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比武
“陛下,臣等只是遵循貴妃娘娘的旨意,不想此事觸犯了北翼律法,還請陛下明察。”同行的另一個南度使臣上前,年紀比剛才那人要稍大一些,說話做事也更顯得沉穩。
他說話的态度強硬,咬定這事是北翼長公主的主意,與南度無關。
楚玉仁臉色鐵青,眼神也犀利起來,似笑非笑地道,“朕可不記得皇姐幾時有過這種愛好,莫非是在南度受了什麽刺激,腦子變得不清醒了嗎?”
“臣惶恐!”
那人嘴上說着惶恐,面上卻淡笑着,不慌不忙地道,“貴妃在南度一切安好,不然也不會有閑情逸致送上此等‘大禮’了。”
“你們口口聲聲說是公主的意思,可有公主手谕?!”
場中忽然有人突兀地插了一嘴,站起身來,語氣激昂,似乎對南度的胡說八道感到忍無可忍。
林樓側目望去,發現是一位腰杆筆直的白發長者,一派清風道骨的模樣。
他垂着手,圓目怒瞪着場中的南度之人。
“手谕沒有,卻有信物。”那人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出,讓人将東西呈了上來。
是半塊白雀玉佩,雕刻栩栩如生,唯獨缺了雀尾。
看到此物,一些老臣皆是暗暗心驚,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楚玉仁。
楚玉仁接過玉佩,難言眼底的波瀾,手背因為過于用力,條條青筋顯現。
“不過是塊玉佩,長平素來粗心大意,或是被什麽手腳不幹淨的人竊了去也不知,不足為證。”
一直沒開口的楚念桓忽然說道,悠閑淡然的口吻和低啞醇厚的嗓音,與他那平凡的面容略顯不符。
那使臣素來以言辭犀利,見解獨到聞名,人稱樂言君,他一聽這話,心裏冷笑一聲,張口反駁,“軒王殿下這可就誤會了,貴妃宮中何來手腳不幹淨之人?若有,這玉佩又怎會到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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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言君怕是不知,當年本王曾派人在南度皇宮走過幾遭,見過的人不在少數。”
楚念桓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好似不知這話讓多少人心神一顫,而他只是在講述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南度宮中人的作為,多少還是懂一些的。”
林樓弧了弧唇角,轉身面向他,大眼眨啊眨,一臉崇拜地看着他,語氣天真爛漫,脆生生地開口贊頌道:“王爺好厲害啊!”
楚玉冶本來因着楚念桓的話正暗暗捏着汗,忽然聽到這麽一句話,眼皮不由得跳了幾下,嘴角抽搐地看向林樓,又緊接着去探楚念桓的反應。
他微微側目,尴尬地咳了兩聲,狀似訓斥,“多嘴。”嘴角卻揚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
聽說楚念桓當年的實力居然已經到了能夠潛入南度皇宮的地步,楚玉仁本能地警覺起來,待看清他的表情,又有了片刻的錯愕。
再看林樓,一臉花癡樣兒的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一瞬間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猜疑。
楚玉冶心底松了口氣,連忙上去拍了拍林樓的肩,挑釁地揚了揚眉,“皇叔當然厲害了!可不是你這黃毛丫頭能比得了的!”
莊翼心底暗嘆林樓的機智,先前在那次出游,林樓對楚念桓明裏暗裏的維護,他從莊冀和楚玉冶口中都有耳聞,那時候更是篤定了心思要湊合這兩人。
楚念桓無心皇位,楚玉仁心中雖然知道他的性格和心思,但身處這個位置,他不得不小心謹慎,杜絕一切的威脅。
垂眸看着身前神色諱莫的帝王,莊翼微微一嘆。
聽得他嘆氣,楚玉仁斜了他一眼,将目光凝聚在文樂言身上,握拳的雙手慢慢松開,端坐在龍椅上,目中漸漸透出半點犀利,如雪藏的利劍,随時等待迸發。
他淡淡地開口,卻是不怒自威,“此女淫亂惑衆,按律當斬。但聽其訴言,此事似另有隐情。既發生在朕眼皮底下,自然得好好徹查,以免有失偏頗。由十七負責審理此案,刑部、順天府、大理寺協理,不得有誤。”
方才點名的相關人士紛紛上前領命。
楚玉冶起初還不願意,被楚玉仁瞪了一眼後,也跟着乖乖跪了下來。
叩拜完,他又立馬跳到文樂言跟前,趾高氣昂地道:“使臣大人們可得好好配合呀!”
文樂言似乎沒料到這北翼還有這麽個潑皮王爺,一番說辭下來估計都要被他曲解語義,倒是反是丢了自己面子。
忍着怒意,他沒有出言反駁。
楚玉仁難得贊賞地看了自家十七一眼,語氣幽幽地問着文樂言,“使者大人可還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嗎?”
“陛下聖明。”文樂言咬着牙,最終還是拱了拱手,含着滿眼的狠戾,退回自己的位置。
林樓掃了眼籠中瑟縮的身影,心底又是一聲冷笑,目中透出幾分殘忍之意,與剛好擡頭望向此處的安麗斯相觸。
安麗斯渾身一顫,心底那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恐懼一點一點地侵襲她的大腦,像是毒瘤,擺脫不去。
場內的士兵很快上來,将籠子鎖上,重新蓋上紅布,拖着車下去。
方才審理時仍舊有不少人收不住目光,直勾勾地往她身上瞟去。安麗斯對那些人紛紛暗送秋波,只祈求在她入獄後能夠有所轉機。
對楚玉仁行了禮,林樓跟楚玉冶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且慢!”剛邁出一步,就聽得一道清亮婉轉的聲音叫住了兩人。
兩人同時轉身,只見阿諾蕾從座上緩緩起身,深邃的美眸中眼波流轉,顧盼間皆有風采。
她起身,身上的薄紗随之飄動,衆人皆是一陣屏氣凝神,仿佛被這美景所吸引。
與剛才安麗斯的香豔不同,阿諾蕾的美,是一種自成仙氣的美,讓人不忍亵渎。
楚玉冶心道林樓可算是遇上對手了,這“情敵”,可比方才那“絕世舞姬”要厲害許多倍。
笑睨了她一眼,附耳小聲提醒道:“當年與南度一戰,皇叔可受過這位公主的幫助,如今人家大老遠跑來,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可得仔細些,別讓人将我家皇叔給拐跑了。”
說完以後,便好整以暇地抱起了肩,準備看戲。
林樓心底一嘆,方才在席上,阿諾蕾的眼神在那幾人身上停留過一段時間,琢磨着西參前後的态度,結合那些陳年舊事,她又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
她在意的是那香料,阿諾蕾到底知不知情。
阿諾蕾走入場中,長眉舒展,擡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可以看出她是在笑着。
“方才林姑娘露的那一手,着實厲害,阿諾蕾自幼習武,一直以為已經算是個中高手了,可還是未曾看清姑娘那一劍的走勢,鬥膽請問,可否賞臉再展示一遍?”
林樓一改剛才的強勢,垂眉斂容,謙遜地道:“讓公主見笑了。說實話,方才只是氣急,一想王爺府中可能會有如此美豔的女子入住,便有些失了心智……”
她說着,微微擡頭,看向剛才被自己吓破膽的那個南度使臣,淺淺一笑,帶着幾分感激,“好在使者大人不與我計較,方才那一劍多有得罪,林樓在此賠禮了。”
說完,真的朝那人款款一拜。
她這一舉動,在場的人都看在眼裏,沒有多言。心裏卻都跟明鏡兒似的,她這話表面上是在推辭阿諾蕾的請求,說自己功夫不行,實則還是在拐着彎來貶低南度使者。
看着南度那邊的衆人都黑了臉,這邊的朝臣心情都愉悅起來,推杯置盞間也多了幾分輕松的氛圍。
原本各國獻禮後,就可以提出比試。
一般是按照順序,由去年的東道主先發起,緊接着是東、南、西、北的順序,可以随意交流。
去年的端午正是在西參舉行,阿諾蕾此舉,本也沒有不妥。
她邀請林樓,自是情理之中。
林樓雖然在拒絕,但也知無法推脫,只不過暗損了南度一番,也替國人出口氣。
她暗暗掃了眼楚念桓,他已沒有剛才那麽動怒了,只是臉色仍舊不好。
“不知公主擅長什麽兵器?”林樓見阿諾蕾随着她的目光往那方打量,不動聲色的側了側身子,擋住她的視線。
阿諾蕾眼底飛速閃過一道厲光,随即笑道:“母妃不喜我舞刀弄槍,便挑了綢緞。”
林樓颠了颠手中的刀,似乎有些為難,“那公主可介意我用刀?”
“甚好。”阿諾蕾眼眸彎彎,深邃的眼窩看起來有種別樣的魅力,吸引着人沉淪。
她簡單的話語間,流露出天然的自信,看向林樓的眼神,雖沒有負面的情緒,卻總讓她覺得渾身發緊。
從阿諾蕾走路的姿勢,以及她的聲音來看,定是個功力深厚之人,而且輕功不弱。
林樓只練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輕功更是只修習了小半個月,并沒有把握能夠贏得了她。
心底分析着眼下的情形,林樓微微嘆了口氣,她倒是不怕輸,不過是挨頓打,丢個臉。
可若是有人借此發揮,想要将她從軒王妃的位置上拉下來,可就麻煩了。
她雖不情願婚事被人定奪,卻也不得不妥協。
西參的人見林樓應下挑戰,随行的侍衛替阿諾蕾取來她常用的白綢。
那聖潔如雪的長練,被她随意搭在臂彎,慵懶披下落于地面。
她輕輕擡手,對着林樓做了一個手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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