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兩人下樓吃早點,旅館太簡陋,他們只能去鎮上的小吃店吃。點了豆花、米粉糕、生煎包和青團,吃得津津有味。

顧憶湄一手拿着米粉糕,一邊用小勺吃豆花,評價道:“我不喜歡這裏的天氣,又陰又冷,但是我喜歡這裏的早點,都好好吃。”

“那你多吃一點。”邢栎陽看着她嬌嫩紅唇不停嚼動,把一碟米粉糕都推到她面前。

新出爐的小米糕,帶着新鮮谷物香氣,松軟可口,顧憶湄越吃越喜歡,問邢栎陽:“你怎麽不吃?”邢栎陽一本正經湊在她耳邊道:“我在你身上都吃過了,一樣又軟又甜。”

顧憶湄臉頓時發燒,給他一拳。

看她捧着小碗吃豆花的雙手在冷風中久了凍得通紅,他憐愛地替她捂着手,男人火氣大,不像女人,容易手足冰涼。

“手這麽冷,你戴上手套吧,我喂你吃。”邢栎陽舀了一勺豆花喂給顧憶湄。

情侶間的小親密卻引起旁人的誤解,邊上兩個胖阿姨看到這一幕,用當地語言交談。

“小姑娘長得好漂亮,就是賤嗲嗲的,吃飯都要人喂。”

“現在都是這樣的,叫秀恩愛。”

她們以為這兩個外地人聽不懂,哪知道顧憶湄全聽懂了,顧家管家王阿姨的老家就在南溪邊上一個大城市,方言和這裏差不多,簡單的對話,顧憶湄全懂。

“老公,我要吃青團,要吃豆沙的。”顧憶湄眼睛平視前方,故意裝看不見。邢栎陽一看她動作就猜到她又想惡作劇了,配合她,“好的,老公拿給你。”

拿了一個豆沙青團給顧憶湄,顧憶湄假裝找不到,嘴巴湊到另一邊,邢栎陽把青團放到她嘴邊,她才吃一口。

看到她手在桌子上摸,邢栎陽裝模作樣問她:“找什麽我拿給你。”“要勺子。”顧憶湄裝盲人裝得很敬業。

兩個胖阿姨看到這一幕,有點不好意思,心想原來這漂亮小姑娘是瞎的,難怪她男朋友那麽愛護。

顧憶湄聽到她倆又叽咕,沒好氣地扭頭她們一眼,卻正好看到對面有一家賣手套帽子的小店,跑過去買了一副男式絨線手套,回來給邢栎陽戴上。

看到兩個胖阿姨因為被捉弄撇着嘴生氣的表情,顧憶湄十分開心,偷偷獎勵給邢栎陽一個吻。

吃飽了以後身上暖了許多,兩人用手機導航地圖找尋顧家老宅的地址,又問了幾個路人,才知道确切路線。

路邊有一家編繩串珠的小店,邢栎陽無視而過,顧憶湄卻站住了,叫邢栎陽。

“我們進去看看。”

邢栎陽只得陪她進店。店主見顧客上門,熱情招呼他們,看看有沒有什麽看中的,現場根據他們的喜好編各種手串。

“會不會編金剛結紅繩。”顧憶湄問店主。店主忙點頭:“會,那個很簡單的。”

“給我們編一對,我一個,他一個。”

“蠻好,金剛結能保平安。”店主熱情地問他們要不要加些珠子。

“不要珠子。”

店主一邊編紅繩,一邊按着他們手腕粗細比量,很快就編好了。顧憶湄自己戴上細一點的那只手鏈,粗一點的給邢栎陽戴上。

邢栎陽雖然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是顧憶湄要怎麽樣,他也任她擺布。

顧憶湄猜出他心思,說:“這是藏式金剛結,不是一般的紅繩,會保佑你平安的。”邢栎陽這才笑一聲。

從小店出來,兩只戴着同款金剛結紅繩的手牽在一起,走了十幾分鐘,他倆在渡口坐烏篷船,紮着藍花頭巾的船娘在船尾搖槳,他倆坐在船頭,心裏盼望這樣的行程永不結束。

江南小鎮悠悠水鄉,顧憶湄看着兩岸風景,向邢栎陽道:“這裏和鷺島是兩個世界,可惜現在草木凋零,要是春天來,一定很美。”

“現在也很美。”邢栎陽只要能跟顧憶湄在一起,在哪裏都覺得快樂。

“不悔仲子逾我牆。”她忽然低語。

“你說什麽?說大聲點。”邢栎陽有意問她。

顧憶湄把臉埋在膝蓋上,咬唇不語。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會忽然冒出這句話,大概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裏,與他同坐船頭,感慨也多。

“眉豆,你知道世界上最短的咒語是什麽嗎?”邢栎陽摟住顧憶湄。顧憶湄依偎在他肩上,聽他問得一本正經,好奇他對這些也有研究,“是什麽?”

“是你的名字。”邢栎陽解開謎底,“從一開始就在我心裏種下了蠱,我無法擺脫魔咒的控制,除了你,誰也解不了這個咒語。”

顧憶湄握着他手,手指纏繞着他手指。

下船之後,兩人看到路邊有個老太太坐在門口喂小孫女吃飯,小孫女只一兩歲,戴着刺繡的小老虎帽子,皮膚雪白,一雙眼睛烏溜溜,看到人來也不害怕,鼓着小嘴只管看着人,不時搖晃兩只挂着銀鈴铛镯的小手,別提多可愛了。

顧憶湄過去問路,“婆婆,請問這裏有沒有一戶姓顧的人家。”

“有啊,就在前頭那棵老槐樹下,他們家有個瘋老頭,經常坐在門口給小孩子剝花生吃。”老太太看到漂亮小姑娘身後還有個漂亮小夥,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應該就是了,顧憶湄和邢栎陽對視一眼,見他目不轉睛看着老太太的小孫女,挽着他手臂,把他拉走。

“看到小美女走不動路了?”顧憶湄小聲打趣她。邢栎陽又回頭看一眼,“那小孩兒怎麽跟我昨天夢見的一模一樣呢?”

“什麽?”顧憶湄不知是計,好奇的看着他。

邢栎陽唇角含笑,“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抱着我小閨女,我抱着你小兒子,咱倆——”顧憶湄哧一聲笑,猜到他又在說夢話。

“你就不問問,我夢見咱倆幹啥了?”邢栎陽故意調笑。

“不用問我也知道。”顧憶湄臉上微紅。

“你真知道?好嘛,你連我夢見什麽都知道,對,咱倆在給孩子訂娃娃親。”邢栎陽揭開謎底。顧憶湄眸色一暗,看着他,卻和他目光對上。

“這麽說,咱倆老了會成親家?”

“嗯,我看行。”

說笑間,兩人發現一個跟指路的老太太說得差不多的建築物,明清時期的風格,高高的三疊馬頭牆青瓦白牆,門口兩棵粗壯高大、枝桠峥嵘的古槐,兩扇古舊木門上挂着銅環。

顧憶湄上前敲門,久久無人回應,邢栎陽用力推了推,發現根本推不開。在門口徘徊半天,顧憶湄只得叫了一聲。

“有人嗎?有沒有人在?”

她沒抱多少希望,但卻聽到門後一陣腳步聲,很快,有人走近了,把門打開。

開門的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花白頭發,臉上紋路很深,看起來頗有風霜之色,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看着門口這兩個漂亮的年輕人,老人問他們找誰。

“您是大伯伯嗎,我是顧建輝的女兒顧憶湄,家裏人都叫我眉豆。”顧憶湄上前自報家門,依稀覺得這個人跟她爺爺長得很像。

老人原本在疑惑,一聽到眉豆兩個字,頓時像個孩子那樣憨笑,“眉豆?你是小眉豆?小眉豆終于來了?”

“大伯伯,我是眉豆。”顧憶湄跟在老人身後進門,邢栎陽緊跟其後。

“他是誰,弟弟說除了眉豆,誰也不能進來。”老人智力不大好,說話的時候眼神總對不上,嘴巴也有點歪。

“他是我男朋友,不要緊的,能讓他進來。”顧憶湄把邢栎陽身份解釋給老人。老人這才懷疑地看看邢栎陽,見他拉着顧憶湄的手,便也把他當成顧家人。

“大伯伯叫顧添福,太爺爺識字不多,給孫子起名字喜歡吉祥字眼,本來他給我爸爸起名叫顧添壽,我爺爺不同意,覺得這個名字太土。”顧憶湄站在天井裏,打量着顧家這所老宅。

和鎮上其他人家一樣,這裏房子的主體是木結構,後期為了地基加固,輔以磚石,天井很小,只能看到一小塊天空,二樓的雕花木窗和木欄杆散發着古舊氣息,房子整體采光不足,陰天的時候堂屋黑洞洞的。

邢栎陽看着顧添福老人蹒跚的背影,好奇道:“他就一個人生活?也沒人照顧他?”

“就一個人,爺爺當年在銀行替他開了一個戶頭,存了一大筆錢,足夠他生活開銷一輩子,銀行的人每個月送錢給他,也不給多,給多怕他亂花,他會自己上街買糧食和生活用品,還會自己燒飯,鎮上的福利院定期有人來帶他洗澡理發,都是爺爺早就安排好的,爺爺去世以後,我爸爸也從來沒虧待過大伯伯。”

顧憶湄跟在老人身後走進大屋,屋裏很黑,開了燈才亮起來。老人看到顧憶湄顯然是很開心,到屋裏端了一盤桂花蒸糕出來,要給小眉豆吃。

“眉豆,吃茶。”老人給侄女倒了一杯茉莉花茶,又給侄女身邊的小夥子也倒一杯,看着他倆吃桂花蒸糕,笑得一張臉都皺起來。

看到老人坐在小板凳上剝花生,邢栎陽驚訝無比的看着屋裏的一切,這裏的生活像上個世紀,沒有什麽家用電器,家具也都是過去的樣式,一個人要獨守在這裏幾十年,寂寞可想而知。

桂花蒸糕很香,顧憶湄一連吃了兩塊,問顧添福老人:“誰給你的糕,這麽好吃?”老人告訴她,是隔壁的鄰居給的。

大概是鄰居看他可憐,又或者顧家人每次來都會花錢打點左右鄰居,讓他們多照顧這位智障老人,老人看起來衣食無憂,生活得倒也自在。

看到老人拿起一顆剝好的花生米放在嘴裏咬,表情和動作都像個小孩子,顧憶湄心中酸楚,一輩子活在八`九歲的狀态,對他來說不知道是痛苦,還是一種幸福。

“茶好喝嗎?”顧添福老人忽然問侄女。顧憶湄忙點點頭,“好喝,清香撲鼻。”

“是我自己曬的。”

受到誇獎,老人非常高興,驕傲指了指天井裏那幾顆茉莉花樹,“每年都開花,開很多,又香又白,我采很多放在太陽底下曬,曬幹了裝在瓶子裏。”

顧憶湄想,也許是他兒童時代看到母親采摘和晾曬茉莉花,看了很多年學會了,養成了每年采摘茉莉花的習慣。

“我爸爸來看過你嗎?”顧憶湄試探地問,見老人不解地看着自己,似乎沒明白她說得是誰,靈機一動,“弟弟來看過你嗎?”

老人這才點頭,作恍然大悟狀:“弟弟來過,弟弟給我一個鑰匙,說小眉豆來的話,把鑰匙給小眉豆,弟弟說了好多遍,我都記住了。”

他口齒不清,顧憶湄問了半天才勉強弄明白他的話,看到他低着頭慢慢吞吞解開衣扣從懷裏摸出一個布包,一層層打開,裏面真有一枚鑰匙和一張小小的照片,不禁驚訝。

“這是弟弟,這是小眉豆。”老人拿着照片仔細和顧憶湄比對,越看越像。

從老人手裏接過鑰匙,顧憶湄跟邢栎陽面面相觑。

邢栎陽細看那鑰匙形狀,猜測:“像是保險櫃鑰匙,你問問他。”顧憶湄問老人:“這是哪裏的鑰匙?”

老人指了指房間正中的八仙桌,“弟弟說在那個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那下面是什麽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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