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出氣

炸了一個肥料坑。

長纓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肥料,心疼的厲害。

夏收忙活完,這些廢料就能撒到地裏,有沒有作用,等到秋收時就能見效果。

然而……

她正想着去借一個掃帚,看能不能掃一下歸整起來,回頭再湊合着用。

一轉身就聽到嗷嗷的哭聲。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能去那邊玩不能去那邊玩,你還有理了是吧?”

“還哭,你還有臉哭!”

村長的打罵,小孩子的哭叫聲猶如盛大的交響樂,在長纓耳邊炸開了花。

傅長纓深呼吸了一口氣,往村長家去。

村長媳婦王桂花看着兒子被揍,心疼又不敢阻攔,看着長纓過來連忙抓住了長纓的手。

“是我沒看好孩子,可是長纓你能不能勸勸他。”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她也想揍孩子,但不是往死裏打這種啊。

“嬸子您別急。”傅長纓安撫了一句,連忙過去勸說,“曉虎知道錯了,村長你別打了。”

“知道錯了?他要真知道錯,就不該往那邊去,今天敢炸了那肥料池,明天他就敢殺人放火!”

這肥料池是長纓一手抓起來的,如今也只處于試驗階段,還不算公家財産。

這要是公家財産的話,現在都被拉走斃了。

自己打他都是輕的!

傅長纓看着屁.股高高腫起的小男孩,她輕咳了一聲,“明天說不定要下雨,咱們地裏的麥子還……”

村長臉上一慌,可不是咋地。地裏頭還有那麽多莊稼呢。

“你個小王八羔子給我等着,等回頭我再找你算賬。”他匆匆忙離開,走到門口想起來什麽又折了回來,“長纓,這事是叔對不住你,回頭等忙完了我去給你賠禮道歉。”

人家知青娃三令五申,說了那邊危險別過去,結果他這個村長沒能帶好頭,這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傅長纓看着這個滿臉愧疚的莊稼漢,“沒事的,村長你先去忙,我收拾下就過去。”

院子裏一時間除了村長媳婦抹眼淚,就是躺在長條椅上的徐曉虎在那裏抽鼻子。

“沒炸傷吧?”

“問你話呢,被你爹打啞巴了是吧?”

這是六十年代,多是棍棒教育。

傅長纓也管不了那麽多,力所能及的來改變村民的想法,希望潛移默化中讓他們能有所改變,“嬸兒你別着急,我問曉虎幾句話。”

徐曉虎不太想跟傅長纓說話,做錯了事的孩子哪有臉面對老師?

“曉虎,你怎麽去那邊玩了?之前不是說過盡量不要去那邊的嗎?”

徐曉虎趴在長條椅上不吭聲,村長媳婦連忙說,“我問他了,他說聞到那邊有味道,就過去看看。”

可她第一時間過去,也沒聞到什麽味道啊。

這孩子在說謊話,想到這王桂花也氣得牙癢癢,你犯了錯不要緊,知錯能改就行,可說謊話這是什麽毛病?

誰教的!

眼看着王桂花脫了鞋又要揍孩子,傅長纓連忙攔住,“是不是刺鼻子的臭味?”

趴在長條椅上的男孩點了點頭,“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炸了,他剛過去想看看咋回事,就……就被炸了一身的肥料。

再然後他.媽過了來,他爸也過了來……

傅長纓知道怎麽回事了,“是爸媽誤會了你,回頭我跟他們解釋。我就說曉虎不是調皮搗蛋的孩子,怎麽會故意點火呢。”

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傅長纓跟村長媳婦解釋,“是我考慮不周全,咱們堆的肥發酵的厲害,裏面産生了硝酸铵,加上今天天氣熱,高溫引發了爆炸,這不關曉虎的事情,是我沒考慮周全,這個天氣應該讓肥料池通通風才對。”

村長媳婦不太懂這個,只是聽說兒子沒說謊,她的心放了下來,“沒事沒事,他皮糙肉厚的,挨一頓打不礙事。”

徐曉虎:“……”親生的也不能這麽埋汰我啊。

肥料池爆炸的事情讓傅長纓有些後怕,好在這也就是一個坑出了事,其他肥料池應該沒有那麽高濃度的硝酸铵。

不過安全起見,長纓還是去那邊掀開了上面的蓋子給肥料池通風。

怕有人誤闖進來掉進去,長纓又把這些稭稈抱過去堆起來擋路。

忙活完這一通,她看着那顏色有點難看的肥料池,想起了村長媳婦那嘹亮的一嗓子——

這還真跟糞坑差不多。

好在這“糞坑”裏的東西,很快就被挖走了。

地裏的麥子割完後,村裏人開始燒荒。

沒有拖拉機只能用老黃牛犁地,這個效率慢得很,那些留在地裏差不多有十公分高的麥茬除了燒掉沒有更好的辦法。

因為是山村,燒荒最怕引起山火。

村裏的大人小孩都被動員起來,盯着四處,一旦有火星飛走就趕緊去處理。

就連這些個知青也四處跑。

好不容易燒完了這些麥茬,大家夥又忙着施肥。

曹盼軍回到知青大院時,覺得自己跟掉進糞池了似的。

從井裏提出一桶水來,劈頭蓋臉澆了下去。

井水冰涼,這讓曹盼軍覺得舒坦了些。

“你小心感冒。”高建設瞧不慣他這般,雖說知青大院裏就他們幾個男同胞,但萬一有女同志過來咋辦?

影響多不好。

曹盼軍舀了一瓢水喝,“傅長纓搞的什麽肥料,臭的要死,要是回頭那幾畝地不增産,村裏人怕不是要罵死她。”

這話高建設不同意,“長纓人緣好着呢,人家這叫大膽嘗試永遠創新,就算不成功村裏人也不會罵她。我看你一直看她不順眼,想罵她還差不多。”

曹盼軍翻了個白眼,“我有這麽閑得慌嗎?對了她今天沒去地裏,幹什麽去了,不掙工分了?”

“你這天天工分工分都傻了是吧?村長不是派她們幾個女同志去縣裏的育種站學育種嗎?等後天才能回來。”

這讓曹盼軍愣了下,“是嗎?又去縣城了,她倒是挺忙的。”

傅長纓也沒想到村長會讓她們三個女知青去學這個,不過多學點東西總歸是沒錯的,術業有專攻嘛,在育種方面她的确很是欠缺。

而想要糧食高産,除了化肥可不就是種子了嗎?

兩天半的學習課程。

傅長纓很是認真地拿出筆記本做記錄,只不過聽了半小時課程後,她發現自己這記錄似乎不用做的太認真。

這不就是高中生物學的雜交育種嗎?

甚至連誘變育種的內容都沒有,當然這也跟育種員的知識儲備有關。

倒是艾紅梅和郭春燕對育種員講的內容很感興趣,不停的做筆記,記得滿滿當當。

郭春燕發現了傅長纓的不認真,“你都聽懂了?”

“嗯。”長纓很是不謙虛,“之前我在圖書館的書裏面看過這類內容,聽他一說就明白了。”

郭春燕不太信,“那你跟我說父系育種和母系育種的區別。”

她話音剛落,就有人敲門,“傅長纓同志住在這裏是吧?有你的信。”

這倒是有點奇怪,“怎麽送到這裏來了?”

郵差笑起來時露出一顆小虎牙,“聽說你們在這裏學習,我就過來碰碰運氣。”

年輕的小夥子看到三個姑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把信遞給長纓連忙跑開了。

“誰寫的呀,你爸媽給你寫的信嗎?”

艾紅梅前些天收到了家裏來的信,這會兒瞧着長纓拿着三封信有點羨慕,“怎麽這麽多?”

傅長纓看了眼,“我爸寄來的,這個是我哥寄來的,這個是我爺奶寄來的。”

她先拆開看了傅爺爺寄來的信。

老人家一手好字,鋼筆字十分的遒勁。

信不長,不過傅長纓看的十分開心。

郭春燕好奇,“怎麽了?”

“我之前問我爺爺能不能給我弄點高産的種子,他說在想辦法給我搞一些寄過來。”

“這是好事啊。”郭春燕有點興奮,只不過這興奮勁頭很快打了折扣,“啥時候送過來,咱們這不是已經種玉米大豆了嗎?”

現在送來,也來不及了啊。

“是小麥種子。”傅長纓把這封信收起來,拆開傅爸的信。

很快信就被她丢到了一邊。

這個舉動讓兩個舍友有些不敢說話,不用想就知道信裏頭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內容。

長纓拆看傅家哥哥寄來的信。

他在部隊,倒是繼承了傅家男人的傳統。

字寫的不賴,和傅爺爺的有點像。

內容不算多,就是交代傅長纓在鄉下也別忘記學習,有什麽事情可以給他寫信。

末了,問了句傅長纓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長纓國慶節生日,如今還早得很,對生日禮物暫時沒什麽期待。

她将傅哥這封信連同傅爺爺的那封一起收了起來。

“你哥在部隊還好嗎?”

長纓笑了下,“挺好的,他這人紀律性強,就适合在部隊呆着。”

這話讓郭春燕笑了起來,“那你呢?你是創造性強,應該去研究所?”

長纓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顆燈泡,“我啊,是吃苦耐勞服務型人格,應該在鄉村搞建設,搞扶貧。”

“搞什麽?”後面那個詞倆人都沒聽懂,傅長纓躺在床上笑了笑,“睡覺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去上課呢。”

學習的第二天,革委會喬主任的秘書小陳來了育種站。

育種員有些惶恐,陳秘書倒是格外的客氣,“喬主任忙,顧不上過來,讓我問問看你們學習有什麽收獲。”

兩個女知青先後回答了一通,陳秘書人精,看得出傅長纓不太樂意說這個,便是岔開了話題,“之前小傅知青說要搞什麽沼氣池,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消息。”

畢竟,主任可是親自送了三臺發電機組到大灣村。

這個小同志有點來頭,主任不想得罪。

傅長纓十分認真的回答,“應該快出氣了吧,等我回去看看,有什麽好消息,一定第一時間跟喬主任彙報。”

“出氣了!”

高建設叫嚷着回到知青大院,這讓正躺在那裏哼唧着《紅河谷》的曹盼軍一躍而起,一陣煙似的飛了出去。

高建設喝水潤了嗓子,“可是那氣太小了,都……老曹,人呢?”

曹盼軍到了沼氣池邊才知道高建設在謊報軍情。

“我看那裏在咕嘟泡,可就是不出氣,點不着火。小曹知青,你說這咋回事呀?”

“我估摸着小曹也不知道。咱們還是等長纓回來再說吧。”

“誰,誰說我不知道?”曹盼軍收回目光,“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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