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金源來的消息,晉王已經醒了。”

徐允嘉立在廊上恭謹地将一封信奉上,而臨着欄杆的少年才被檐外淅瀝的雨水沾濕了手,水珠還沾着他蒼白的骨節,雙指捏來拆封的信件,他只略微掃了幾眼,便聽開門聲響起。

擡眼時,他正見戚寸心推開門走進房中來。

徐允嘉見她走過來,便垂首行禮,随即走了出去。

“去哪了?”

謝缈等着她從屋內走到廊上來,才問。

“這樣的陰雨天,宋伯伯的腿疼得厲害,我就讓徐二公子和子茹去買些現成的藥酒,再配些藥材回來。”戚寸心見他一側的衣袖沾了些飄進來的雨水,便将他往面前拽了拽,又說,“我母親有個藥酒方子很管用,只是現在泡的藥酒至少要過半個月才會起效。”

少年皺了下鼻子,“難怪。”

“什麽?”她疑惑地問。

此間暮色四合,檐下的一盞燈籠被雨水浸濕,燭火幾經掙紮,到底還是在這一瞬熄滅,少年忽然俯下身來,也許是才沐浴過,他身上的冷香味道襲來,那一雙眸子也仿佛還浸潤過濕潤的水氣般,神光柔亮。

戚寸心眨動一下睫毛,忽然不敢呼吸了。

卻聽他道,“娘子的身上沾着藥味。”

“啊?”

戚寸心反應了一下,随即側過臉躲開他的目光,又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她背過身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回頭來看他,“好像聞着是有點苦。”

“嗯。”他站直身體,輕輕颔首,那雙眼睛停在她有點發紅的鼻尖,猶如變戲法一般,戚寸心只見他雪白的衣袖微蕩,白皙漂亮的手指間便多了一顆奶酥糖。

她還有點發愣,那顆糖就已經到了她的嘴裏。

“又沒有喝藥,吃什麽糖。”她咬着奶香濃郁的酥糖,抿唇笑了一下。

“聞着苦也是苦。”

少年一雙清澈的眸子始終專注地停在她的面頰,認真地說。

“哦……”

戚寸心壓住上揚的嘴角,有點開心,但見他另一只手裏纖薄的信紙,她便好奇地問,“那是什麽?”

少年随之輕瞥一眼略沾了些雨水的紙張,倒也沒什麽所謂,徑自将其遞到她面前。

信上只有寥寥一行字,戚寸心接過來只瞧了一眼,便擡頭望他,“你二哥命真大。”

少年聞言,忍不住輕笑一聲,如畫的眉眼也更為生動了些。

“缈缈。”

戚寸心将那紙張折起來,湊到他的面前,“你悄悄告訴我,他這回受傷,是不是跟你有關?”

“是肖懷義的叛軍,與我何幹?”少年揚眉,語氣平淡。

德宗在位時,南黎境內便多了一支叛軍,大約有幾千人之數,但一直不成氣候,只是那出身草莽,練就一身好武學的叛軍首領肖懷義是個極善掩藏蹤跡的,這些年來,他沒少給南黎官府找事。

戚寸心看他這樣一副神情,明知他一定在其中做了些什麽,卻還是忍着笑,點點頭順着他的話說,“也對,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晉王這一回,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裏咽,叛軍首領肖懷義尤恨謝氏皇族,這回的刺殺,無論如何也與謝缈扯不上任何關系。

如果不是晉王忽然遇刺,也許她和謝缈在新絡遇上的,就不會只是一個關浮波那樣簡單了。

他們這一路來都是被動地承受着各方的圍追堵截,若不是謝缈這一招釜底抽薪奏了效,只怕她與謝缈此時還出不了新絡。

“他那麽大個禍害怎麽就沒死呢?”戚寸心嘟囔了一聲。

“他身邊不是沒有得力之人,娘子別忘了,他母妃吳氏一向很會為他打算,肖懷義能讓他受此大辱,已經很是盡力了。”

謝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一雙眼睛彎彎的,“不急。”

他語氣輕緩,意味深長。

“姑娘,該用晚飯了。”适時,門外傳來子意的聲音。

“缈缈快走,我方才問過了,今晚有水陸珍!”戚寸心一下牽住謝缈的手,拽着他往裏走。

鈴铛細碎的清音就在她與他的袖底輕響,随着他們兩人輕快的步履時時而動,那是比檐外的雨滴還要清脆的聲音。

在這靠水的延平鎮上有一道出了名的好菜——水陸珍。

取梭子蟹肉,大銀魚,雞胸肉,白蝦肉等細細剁成泥,再用雞鴨蛋清,花椒粉,鹽等調味料,再加些白酒,作丸餅,蒸熟入羹,味鮮而美,即為水陸珍。

“延平鎮地方不大,這水陸珍倒真是不錯。”徐山霁才一嘗碗中的羹湯,眼睛都亮了。

那跑堂的才又将兩道菜送上桌,一聽徐山霁這話,便笑着道,“我們用的河鮮和雞肉都是新鮮的,不鮮不成水陸珍,請各位客官慢慢享用。”

說罷,他便退出房去,将門帶上了。

戚寸心舀了一碗給謝缈,又添了一碗給宋憲,宋憲亂蓬蓬的頭發已經洗過,換了身還算周正的褐色長袍,胡須也剃掉許多,如今人不但看着精神許多,好像比之前也還要年輕些了。

“看什麽?”

戚寸心才與宋憲說了幾句話,回頭便見謝缈正在看她。

少年聞聲,卻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搖頭,端起一旁的酒杯抿一口,他的食欲并不好,即便是戚寸心覺得很合口的水陸珍,他也吃得極少,仿佛他此時在這飯桌上唯一的興致,便是喝幾口酒,或給她夾菜。

“缈缈吃這個。”

戚寸心給他夾了一筷子魚肉。

他瞥了一眼,還是拿起筷子,乖乖地吃了。

夜漸深,戚寸心與謝缈洗漱過後,卻還沒有什麽睡意,便索性在欄杆前看雨,雨聲淅瀝嘈雜,卻更襯得人心裏有種難得的寧靜。

濕潤的水氣拂面,戚寸心正用針線在燈下給小黑貓縫補它破損的項圈,草草幾針便好,她轉身喚了聲“芝麻”,那只黑乎乎的貓便“嗷嗚”一聲一下子沖到她面前來,她俯身将它報到膝蓋上來,又去喚身邊的少年,“缈缈,你把項圈給它戴上。”

少年不言,卻乖乖拿了桌上的忍冬花項圈給它戴上,随即又拎着它的脖頸将它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可它卻偏偏一下跳上他的肩背,趴在他身上,還要來蹭他的臉,卻被他伸手擋開。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就這麽坐着看燈火映照之下的雨幕,直到戚寸心開口說,“再有半個月,我們就能到京山郡了。”

“嗯。”

他有些漫不經心。

“你好像不大高興。”她終于确定了他稍微顯露的幾分異樣情緒,歪頭看他。

他就在燈火底下,少年的衣袖白得像雪,邊緣處還能隐約瞧見未幹的水痕,像是小貓的爪印,也許是方才他給小貓戴項圈時被它沾上的。

貓坐在他的肩上,黑乎乎的一團,只有眼睛是亮亮的,而他脊背直挺坐得端正,仿佛無論在任何時候,他都是這樣極好的姿儀。

“娘子。”

他對上她的目光,在耳畔淅瀝的雨聲中,他隔了片刻才開口,“你好像對誰都很好。”

“可我不喜歡這樣。”

他說。

戚寸心愣住了,但望着他那雙眼睛,她抿了一下唇,想了想,說,“我也沒有對誰都很好。”

“你看我對你二哥好嗎?”她故意問。

“提他做什麽?”

他的語氣有點發悶。

戚寸心忍不住笑了一聲,“這世上的好分很多種,有的時候親人,朋友,夫妻之間都是不盡相同的。”

少年是未經這些人情世故濯染過的,他聽她這樣說,一雙眸子仍映着幾分淺淡的迷惘。

戚寸心一時也不知道怎麽樣同他說清楚這其中的不同之處,在此間昏黃閃爍的燈火下,她索性牽起他的手晃來晃去,鈴铛輕響着,在木地板上落了淺淺的影子。

滿耳雨聲近,她的聲音仿佛也裹上了這夜裏潮濕的霧氣:

“反正,我和缈缈是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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