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給你臉了?

江凝的耳朵一下子紅了, 連帶着耳朵根一燒了起來。

老師路過,眼神望了過來,注意到了他們,他們站在一家面館前面, 頭頂上的藍色招牌帶着點油污。

江凝不敢動了。

這情況要怎麽走呢, 總不能當着老師面承認, 這種事情, 怎麽解釋啊?

公交車壓過柏油路, 很快的就過了去, 他的手也随之放開。

“你幹什麽?”她拉開距離。

“裝情侶, 你看老師這不是沒誤解嗎?”

老師, 沒誤解

“不然你要被老師帶回去嗎?”他手插在兜裏,說的理所當然。

......

江凝慫了,沒說話。

頓了頓, 她才覺得這話有問題:“我當然要被老師帶回去。”

她的手很冰, 牽上柏周堯的那一刻感覺到幹燥溫暖,很安心,她竟然忘記了, 這是一個多麽不靠譜、多麽叛逆的事情, 甚至有點大逆不道。

她低下頭。

柏周堯攔了一輛三輪車:“大爺帶我們一路呗。”

“怎麽了?有這錢自己打出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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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朋友暈車了, 坐不了。”

大爺很爽快:“那上來吧,送你們一程,不用收錢。”

“謝謝。”江凝很感激,他們要趕緊回到市醫院去排隊。

“你怎麽不謝謝我?”柏周堯故意說,“女朋友。”

“……謝謝。”

她沒忍住:“但是你怎麽還裝呢?”

他一只腿已經邁了上去,又回頭看她,伸了一只手, 吐字特意咬的清清楚楚:“有始有終啊,女朋友,別利用我。”

車子有點老,晃蕩晃蕩,期間還有冷風透過來,江凝感覺好多了,她的手指挪開簾子,吹得鼻尖發紅。

他越過把那邊的簾子關上。

江凝愣愣的看着他。

“開這邊。”

他伸手把他那邊的簾子打開了。

她剛想說謝謝,柏周堯拍了拍他們之前空的距離:“吹風就坐過來點。”

......

原來是為了這個。

車悠悠的開到了市醫院門口。

到了中午,隊排的很快,體檢已經做完了,還需要等其他的隊伍。江凝慢吞吞的回到車上,吃着帶過來的面包,抿了一口水。

柏周堯一個人上了車,他肩上搭着件外套,随手扔給了他。

這人每次不說話,先把衣服甩過來,是什麽毛病?她長的有那麽像挂衣架?

他漫不經心的說:“兜裏的東西自己拿。”

他的外套還帶着他身上的那股很清新的薄荷味。

江凝聽說,薄荷的味道可以治暈車,她拎了拎,好像是真的。

衣服的兜很淺,有一大部分的包裝袋漏了出來,是熟悉的包裝,她的手上又被落下一個蛋撻,是很熱很熱的,像是剛出爐,燙的手心發熱。

“我不要,”她擡起頭看柏周堯,“你自己拿一下吧。”

他沒接,反而從後座的包裏拿了一本書,他坐下,隔着一個位置,拍了拍江凝的背。

江凝回頭,書被遞過來。

“這是上回游戲輸了,說要送你的禮物。”

“啊?”

江凝以為他只是随口一說,她好奇的接過來,書不是新的樣子,帶着困惑翻了翻,也沒有什麽特別,又翻了翻,才發現有些地方被劃上了紅線,劃這線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氣,紅色墨水筆透過紙張,工工整整,一條都沒有歪。

“你都知道了嗎?”江凝抿唇。

羅曼羅蘭說過: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它。

她寫作文的時候,老師把那幾個字用紅筆重重的圈起來:作文裏不要出現這種感情。所以她學會了。

羅曼羅蘭不會寫那樣的話。

原來還有一個人旁敲側擊的告訴她,真正的英雄主義是什麽,原來還有一個人在意着她開不開心,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江凝合上書。

他湊過來:“那你還個禮呗!”

江凝拿着書,猶豫道:“我不會畫畫。”

“什麽?”

“沒什麽。”

他挑了下眉:“今天我生日。”

“是嗎?”她讷讷的說,“生日快樂。”

江凝看了眼手上的書,又擡起頭:“生日禮物,下次補行嗎?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那你幫人過生日也太沒誠意了。”

她什麽時候說要幫她過生日了?

“哎。”

江凝看向他。

柏周堯背過手把書包拉鏈拉好,喉結滾了滾:“給我十秒鐘行不?”

“做什麽事呢?”

“當做生日禮物。”

“嗯?”

“送我的生日禮物,就是借給我十秒鐘行不行?”他肆無忌憚的盯着她的嘴唇。

車上靜悄悄的,除了他們兩個就沒有別人回來了。

江凝直視着他。

“就是你閉上眼睛,給我十秒鐘,行嗎?”

她閉上眼睛,柏周堯感覺呼吸滞了滞,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果斷的答應了。

江凝閉上眼後,感覺他的氣息一點點的侵襲,原來男孩子的味道像是薄荷糖,清新又溫熱。

她的眼睫在顫。

有人一點一點的在靠近,帶着大膽和小心翼翼,他連同心跳也那麽強烈。

這世界,像幻覺,為他們不可思議的停下了。

她袋子被碰到,帶着細微的摩挲聲音。

柏周堯抱了她一下,然後松手了。

“好了,睜開吧。”

江凝小聲說:“下車的時候不是抱過了嗎?”

“哦?”他饒有興致的打量她,然後下了結論,“你這意思是……那再閉上眼睛一次?”

回去的路上,鄧澤洋他們在打牌,柏周堯在一邊看着,他看着看着,笑了出來。

鄧澤陽瞅了他一眼。

他回視,然後過了一會兒,又笑了。

“你這笑得我感覺背後陰森森的。”

“大爺爽呢。”

江凝被下車的冷風吹着發寒。

她轉過頭,看着漸行漸遠的公交車,剛才那是,心動的感覺嗎?

回到家已經接近下午兩點了,江凝把鞋脫了,睡覺。

她被以一陣做菜的聲音吵醒了。

江豔梅在準備晚飯,江凝起來了。

在廚房,江豔梅回頭看了一眼:“你洗洗手,幫忙着做飯,一會家裏有客人要來。”

“是李叔嗎?”

江豔梅擦了一下手:“不是,是隔壁樓張姨的兒子,剛從省城工作回來,說要過來拜訪拜訪。”

江凝沉默。

江豔梅還在繼續說:“人家呀,是個建築工地的大老板,手下呀,有好幾百號人呢?”

臺子上有三四個碗裏面都盛着滿滿的肉,像是剛買的。

“怎麽做這麽多肉菜?”江凝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門口問。

“我聽你張姨說他喜歡吃炒肉,咱們就多炒幾個肉菜。”

門鈴響了,江凝過去開門。

“是張翔嗎?”

“對對。”

門口的人穿了一件灰色的棉襖,上面沾着些灰,一只手拎一袋水果。

江凝去倒了杯水給他。

“你們這兒有茶葉嗎”

江凝愣了愣:“有。”

她又重倒了一杯。

張翔站起來溜達了一圈:“你們這房子裝的還挺老的。”

江凝去飲水機接着熱水:“十幾年前的裝修了。”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畢竟是客人,她也不好意思放着他一個人在客廳。

他打量了她:“你這是做什麽工作的?”

“新媒體。”

“現在新媒體不行了,”他翹了二郎腿,後背往後靠在了沙發上,“我認識一個人,就前幾年做自媒體吧!賺了得有幾十萬,現在呀,聽說是行情不太好,要我說呀,他就該在趁着那幾年早點轉行,把這錢也投到這證券市場,或者是賣新材料,那不就早賺翻了。”

他挺健談的。

江凝點點頭:“那你是做什麽的?”

“就在工地上,管個人而已,也就幾千號人的,我這上頭大老板就是董事長,老是找我過來巡查,他也不懂的,就什麽都問我,越有錢的人啊,他越摳門。”

她不了解,就沒說什麽。

話題終了,他有點無聊,就問:“你這之前搞過幾個對象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經過大腦,沒帶着什麽深意,更沒有覺得很冒昧。

“想談的時候就談了,也沒有去想過要談幾個。”

“哦。”

江凝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那你呢?”

“我也是吧,”他尬笑了一聲,沒想到江凝會問,“就是女的事太多,我這麽忙,處理不了。”

江凝疑惑:“那不是男方事太多嗎?”

“唉,我不是這意思,哈哈,”他頓了一頓,表情有點尴尬,但很快又恢複了,“你還挺幽默。”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說:“你說我這在工地上大大小小管着這麽多人,她每天問這問那的,我有時間管嗎?”

話不投機半句都多。

張翔這會也覺得這話題寫的不怎麽好,沒想聊這麽多,勾起了他的回憶,郁悶的點了根煙。

正好江豔梅出來了。

“我剛才炒菜來着,沒騰出手來接你,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張翔的頭發也沒怎麽洗,黑亮黑亮撚成一撮,本來就少,就顯得更少了,人長的不怎麽高,不說是一表人才,能是相貌普通就是不錯的贊美了。江凝也不知道江豔梅怎麽能說出來這種違心話的。

“能別抽了嗎?”

屋子裏很快就煙霧缭繞,他吸的很猛,煙瘾應該很重。

“啊?”他又吸了一口吐了出來,手放在桌子上彈了彈煙灰,“怎麽啦?”

“我媽肺不好。”

“這樣啊,”張翔把煙頭扔在了地板上,拿腳踩了踩,江凝看了一眼。

“沒事沒事,人家小張又不知道的。”

室內吸煙,最起碼也要問一下別人,更別說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到別人家做客,這該是基本的禮貌,而且她也不喜歡別人抽煙,很不舒服,但是感覺上還是心理上。

“你是來拜訪我媽的嗎?”江凝從剛才的問話中就看出來些什麽,不過還是笑了笑。

“是啊,這不,大家鄰裏鄰居的,過來看江姨,”張翔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水果,“我媽這還托我帶了點水果過來。”

“阿姨不在家嗎?”

“這……”他表情有點尴尬,看向江豔梅,“我媽就讓我過來相個親的,就自己在家呢。”

“你看我這,本來是想讓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然後約在了家裏,你們坐你們坐。”江豔梅推了一下江凝。

“是這樣嗎?”江凝依舊維持着平穩,動也沒動,接着說,“我是沒有相親這個意思的。”

張翔一下子站了起來:“不是,你們倆這什麽意思呀,耍我玩呢?”

他罵罵咧咧的,把桌子上的水果拿了起來:“我這一堆的工作,抽空過來,是給你們家臉了?”

他一副要走的樣子,江豔梅趕緊跟他解釋了兩句,又笑着想要把他拉回來。

江豔梅沒想到,江凝也站了起來,跟着她攔着。

“我剛才的話就是想說清楚,可能很直接,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想吃個飯的話,或者是來拜訪,我們家當然很歡迎,如果阿姨也在家的話,一道順手請過來,這樣也不必麻煩。”

張翔想找個臺階,坐下。

江凝繼續說:“我現在解釋完了,至于你的最後一句,說的可能不對,我覺得應該是……”

“我們家給你臉了?”她淡淡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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