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九竅玉21：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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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面回頭牆是給誰看的？

要說是給盜墓賊看的，未免過于自我中心和牽強附會了。

但如果說那第二面回頭牆，其實是給人道中的‘人’設立的，以勸阻它們投身惡道……似乎更貼合墓主感性的行事風格。

那麽問題來了，第一面回頭牆是給誰看的？

盜墓賊？不。

除了暗處的機關，這墓裏沒有任何明面上的東西是專門建立給盜墓賊的，包括那只阿修羅。盜墓賊何德何能，可以在墓主的六道輪回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想到杜奉予來到第一面回頭牆前，當即就要回去的反應，我終于心下明了。

沒錯，正常人看到這種東西的直覺就是回頭，這正是墓主想要的效果。

看到回頭牆就回頭，以免進入人道，再由人道落入惡道。

第一面回頭牆，恐怕正是墓主特意為自己歸去來兮的魂魄所立，他在告訴自己：回頭牆後，不是你的歸處。

他不想去惡道，也不想再輪回為人，他要去天道。

那既然地宮十六條岔路裏都有回頭牆，就說明這些路都不是墓主登天的天道之路。可這簡單直白的回頭牆，反而迷惑了我這樣思慮過度的人，也是讓人啼笑皆非。

那現在只剩最後一問。

如果十六條岔路不能進，墓主迷茫的魂魄該去向何方。永無寧日地游蕩在地宮中，無數次于回頭牆前碰壁？

自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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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地宮是他自己建的，墓主一定會用什麽東西提示自己去天道的方向。且這個提示太明顯或太隐蔽都不行。随處可見卻隐于環境、尤其只有魂魄對其敏感則最好不過。

而這樣的提示，我身邊正好就有一個。

環繞地宮最外圍的墓道走一圈能碰到十八個岔路。

其中十六個通向人道，剩餘兩個是地宮中線的兩端。

如果中央道和外圍墓道作用相同，只是地宮中的主幹道。為何外圍墓道中空無一物，而中央道的兩端卻擺放了十六盞蓮燈？

我從未對這些石蓮燈的出現起疑。

它們雖也是古代的工藝品，但和那些石雕人像比每個都一樣，尤其數量龐大，重複之下未免顯得稀松平常。

此時轉念一想，我還真不清楚它們究竟作為什麽出現在地宮裏。

裝飾？為什麽不擺滿整個地宮，或只在十六條岔路裏擺。

我蹲下仔細觀察石蓮燈的內部，發現裏面有板結凝固的燈油。那燈油呈淡黃色，有股微微的甜香。

我又起身走到另一盞蓮燈前查看，這盞有燈芯，卻沒有燈油。剩餘的燈芯不長，且一端有被灼燒過的痕跡，應該是燃盡燈油後自行熄滅了。

也就是說，這些蓮燈不僅是擺着好看的，它們都曾被點燃過。

在古墓中點燈，自然不是給活人照明的。若在墓主下葬後，工匠們封閉古墓前，這些蓮燈的确都是點燃的狀态……

我關掉手電，想象了一下當時的畫面。

漆黑的地宮裏靜谧無聲，只有蓮燈燃起幽幽的火光。墓主的亡魂離了肉身，已不大記得生前的事，只能迷茫地随着蓮燈的火光指引，找到自己真正的永眠之地。

這些蓮燈應該就是給亡魂指引方向的引路燈。

這條中央道不僅是整個地宮的中線，更是藏在明處的‘人道十七’。更确切地說，是‘輪回道十七’。

天道棺室若藏在中線盡頭處，那整個地宮仍是對稱的。且以平面角度看，也的确是天道坐落在其他五道之上。

端正。完美。

我深吸了口氣，重新打開手電。望着眼前寬闊的中央道，不由得心生感嘆。如果不是手電光比之前暗下不少，我恐怕還要再繞着這地宮好好走上兩圈欣賞欣賞。

怪不得有人說，越是了解一樣東西，就越容易愛上它。或許地宮中的其他五道裏有怪物，有機關，有我聞所未聞的更恐怖的存在。但我相信墓主不會讓那些東西走出他所規定的‘道’。

我來到中央道一端的墓道壁前，擡手用拳頭敲了敲。

這面牆壁敲擊起來聲音很實，墓道壁與地面間也嚴絲合縫，看來石壁另一側是實心的。

我忐忑不安又興奮地轉身走向中央道另一端的牆壁。這次，幾乎一眼就發現了不同尋常之處。

這側的墓道壁上立着一道不起眼的牆縫，幾乎正對着中央道的中心。在昏暗的地宮中，如果不是有心人仔細去瞧，根本不會發現這裏有異樣。牆縫兩側的石壁和地面間的縫隙雖不明顯，卻沒有沉積的灰塵，顯得十分幹淨。敲擊石壁，還能聽見壁後傳來輕靈的邦邦聲。

牆後有空間，就是這了。

我四下瞧看，正搜尋着可能存在機關的地方。就聽墓道壁另一側傳來微弱的咔噠聲。随後，一連串異響傳來，仿佛有機關正在啓動。

“？”我防備地連退幾步，随即看到面前的兩塊石壁緩緩凹進牆體，伴着沉重的石頭摩擦聲由中間向兩側分開，露出門後端着飯盒，滿嘴流油的小白臉。

我倆面面相觑，他先露出個笑臉說：“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我的目光錯過他，望向面前的石室。

這倆盜墓賊在這築巢了。礦燈，毯子，槍，亂七八糟有的沒的各種生活用品散落一地。

被我踹過一腳的‘領導’正枕着衣服躺在地上休息，見石門外是我，目光涼涼地盯過來。

石室地面上的琉璃彩磚在灰塵與燈光下，泛着一層淡綠色的幽光。六尊鑲金人像圍繞着石室中央的圓形水池，正三兩結群地朝裏面觀瞧。不說人像腳下和璧隋珠堆積成山，只看牆上繁複華麗的壁畫，都能看出這密室的藝術價值之高。

如此琳琅滿室，反襯得牆角那臺簡樸的石棺最為醒目。

見到那具棺材，我擡腳走了進去。

小白臉也沒阻攔，只端着飯盒跟在我身後問道：“孩子，你怎麽找到這的？”

我沒搭理他，直奔着石棺走去。

棺蓋被随意地推開，露出石棺中化作幹屍的墓主遺體。

我有些意外。意外眼前這裹着單薄布衣，躺在簡陋石棺中的人，竟是這一室珍寶的主人。

“孩子，你幹嘛盯着粽子看？戀屍？這屍不好看，我見過真好看的。戰國時候的女屍，發現的時候那女的是一點都沒爛，眼毛都一根一根的。”小白臉像個自來熟，也不知道是見多識廣，還是單純的粗神經，說着奇怪的話題吃得還挺香。

我依舊沒搭理他，從自己兜裏拿出包着九竅玉的布包，對棺材裏的幹屍鄭重說：“大哥，我給你送眼鏡來了。”

身後傳來猛烈的嗆飯聲。

我看看手裏的玉蓋眼，又看看幹屍空着的右眼。想起王海龍的夢境，頓時明了。或許王海龍做夢時，意識就躺在這個幹屍的位置。墓主在告訴王海龍，你拿走了我的玉蓋眼，讓我不能安眠。

想到這，我先把玉蓋眼放到一邊的棺蓋上——嗯？

棺蓋上刻着仨字，一宿覺。

“大哥，這是你的法號？你叫一宿覺兒？ ”我摸着那三個字問石棺裏的幹屍。

小白臉抹抹嘴邊的飯粒子，笑得前仰後合。他特意端着飯盒走過來跟我叭叭：“永嘉一宿覺，是個佛家語。說唐代有個永嘉玄覺禪師，他首次參訪南華寺的六祖慧能大師，就能與六祖問答投契。六祖對其甚是滿意，當時就印證了永嘉玄覺的見地，還讓其留宿一夜，二人抵足長談。後來就将這個故事傳稱為一宿覺，意思是一夜之間就能豁然而悟……”

不知道為啥，我看小白臉的行為舉止總有種既視感，好像在電視裏見過似的。我想想，好像就那、就是那……啊，六小齡童演的美猴王。

“……”我側臉靜靜欣賞他說話時手舞足蹈的樣子。

看看這，活靈活現的……

等他說完，我出聲問道：“你是李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