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離開

會場內鴉雀無聲, 随後如同炸了鍋般喧嚣起來。

“什麽？！”

“這位尊敬的女士，剛才我的耳朵也許是出了問題，新家主是誰？”

“怎麽會是喬治？他連天賦都沒有覺醒, 老家主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嗎？”

“我不認同這個結果！”

“我無法接受！這是要把整個吸血鬼族推向火坑！”

……

面對族人強烈的情緒，傑克雙眸微沉，威壓席卷整個會場, “肅靜——”

他選出的人不容許被質疑。

場面得到控制，會場安靜下來, 氣氛變得壓抑。回過神來的族人不僅冒出冷汗,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做了什麽, 心中後怕。

查理家族家主的威嚴不容冒犯。

傑克面色稍緩, 看向禾安的方向，“孩子，過來。”

雖然事情的發展遠離計劃, 但也算沒有偏離任務軌道。

禾安的臉上浮現驚喜, 帶着感激, 登上主講臺。

傑克面露自豪：“或許你們很意外，為什麽我選擇喬治做家主。”

“你們中，或許有人心存不滿, 看不起他。更有甚者, 壓根不覺得他是我查理家族的血脈, 只因為他沒有強大的血脈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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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示意禾安靠近, 站在自己身邊, 而後拍上禾安的肩膀，接着道：“可你們知不知道, 我查理家族為何一步步衰敗至今？”

“是因為不會經商，族群不夠富有？”

“血脈之力不夠強盛？”

“知名度不夠？”

“都不是！”傑克的語氣嚴肅起來：“是因為我們不再團結！原本的天賦力量都在勾心鬥角中消磨殆盡, 偌大的族群眼看就要剩下個空殼！”

擁有紫金血脈的傑克在這一刻将威壓盡皆釋放，他的話一字一字地砸在族人心頭上，衆人不由一凜。

“而在喬治身上，我看到了最難的的品質。”傑克的目光中帶了慈愛：“他不計較得失，在我剝奪他候選人身份的時候也毫無怨言，默默無聞地為家族做着自己的貢獻。”

“他不顧自己的安危，以身犯險，揪出了高級邪靈之力。潛伏數年，從未叛變。”

“蘭頓聰明，雷伽活潑，弗內斯果斷，可我吸血鬼族無法僅憑一人的帶領步上正軌。”傑克嘆了口氣：“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就算喬治沒有覺醒天賦，但他确實是我的血脈無疑，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

禾安：“？”

啊？

身後，老王一臉如釋重負，看向傑克的目光中帶了心疼。

說完這句話，傑克好似在一瞬間蒼老了不少：“唯有喬治，能團結家族內所有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為族群做出貢獻。我相信，在他的帶領下，吸血鬼族會變得越來越好。”

話音落下，會場內仍舊鴉雀無聲。衆人好似尚未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

臺下，蘭頓面色複雜，雷伽失魂落魄，似是仍舊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而弗內斯則神情淡淡，眸底隐有期待。

禾安适時露出一絲緊張，看了眼下面的長老團，又小心翼翼望向傑克，神情中隐有惶恐，“父親……”

“別怕，孩子。”傑克摘下手上的紅色寶石戒指，遞了過來：“戴上它，以後你就是吸血鬼族的新族長，查理家族的家主。”

禾安面露振奮，好像被傑克的話鼓舞，深吸一口氣接過了家主戒指。

戴上的剎那，有鼓掌聲從角落傳來，禾安擡眸看去，隐約看到了熟悉的玩家面孔，但對方跑得太快，看得不真切。

接着，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媒體也跟着鼓掌。

氣氛很快被帶動，無論情不情願，事态已成定局。

稍大的指環套上大拇指，禾安走向話筒前，“謝謝大家的鼓勵，我會繼續加油的。”

話音剛落，一股無法言喻的強大力量突然從戒指湧入他的身體，紅色的紋路在他的經脈中蔓延開來。

——這是猩紅巨木的氣息。

剎那間，禾安只覺能夠感知到吸血鬼領地中的一草一木，那希望森林中的聖物早已将樹根蔓延至族群的每一個角落。

有一株紅色的幼苗在他的識海內生根發芽，這是繼承查理家族家主的象征。同時，他也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被對方吞噬，那曾經感受到過的枷鎖感在此時攀至頂峰。

禾安的面色沉了下來。

他想要阻止，卻無法抵抗這磅礴的力量。

猩紅詭異的紅色光紋在他的額心成了型。

眼見禾安已經繼承了猩紅巨木的契約，傑克神情松快，将禾安難看的面色解讀為尚未消化來自聖物的力量。

他拿起話筒：“長老團，向新家主見禮。”

視野中的人群起身，禾安身體僵硬，血脈中微弱的光明之力在抵抗猩紅巨木的入侵，可效果甚微。

幸好，游戲副本界面也及時彈了出來。

【副本：吸血鬼家族的選舉】

【玩家成為新家主，任務目标達成，判定成功——】

【任務獎勵清算中——準備傳送——】

時空在這一刻被按下靜止鍵，面前的傑克維持着舉話筒的動作。

入侵血脈的猩紅巨木也沒了動靜，光明屬性占了上風，開始清除對方留下的痕跡。

禾安松了口氣，看到遠處角落中同樣能活動的玩家們。他們面上湧現狂喜，有激動者在瘋狂朝禾安揮手。

“牛逼啊——大佬！！”

意外在這一瞬突生。

結算界面上的電子光芒停頓，就像是卡bug般冒出黑白相間的雪花，有黑色的液體從光屏邊緣爬上，形如觸手般吞噬畫面上的文字，光屏閃爍起來。

與此同時，傑克也恢複了動作，他似乎并沒有覺察到剛才的靜止。

就在長老團回歸原位時，一股陰冷的氣息從主講臺的地底冒出，黑色觸手就像井噴一般從禾安的腳底湧出，瞬間爬滿整個主講臺。

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在會場的各個角落爬出，椅子的縫隙、盆栽的土壤中飛出黑色飛絮，陽光頃刻間便被吞噬。

傑克面色一凝，深紫色的光影在其背後顯現，他飛快地拉過禾安，擡指間将主講臺上的黑色觸手便被碾碎。

“警戒！”

可這黑色力量仿佛無窮無盡，比先前更加粗壯的觸手潮水般爆發。

長老團的反應也不慢，他們是族群中血脈力量最頂尖的人群。迅速分散至場館各地的同時，他們飛快着手消滅這些邪靈力量。

會場內轉眼被黑霧籠罩，禾安聽到傑克罵了一聲：“這該死的邪靈，膽敢屢次侵犯我查理家族的領地！”

随後，他體內被注入生機，傑克為他凝出一個保護罩，“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動。”

兩股力量在體內打架，禾安痛到無法呼吸，感覺到傑克離開，艱難地凝出精神力。

——這魔神之力他再熟悉不過，分明是朝他來的。

有火焰在面前爆開，青芒随後而至，面色焦急的蘭頓和神情慌張的雷伽出現在不遠處，可卻遲遲無法突破禾安周身瘋漲的黑色觸手。

它們逐漸凝實，像是要結成繭将禾安包裹。

這次的魔神力量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強大，帶着絲孤注一擲的意味。

弗內斯的臉一閃而過，他撕開個口子探進來，拉住禾安的手，“你沒事吧？”

禾安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頃刻間被黑色觸手勒住了脖頸，被拽離弗內斯。

黑色飛絮濃郁得像是鵝毛黑雪，轉眼間便将會場吞噬。有記者驚慌地向外逃竄，下一秒卻被飛絮黏上，轉瞬軟了下去，軀體如同雪糕般融化，只剩下一層皮。

黯淡的灰色意念被吸走。

禾安的體內戰場已是劣勢，偏魔神還要找事兒，帶着奪他性命的架勢。

“喬治……你讓我好失望……”

血色的身影從地底鑽出，佩琪的臉上帶着高度腐爛的痕跡，扭曲的四肢歪歪扭扭地杵在地上，爬行的過程中抖下些蠕動的黑蟲。

雖然肢體青黑，但仍舊能看出，上面布滿了可怖的鞭痕。脖頸上的勒痕最為明顯，活像是要将她的身體一分為二。

她面上帶着狂熱和興奮：“你這個叛徒！大人讓我來親自消滅你，只有我……才能成為真正的繼承者！”

“只有我！！！”

她的聲音尖銳又扭曲，嘴角沾染了一絲紫色的血液，“等我吞噬掉你這個叛徒，就能殺掉傑克那個老不死的！”

“我會成為查理家族永遠的夢魇！”

不同于上次見面，在禾安的感知中，佩琪早已不是虛弱的靈魂體，她的氣息中滿是陰冷，強度并不比魔神在魔國降臨時弱。

魔神顯然是将她當做了容器之一。

不止是她，會場內那一道道爬行的扭曲身影，腐爛得幾乎看不出原貌。

有人認出爬行物的身份，不由發出驚呼，卻轉瞬被奪走了性命。

在場的吸血鬼族人雖多，但并非每人都覺醒了強力的天賦，面對拼命反撲的魔神，遠遠不是對手。

禾安側身避開佩琪的爪子，艱難地挪動，黑絮卻趁機鑽進了他的傷口。

陰冷之力直逼眉心，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經脈內有黑色的觸手黏附，并迅速膨脹。

體內既有猩紅巨木攻城略地，又有黑絮在瘋狂搶地盤，想将禾安的身體據為己有，逼得光明屬性暫居一角。

禾安咬牙冷笑：“真熱鬧啊……”

加上他能湊一桌麻将。

他是魔神針對的重點，強如弗內斯，也只能在外圍瘋狂撥開一層層黑觸手，但這遠沒有盡頭。

弗內斯面上帶了絲焦急，全力釋放血脈之力的同時，低呵道：“喬治！”

禾安聽到了他的呼喊，卻沒有力量回應。

兜中微動，金藤冒出頭來，在海量黑絮聚攏而來的同時緊緊貼在禾安體表，彌漫而出的光明之力飛快修複禾安破碎的經脈。

疼痛稍有緩解，禾安的身體卻仍舊無法移動，他扯起嘴角笑了一聲：“還以為你要睡到我的忌日。”

他的視野模糊一片，隐約感覺到有個高大的人擋在他面前，将他拽起。

小黑：“懶得買花。”

身上的壓力驟松，金色的藤蔓絞殺黑色觸手，沾染上禾安的血跡。

仿佛意識到僅憑這樣的手段殺不死禾安，會場內的觸手齊齊枯萎。

禾安得空喘息，剛擡起頭，便見巨大的黑色虛影在頭頂降臨。

哦不，這已經不能被稱作是虛影，相比于魔國的那次見面，眼前的黑霧要凝實許多，那雙冷冰冰的瞳孔直直地望來。

小黑擡頭望去，神情中多了分凝重，“它融了一絲本體。”

男人就站在禾安身前不遠處。

禾安詫異于小黑居然進化出了人形，雙眼卻無法聚焦看清楚他的模樣。

大地猛地震顫起來，望不到盡頭的黑色藤蔓轉瞬取代會場內富麗堂皇的內飾，它們扭曲又尖銳，頃刻之間便吞噬掉無力抵抗的吸血鬼族人。

一個個灰色的黯淡光點附着在黑藤的尖刺之上，片刻之後變成其上的分支，繼續生長。

見到魔神的剎那，傑克瞳孔驟縮。

他此刻才明白，為何對方潛伏在莊園中十餘年卻遲遲沒有被發現，這分明是屬于王族的氣息。

他大怒，指着虛影破口大罵：“身為王族，居然用這等卑劣手段，怎麽不敢現出真身？！”

魔神并未理會他，反而直勾勾地定向禾安，冷冰冰道：“又壞我好事，你必死無疑。”

巨大的瞳孔內是複雜詭秘的花紋，話音落下的同時，無法抗拒的陰戾力量襲向禾安。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禾安被迅速吊起，懸在空中，一寸寸向那虛影移動。

傑克目眦欲裂，對方所為無異于打他查理家族的臉，竟然想在衆目睽睽下奪取新家主的性命！

“三十二號！”他怒喝道：“不惜代價救下喬治！我放你自由！”

緊接着，禾安明顯地感覺到體內被注入了生機，那被迫鎖在一角的光明屬性之力終于有了狹窄的活動範圍。

可随即，魔神的眼眨了一下，身影又凝實了一分。一根粗壯的黑藤連接在禾安的眉心之上，充溢着死亡氣息的秩序之力攜裹着他再次靠近那深不見底的大眼。

“保持清醒。”

小黑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随即鋒利的金藤斬斷他和魔神之間的鏈接，禾安只覺落入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

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聽在禾安耳中稍顯熟悉。

“別抗拒猩紅巨木，借力打力。”

禾安清醒了幾分，來自治療師的力量讓他的精神力稍有恢複。他剛想擡頭看看小黑，便見對方化為一道金光襲向魔神虛影。

只留下一句：“我能撐三分鐘。”

身上的枷鎖驟然消失，禾安落地，左腿膝蓋重重跪在地上。

他不知道小黑到底進化到何種地步，居然能一對一正面與魔神對抗，但在精神力的感知中，它的氣息在變弱。

再擡眼時，禾安的眼中帶了淩厲。

他緩緩站起身，在吸血鬼族人或震驚或驚恐的視線中，解除了體內的所有防禦，大拇指摩挲紅戒，任憑猩紅巨木的力量沖入經脈，徹底占據他的肉身。

被賦予強力天賦的同時，他就像個被帶上枷鎖的重刑犯，死死受限于吸血鬼族聖物的秩序規則。

他一躍而起，手中幻化出一柄紅色光劍，舉手投足間空間隐隐扭曲。

刀刃撕裂黑霧的最外層，黑絮散落但随即被點燃，“嘶嘶”冒出灰煙。

那巨瞳中帶了驚怒，只能被迫從與金藤的戰局中抽出力量，襲向禾安。

場中巨變引起幸存者的側目，在看到禾安孤身一人直面邪靈時，不少族人心神俱震。

長老團忙着清除地底冒出的邪靈，看到這一幕也不由頓了身形。

傑克咬牙，救下老王的同時，将體內的血脈力量源源不斷地注入經脈中尚未完全消除的紅色根莖。

這是查理家族的尊嚴之戰！

他高聲大呵：“喬治！必須将這無法無天之徒絞殺！”

無暇顧及吸血鬼族人什麽反應，禾安現下的全部心神都與手中光劍融為一體，魔神的虛影在他的攻擊下有了黯淡的痕跡。

可惜它現下無法全部掌控猩紅巨木的力量，他像是樹根上的一具傀儡，雖然能汲取到主體的養分，可這遠遠不夠。

不夠！

他揮劍的頻率越來越快，同時催動體內的力量探入那紅色的根莖中，想要共享那份秩序之力。

可對方就像個深不見底的漩渦，無法撼動分毫。

不夠，還不夠！

他的眼前彌漫血色，感知中，小黑的氣息已然愈發虛弱，它憑借一藤之力為他留出時間，可他的攻擊力卻遠遠不夠！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巨瞳，不甘如同潮水般彌漫。

攻擊的光劍停下，禾安的眼底陡然變得平靜，他驀然上前，主動探入那黑霧之中。

正拼命靠近的弗內斯面色難看，“喬治！”

曾經作為“繼承人”的他明白，魔神擁有怎樣的力量，那遠遠不是喬治所能抵抗的，就算繼承了猩紅巨木，在未将其完全掌控之前，也全然不是對手。

他分明是在找死！

融入魔神虛影的禾安耳邊一靜，就像是步入了真空，被奪去了五感。

他面無表情地擡起胳膊，劃出一道從胳膊肘至手腕的傷口，鮮血瞬間湧出。

“你朝我來，不必禍及旁藤。”

魔神正因金藤的攻擊而焦灼，眼見禾安自己送上門來，黑霧化為灰絮争先恐後地擠進禾安的血液。

轉眼之間，原本因猩紅巨木的侵占而變得破敗的血脈再次受到沖擊。

禾安痛到神志不清，隐約感覺到有人快速靠近，稍顯急迫地拽住他的手，想為他治愈傷口。

可為時已晚。

那雙陰冷的瞳孔在他的識海內緩慢地睜開，帶着勝利者的姿态巡視自己的領地。

禾安的意識體已經瀕臨破碎，他冷冷地看着這一幕，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将手上的紅戒捏碎。

“咔嚓——”

很微弱的聲響。

就像是摧毀了什麽協議。

下一秒，他的體表冒出密密麻麻的紅色幼苗，如同人體培養皿。

可這些紅色幼苗卻沒來得及長大，有灰絮黏在了它們的根部，飛快地吞噬其中的力量。

禾安以自己的身體為引，将這兩柄懸在他脖頸上的利刃拽進了同一個戰場。

體內的經脈俨然慘不忍睹，這兩股力量可不會顧忌他的安危，在感受到威脅時，瘋狂地吞噬對方。

恍惚之間，禾安覺得自己像被拽進了什麽造物主的後院，兩股充盈着秩序之力的光芒打得難舍難分。

只是他這個圍觀者，不知道能撐多久。

咬破舌尖，他維持最後一絲神智的清醒。

占據主場優勢的猩紅巨木漸漸奪得上風，只有一絲本體降臨的魔神逐漸被吞噬殆盡。

但猩紅巨木的傷勢也不輕，面對這樣一尊高階魔神，它的本體縮水了數倍，彌漫在禾安體內的力量也僅剩下部分殘餘。

禾安眼底帶着絲同歸于盡的決絕，這兩煩人的玩意折騰得他死去活來，別想輕易離開。

可就在他要故技重施，想要引燃自己的軀體之時，溫和的生機湧入身體，阻止了他的動作。

小黑沒什麽情緒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其中帶着絲虛弱，“別天天尋死覓活的。”

禾安遲鈍地擡起頭，看到剛才還能幻化出人形的小黑眼下只剩巴掌大小，正盤踞在他的肩膀上，身上的金紋破敗得不成樣子。

禾安咬牙，有了小黑的生機，他體內的光明屬性力量重新被激活。

他催動精神力，纏上那想要後撤的猩紅巨木之力。

也許打不贏，但得讓它掉層皮。

可就在金光即将觸碰到紅芒的瞬間，這股令人處處受限的力量卻在飛快消弭。

黑霧漸散，禾安警覺地擡起頭，循着猩紅巨木消失的方向看去，捕捉到會場角落中的身影。

治療師32號。

他的氣息愈發變得深不可測，吞噬掉僅存的聖物力量後，目光在禾安面上停頓了兩秒。

那張向來如同冰山般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耐人尋味，而後後退，消失在空間漣漪中，沒了身影。

黑霧漸漸消失，禾安自破敗不堪的會場半空中重新出現。

他神色一狠，探出精神力追向那虛弱不堪的魔神本源。

刺痛感順着精神力蔓延至全身，禾安眼底閃過濃烈的殺意，咬牙操縱精神力重創想要遁入空間裂縫的本源力量。

“豎子爾敢！”

魔神的情緒中傳來焦躁。

“下次換點兒新詞。”

禾安眼中閃過淩冽的寒芒，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包裹對方——将其徹底碾碎。

魔神氣息消失的剎那，過度消耗的他也從半空跌落，意識恍惚。

但随即，他聽到了來自系統的提示音。

“滴——獲得魔神之血。”

會場內響起一道道凄厲的慘叫，沒了魔神的力量，這些邪靈變得不堪一擊。

佩琪尖叫着爬向禾安，眼中滿是怨毒：“不會的！我要殺了你！我才是唯一的繼承者！”

“我不能失敗！我要毀了這令人作嘔的地方！”

她的關節中間淌下猩紅發臭的液體，爬行的動作逐漸變得僵硬，被趕來的長老一刀砍斷脖頸。

她的氣息潰散，帶着不甘化為絲絲灰煙，徹底消散。

脫困的弗內斯第一時間奔向禾安，在他身後是帶了輕傷的蘭頓。

遠處，傷勢稍重的雷伽看到渾身是血的禾安，面露難以置信：“喬治！！”

可還未等弗內斯靠近，禾安的身體便在衆目睽睽之下開始消解。

長老團衆人面露動容。

傑克一驚，随即面上帶了悲痛，踉跄之下跌坐在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老王請咳兩聲，摁着傷口安慰道：“喬治少爺不辱使命，他又一次站在了族群的前面，他是我們吸血鬼族的驕傲……”

幸存的族人心中五味雜陳，大多面色複雜。

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對新家主的人選嗤之以鼻，可在這等生死危機的關頭，恰恰是這位他們不看好的青年，擋在了所有人面前。

犧牲了自己。

弗內斯面露絕望，所有情緒皆被掩于眼底，望着沒有氣息的禾安，無邊殺意不受控制地自心底釋放。

他的心跳快得驚人，血液也沸騰起來。

禾安的耳邊再次響起系統結算的聲音，輕柔的空間之力将他包裹。

遠處，處在邊緣的玩家們精疲力盡，再一次聽到系統的聲音，不由面露慶幸。

雖事發突然，但好在位置偏僻，沒什麽傷亡。

他們周身齊齊蕩起漣漪。離開前，中年男子嘆道：“這麽會有這種bug，讓大佬犧牲這麽多！”

可下一秒，他眼睜睜地看着周身景物巨變，所以物件都飛速向會場中心躺着的禾安聚攏。

“？”

不僅是莊園內，整片領地都蠕動起來，原本長在猩紅巨木上的香料、寶石等一衆物資都齊刷刷地飛來，彙聚在禾安周身。

包括雷伽兜裏那枚蘊含吸血鬼紫脈精血的鑽戒。

看到鑽戒突然飛走，雷伽一愣，“？”

剎那間，原本就遭受重創的吸血鬼領地變得光禿禿的。繼失去聖物後，領地內的所有資源也被洗劫一空。

衆吸血鬼震驚又錯愕地看着這一幕，“？？？”

消失前，禾安捏着掌心破碎的指環，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弗內斯猛地擡頭，喬治消失的剎那他感受到了那股并非吸血鬼族的秩序力量，面色一怔。

他的面色沉了下來，體內奔騰的力量隐隐又有了進化的痕跡。

許久，他的情緒又回歸平靜，勾起唇角望着禾安離去的方向，低笑一聲，“騙子。”

在空間間隙中穿梭的禾安漸漸恢複了生機，回到了那片屬于玩家的昏暗中轉空間。

垂眸看去，金藤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被重創之下，連氣息都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禾安沉默片刻：“剛才你明明有機會跑的，別後悔。”

小黑氣若游絲，但語調中仍帶着輕松。

“跑什麽，找機會繼承你的遺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