的心生寒意。他并非不能同他的殿下承認，可此時告訴了殿下，卻不會對他的殿下有任何的幫助，只會将宋梓塵給推到更危險的境地之下——可如果再隐瞞下去的話，他就勢必要同他的殿下說謊，明明已經發過了誓今生再不會有任何的欺騙和謊言，現在要對那個人說出謊話來，他心中卻也實在鼓不起這樣的一份勇氣。

“我知道了——準是你父親當時把人留給了父皇，宋梓軒最知道怎麽讨父皇歡心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把那些人給弄到了手裏去。我最知道他籠絡人心的手段，當初不光是我身邊的人，連我都被他忽悠得死心塌地，你父親身邊的人怕也是這麽叫他給騙過去的。”

“殿下……”

沐秋不由微愕，望着宋梓塵一本正經的神色，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應聲，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殿下不必這樣照顧我，其實——”

“沐秋，你永遠不用對我為難——有什麽事是你不想告訴我的，直接同我說就是了，我們誰都有自己不願意說出口的事情，沒必要事事都坦誠相對。”

宋梓塵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頓了頓才又緩聲道：“沐秋，你一定要記住——對于我來說，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別的一切都沒有那麽重要。所以我不會叫你為難或是委屈，你也不要老是讓自己委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