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地牢

地牢內昏暗潮濕, 被推進來的剎那，借着走廊裏昏暗的紅光，禾安隐約看到蟄伏在牆角的巨型蜘蛛。

“轟隆——”

大門被緩緩推上, 他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雖然視覺喪失，但進化後的精神力異常敏感，足以做到輕松“視物”。他找了個牆角靠着, 認真查看屬性界面的變化。

上次離開游戲時沒有看到結算，他本以為是系統存在延遲, 可眼下還是什麽都沒有。灰白的界面上, LV0靜靜地躺在最上方, 沒有絲毫要改變的痕跡。

不僅等級沒有提升, 禾安也沒有找到魔國副本內因臨時中止而發放的獎勵。

“……”

他覺得自己的賬號就像個先天不全的倒黴蛋，都不知道該找誰說理。

唯一産生變化的是屬性界面的左下角，有一個【已激活角色】的标識, 那後面跟着一行小字。

——【魔王的落跑嬌妻】

禾安：“？”

大可不必。

找了一圈, 除了這行讓人晦氣的角色欄, 其他界面并無改變。

禾安淺淺地嘆了口氣，并沒有表現出太過沮喪的情緒，仿佛對這一切早有預料。

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的困局。

他神色如常地點開儲物項鏈, 尋找能用的道具, 順帶看了眼離開魔國副本時, 因匆忙尚未來得及查看詳情的秩序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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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稱：殘破的秩序之石】

【質量：高】

【說明：蘊含秩序力量的頂級礦石】

【其它：曾為魔國所有】

就憑其質量後跟的“高”字, 怨念之河換得就值。

以後若是再遇到危急情況, 這可是能救命的寶貝。

禾安心情稍好，目光掃過儲物空間內的一行行格子, 最終停在假河神身上。

這次進入副本後，魚妖已然悠悠轉醒。

将其拎出戒指, 禾安開門見山：“吸血鬼查理家族你認不認識？”

魚妖腦子一蒙，明顯還沒反應過來：“啊？”

禾安心頭微動，一支漆黑的藤沿着他的胳膊攀爬而上，鋒利的尖刺抵在魚妖的脖頸之上。

“認識認識！我認識！”它忙不疊回答道：“之前幫蘭頓少爺倒賣過珠寶，還幫雷伽少爺打過票！”

禾安眯眼：“詳細說說。”

魚妖小心翼翼地低頭看了眼橫在脖頸前的尖刺，額頭冷汗直冒，趕緊道：“查理家族的家主叫傑克，他有三個兒子。但我只接觸過兩位。”

“大少爺蘭頓是個精明的商人，給我的分成也非常豐厚，我經常從他手裏拿貨賣去人魚國，那裏的貴族很喜歡這種來自陸地叢林的寶石……”

禾安：“為什麽找你倒賣？”

魚妖沉默一瞬，眼看着尖刺閃過，脖頸處傳來痛意，它趕忙道：“避稅！是為了避稅！我幫蘭頓倒賣他起碼能多賺20%！”

禾安提唇一笑，“繼續交代。”

魚妖一臉生無可戀，“別的也沒什麽了……二少爺雷伽在王族娛樂有限公司當練習生，前段時間有比賽，我幫他買水軍打過幾次票……”

“我能說的全說了，真的！”

禾安：“你既然來過查理家族，傳送羅盤上為什麽沒有坐标？”

羅盤上的坐标除了魔國、人魚國之外，就只有一個暗隙地區。

魚妖：“查理家族可是最古老的血脈之一，羅盤存不了那裏的地标。以前有生意的時候都是那兩位少爺直接開空間門拉我過去！”

禾安若有所思，“那查理家族的三少爺呢？你了解多少？”

魚妖一頓，“我沒接觸過，關于三少爺的傳聞少得可憐，我只聽說他身體不太好，所以家裏人都格外寵着，輕易不出門。”

禾安：“還有呢？”

“我全都說了！一點兒也沒隐藏，我發誓！毒誓！”

它面上的懼怕不似作假，打量片刻後，禾安将其丢回了項鏈空間內。

沒想到魚妖竟真能提供出些查理家族的信息，這倒是意外之喜。

禾安坐回牆邊，托腮沉思。

最古老的血脈？吸血鬼族難不成也是王族？

“不是。”小黑的聲音突然在腦中響起。

禾安一愣，“什麽？”

小黑：“四大王族是不死族、人魚族、龍族和永夜族。”

如果此時禾安分出精神力去看，便能看到一截黑色藤蔓如同人一般靠在他的衣袖裏，兩支細小的藤蔓抱在胸前，神态中透着分慵懶。

“查理家族來自于最古老的血脈，能力的覺醒因個人而異，他們的精神力普遍不像人魚族那般強大。傑克是第六十八任家主，他嫉惡如仇，為人單純，極其護短。”

禾安：“！”

他驀然坐起身，由衷感嘆道：“小黑你好厲害，怎麽什麽都知道！”

他突然的動作讓在袖中休息的黑藤沒反應過來，一個趔趄滑了下去，不經意間碰到了禾安溫熱的皮膚。

“……”

禾安只覺一絲涼意從手肘間滑落，“小黑？”

小黑：“……累了，晚安。”

他的情緒中好似帶了分不滿。

“？”禾安：“等等，你主人我還在生死邊緣掙紮呢！”

戒指內沒有再傳來波動。

“……”

禾安斂眉，暗道如果以後有機會再見到不死族的人，一定要給小黑瞧瞧。

好好一株藤，被他養得像小區裏喂不熟的小野貓。說走就走，半點不念交情。

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儲物空間，見小黑确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禾安關閉了屬性界面。

眼下，無論是階段任務的強制要求，還是副本最終目标的限制，留在查理家族打探消息是最好的選擇。

根據小黑和魚妖的消息，他初步定下三個突破口，除去那個新冒出來的真少爺，其他人都能操作一下。

禾安抱起胳膊，意念在老家主傑克、大少爺蘭頓和二少爺雷伽之間游走了幾遭，最終決定先去老家主傑克的房間轉轉。

深吸一口氣，他謹慎地控制意念體，輕飄飄的感覺漸漸彌漫全身。

可剛離開軀殼，地牢的門便被緩緩推開，紅光照了進來。

“？！”

禾安當即回魂。

看清來人長相後，他心中微微一頓，眼底浮現絲詫異。

傑克怎麽親自被推來了？

老者坐在輪椅上，昏暗的燈光中，他的臉上滿是失望。

禾安站起身，态度恭敬：“家主。”

傑克緊緊盯着他，稍顯渾濁的紫瞳中閃過絲怒意。

“曾經的你嫉惡如仇，心地善良，為人上進，怎麽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直到現在，他的語氣中仍舊滿是難以置信。

從傑克的話中，禾安大致能推測出這位喬治少爺在父親面前，曾經是怎樣的表現。

禾安淺吸一口氣，“哐當”一聲跪在地上，語氣內疚又誠懇：“是我做了錯事，大錯特錯。我願主動剝離少爺身份，償還這份罪孽！”

聞言，傑克神色稍緩，嘆了口氣道：“知錯能改，也不枉我教育了你這麽多年。但若是還留你在家中，那就是對弗內斯的不公平。”

弗內斯應該就是真少爺的名字。

禾安神色堅定：“父親，我已經斷了其他心思，一切只為家族的未來着想。我願意當家裏一個最不起眼的男仆，只為幫助您選出最佳的繼承人！”

老家主一愣，看向禾安的神情中帶了絲意外，似乎是沒想到他能做出如此犧牲。

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而威嚴，“你不必如此。”

禾安言辭懇切，“父親，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您。今晚我是太着急，生怕有外來者迫害家族，這才情緒上頭做了錯事。”

“我們查理家族本是名門望族，擁有最古老的血脈，卻遲遲評選不上王族，眼下您若退位，僅存的榮光怕是會一起消磨殆盡，一定要選出一位心性沉穩、品德優良的家主，才能繼承您的宏偉家業啊！”

他這幾句話說到了傑克的心坎上，只見對方神情微動，眼中閃過思索，似是在抉擇。

見狀，禾安繼續争取：“您是家主，自然無法通過低賤的身份去觀察。而我不同，若我能以男仆的身份留在家中，便能看到各位少爺最真實的反應。”

傑克的視線與禾安的對上，後者眼中滿是真誠。

饒是閱歷豐富的他，都沒有從這位小輩眼中看出一絲別有用心。

雖然喬治做錯了事，但卻明明白白地攤開了同他講，甚至還不惜犧牲自己的未來，只為了家族的榮光。

他覺得不太真實，心中卻産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變化，傑克立刻嚴肅了臉，他杵了杵拐棍，态度再無絲毫軟化。

“此事不要再提，你在這裏好好反省，明早就離開。”

聞言，一旁的管家上前推走了輪椅。

聽到這樣的話，禾安只是站起身，順從地低下頭，“是的家主。”

牢房的門被緊緊關上，走廊昏暗的紅光被鏽跡斑斑的金屬擠在了外面。

重新置身于黑暗中，禾安閉上雙眼，散出精神力。

小黑提及傑克護短，此人對後輩就算不是溺愛也應關愛有加，多半還有轉機。

他的精神力很快追了上去。

輪椅“吱呀吱呀”地轉過拐角，傑克悠長的嘆息落下，“你說我對那孩子……是不是太殘忍了。”

管家是個看上去與傑克差不多的老人，但腿腳利索不少，聞言道：“也算是對喬治少爺的考驗吧，我瞧着剛才他已經反省了大半。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其他幾位少爺未必有這樣的心性。”

傑克卻搖頭：“你覺得他像不像是演給我看？你我在他這個年紀時，受了欺負怎麽甘心這樣忍氣吞聲？”

管家：“喬治少爺的表現确實讓人意外，但老爺不妨再看看。說不定喬治少爺真的天賦異禀，小小年紀就有驚人心性，那查理家族何愁後繼無人？”

聽管家這樣說，傑克似有意動，但并未立刻改變主意。

“走吧，明日再看。”

“是。”

……

禾安收回精神力，想着剛才的對話，暗道老爺子這條路應該還有戲，不過到底能不能成就要看其他幾位助攻了。

接下來，他準備先去探望一下雷伽少爺，根據魚妖的描述，這是個思想簡單的娛樂圈愛豆。

畢竟找水軍打票這法子實在太過低級，不僅容易被發現，還非常敗壞路人緣，有點兒腦子的輕易幹不出這事兒。

說服這位也許輕松些。

凝神靜氣，他再次控制意念體，準備出竅。

可相同的情形再次上演，禾安剛飄上半空，地牢的門就被猛地踹開。厚重的門板敦實地撞在牆壁上，又彈回去一半，灰塵揚得哪兒都是。

“？”

禾安第一時間回到肉身。

紅光中，一道紅得更張牙舞爪的身影出現。

“還不趕緊給我滾過來！”雷伽臉上滿是不耐，眼中是絲毫不掩飾的暴躁。

如果除去這份媽見打的神情，光從五官來講，雷伽的容顏确實符合娛樂圈的審美，既單純又有少年感，即便禾安此時身處地牢，都從其不算舒展的五官上感受到了一絲來自陽光男孩獨有的朝氣。

不過……

禾安：“……”

他才剛被關進地牢，這位少爺就這麽明目張膽地下來找事兒，要是再早兩分鐘說不定還能和他爹傑克打個照面。

這腦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