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爆炸

怕你？

傅長纓見過的麻煩事多了。

扶貧先扶志。

可有的就是扶不起來啊，送他家的小豬崽還沒過去幾天就被拿去換酒喝了。

可你還得繼續工作，不然人就舉報。

傅長纓運氣好，扶貧三年半沒遇到這種奇葩，但其他同事就沒這麽好運了。

比起那些扶不起來的村民，曹盼軍這算啥？

就是小青年怄氣呢，幼稚得很。

“我怕得要死哦，可曹盼軍你才沒那麽幼稚呢，對吧村長？”

幼稚這個詞跟名字聯系在一起沒什麽好事。

村長瞧得出倆知青娃之間的古怪，聽到長纓這麽問連連點頭。

“就是就是，小曹也是古道熱腸的人，是主席的好孩子，怎麽可能調皮搗蛋呢。”

調皮搗蛋。

這個詞讓曹盼軍的額頭一陣抽搐，他覺得自己需要離開這是非之地，卻不想傅長纓動作更快。

女知青抓住他的手，握得緊緊的，“曹盼軍同學，作為生長在紅旗下，自小在水利局大院耳濡目染的革命青年，你一定會和我們一起攻堅克難，幫助大灣村打造新農村沼氣池對不對？”

曹盼軍：“……”你特麽的少給我戴高帽，老子……

哪裏有說不答應了？

不過曹盼軍是水利局大院子弟沒錯，可他不會搞這個。

長纓一點都不介意，“沒關系的，我記性好得很，有詳細的圖紙，回頭讓村長給你安排幾個村裏幹活利落的泥瓦匠，你帶着他們一起來。你是有知識文化的青年，要本着給我挑刺的态度善于發現問題，有什麽問題我們及時溝通。”

曹盼軍覺得這個老同學簡直是拐彎抹角在罵自己，“我哪有挑你的刺？”

“沒有沒有，你是诤友，發現我的不足之處告訴我争取進步，是良師益友好同學，我很高興能夠和老曹你一起在大灣村插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更何況小青年還吃這一套呢。

傅長纓這一番彩虹屁讓曹盼軍頗為受用，“那麻煩村長你幫我找幾個人。”

他從小指揮大院裏的孩子打架，指揮幾個村民搞建設，也不是啥麻煩事……吧？

村長看着離開的青年，多少還有些擔心，“長纓，小曹這行嗎？”

不行也沒關系，有她這個總設計師在，怕什麽。

“曹盼軍就是覺得落差有點大，他之前在上海都是吃面包喝牛奶的，現在連個雞蛋都要攢着吃，能不委屈嗎？我不是嫌棄咱們這，就是說他一下子接受不了這落差，不過你看他這不也答應了當監工嘛，村長你再多給他些時間，讓他适應下就好了。”

村長嘆了口氣，“我知道，委屈你們這些娃娃了。”

“不委屈，我覺得挺好的，這總比我在家裏好。”

要面對偏心的父母，還有那得寵的妹妹。天天看着不心理失衡才怪呢。

在鄉下挺好的，用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積攢的本事，幫着村民解決問題，帶領村民走向發家致富之路。

一點都不委屈。

……

不少村民都是第一次看到發電機組，瞧着十分新鮮。

尤其是徐立川，恨不得能守着這三臺機組過日子。

“要不要拆開看看？”

徐立川瞪大了眼，下一秒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拆開了安裝不上去怎麽辦？回頭長纓會打死我的。”

剛過來的傅長纓：“……”我有這麽暴力嗎？

高建設還在蠱惑徐立川，“你安裝不上去不還有我嗎？這玩意兒我從小就玩，閉着眼睛都能裝上。試試看呗，我幫你盯着，傅長纓過來我就通知你。”

“怎麽通知呀？”

“這樣。”尖銳的口哨聲響起，高建設沖着徐立川眨了眨眼，“聽到這聲音你就……”就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剛才那聲音，有點耳熟？

高建設緩緩回頭，看着站在那裏的長纓，他第一次覺得笑是如此的艱難。

“長纓你咋來了？不是在那邊指揮老曹挖池子嗎？”

傅長纓皮笑肉不笑，“這不是過來看你監守自盜嘛。”

高建設：“……誤會，純粹是誤會，我就是想試試看，你看立川對這個很感興趣，如果能引導他搞明白這個，我這不也是傳授知識文化嗎？”

他其實一點都不怕傅長纓，一個女知青有啥好怕的。

只不過萬一兇起來，把人惹哭了怎麽辦？

他最怕女人掉眼淚。

“那立川你拆吧，裝不上就讓小高教你。”

徐立川渾然不知倆知青在鬥法，聽到這話直接從兜裏摸出一個螺絲`刀。

高建設傻了眼：我說兄弟，你咋還貼身帶着？過分了啊。

他想要阻攔，可是被傅長纓那麽看着，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徐立川這幾天看媳婦似的看這發電機組，比照着圖紙研究了不止一遍，沒幾分鐘就已經把一臺機組拆成了一堆零部件。

“長纓，這個是什麽？”

“汽輪機。”傅長纓很是認真地解釋，“你知道為什麽燒炭就能發電嗎？”

徐立川搖頭，他是真不懂，自己背的詩詞裏從來沒有解釋過這些。

“火力發電的本質是将燃料的化學能轉化為電能，而在這個過程中，煤炭被燃燒轉化為熱能。這時候汽輪機開始工作，它的工質是蒸汽，通過這一介質将熱能轉變為機械能。這時候這個轉子不停的旋轉，就産生了電。”

長纓臉上帶着笑容，“能聽得懂嗎？”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為什麽他旋轉就能發電？”其他的他都明白，可這裏不明白。

“因為汽輪機轉子高速旋轉帶動了發電機轉子旋轉，這時候線圈切割磁力線，就發出了電能。”高建設想起自己在書上看到的內容，“這裏涉及到物理學的知識，立川我跟你說，物理學是一門科學，可以說世間萬物都能用物理學來解釋，如果解釋不了的話，那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我們也不知道的領域，大概等待着我們去探讨吧。”高建設忽的高深莫測起來，這讓徐立川覺得這人有些怪怪的。

他沒再十萬個為什麽，開始動手将這發電機組重新組裝。

然而這重組的過程遇到了點小麻煩，徐立川有些搞不定，他下意識地看向傅長纓。

“讓小高來，他閉着眼睛都能安裝上。”

高建設：“……”不就是不小心吹了個牛皮麽，傅長纓你至于記性這麽好嗎？

男知青輕咳了一聲，“看我的。”

十分鐘後，高建設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徐立川有些擔心，“小高知青，你行不行？”

作為男人，最怕別人問你行不行。

尤其還是被同性這麽問，旁邊還站着異性。

汗水順着皮膚滑落到眼角裏，蜇得慌。

高建設的眼中頓時湧出淚滴。

徐立川見狀一臉震驚，“小高知青你咋哭啦？你別着急啊，長纓你快幫幫他，你看把他急的都哭成啥樣了。”

高建設：“……”如果我說我沒哭，你們還會相信嗎？

他真的沒哭啊，嘤嘤嘤。

吹了牛皮的高建設哪曉得自己會在傅長纓面前翻船翻得徹底，而當看到她三兩下将這發電機組重新裝好後，男知青一時間目瞪口呆。

“傅長纓，你還有這本事？”他之前怎麽一點都沒聽說。

長纓聳了聳肩，“我本事大着呢，行了高建設，你也別忽悠立川了，有件事得麻煩你去辦。”

她過來可不是為了秀自己的動手能力，不過想要其他知青信服自己，總得拿出點能耐來才是。

如今成功讓高小弟心悅誠服，傅長纓這才交代事情，“我讓村長寫了申請，你去公社那邊找公社的牛主任蓋章，明天拿着公社蓋章的申請去縣革委會大院找喬主任批條子。”

“啥申請？”

男知青一臉的警惕，這模樣讓傅長纓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心吧，就是要一些電線管子什麽的，喬主任要是不給批，你去郵電局打電話找我爸。”

高建設：“……”

雖然來到大灣村後不曾見到傅長纓聯系家裏，但是傅爸這把槍，是真的好用啊。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不過長纓，你确定那沼氣池真的能發電嗎？”

為了搞這個沼氣池，最近村裏人可是熱情高漲。

男人挖坑抹池子，女人去弄割草弄樹葉。

就連大灣後村那邊的村民都過來瞧熱鬧，這沼氣池要是出不了氣，發不了電，那可咋辦呀。

傅長纓笑了起來，“要是發不了電，回頭你把我腦袋當足球踢。”

高建設：“……我信，我信你還不成嗎？”

但他的話似乎并沒有被聽進去。

村裏的年輕人還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這會兒抓着傅長纓問了起來，“我想學物理學，長纓你教我這個呗。”

“物理學很複雜的，不過你還是先把數學學好吧，九九乘法表都背不清楚，回頭怎麽背公式？”

這嫌棄的小模樣，高建設倒是經常看到。

只不過他覺得傅長纓跟老曹說的不一樣啊，人家分明是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

怎麽就個性格孤僻怪異了？

老曹這人，對女孩子太偏見了，一點都不可愛。

缺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

村裏的沼氣池修建好已經是五月底的事情了，馬上進入六月，地裏的麥苗已經金黃一片。

雙搶成為六月上旬的關鍵詞。

搶收搶種和老天爺争時間。

大灣村的村民沒空再去管那沼氣池到底什麽時候能出氣。

就連傅長纓也沒這個時間，村裏頭地多又分布的淩亂，沒有機械只能靠村民用鐮刀收割。

她這個不怎麽擅長割麥子的最近也在忙活，一壟下去腰都直不起來，而麥穗卻是那麽輕飄飄的不飽滿。

沒有好的種子和化肥，不行啊。

長纓正想着，忽然間聽到炸裂聲，她愣了下，下意識地看向了天空。

“不是在打雷，好像是村裏頭傳來的。”

村裏頭傳來的。

傅長纓聽到這話時，她有些慌了。

村裏頭無緣無故怎麽會爆炸？

是村長藏的手`榴`彈被家裏的孩子點了，還是她的沼氣池出了事？

放下手裏的鐮刀，長纓正打算往村子裏去，遠遠的就聽到有女人在扯着嗓子喊，“徐長富你個殺千刀的，你還不快回家看看，你兒子把糞池給炸了！”

炎炎夏日，地頭傳來一陣哄笑聲。

村長黑着一張臉笑不出來。

“不是糞池，是咱們堆肥的坑！”

這下長纓也笑不出來了，她有點想哭。

作者有話要說：

聚是一堆肥，散是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