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站在門外幾秒後,鹿邀一把推開門,這一推,香氣便撲面而來,更加明顯,他皺了皺鼻子,剛一關上門,轉身便看見桌上擺着滿滿一桌的菜肴。
烤雞紅燒魚,白嫩的豆腐與一看便酥脆的丸子,對于吃了好些天的鹿邀來說,說是山珍海味也不為過。
問題就是,這些菜為何會好端端出現在他家,出現在他的桌子上?
他轉頭四處看看,不到一會兒,這問題便得到了解答,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一股清淡的酒香随之而來。
鹿邀轉身,便瞧見卻燭殷手裏提着個酒壇,修長手指被紅色的細繩勒出輕微紅痕。
卻燭殷沒想到他回來的如此早,稍稍一頓,便笑着湊上前,徑直朝着那一桌子好菜走過去,酒壇也順着被放在了桌上,他動動手指,桌上又随即顯現出兩個清透的青瓷小盞。
鹿邀疑惑更深,他走過去,低頭看着這一桌子菜,看到最中央那一只烤雞時,眉頭一皺,想也未想,便轉身推門而出。
“……”,卻燭殷要說的話還未說出一個字,就被撩在屋裏,可沒有一會兒,剛剛推門而出的人又推門而入,臉上是如釋重負後的輕松。
他皺了皺眉,直覺眼前這人心中一定在想什麽不好的事情,開口道,“你方才急匆匆跑出去是去做什麽?”。
鹿邀安了心,去洗了手,才安穩地坐下來,看着桌上那一只雞,認真道,“去數院裏的雞”。
卻燭殷笑意凝在臉上,看看桌上那雞,又看看眼前人的臉,不可置信道,“你以為我殺了你的雞?”。
他們吃了這麽多天的面,他好心想為他改善夥食,竟還被懷疑?
鹿邀抿抿唇,他剛剛回來,還有些渴,因着酒量不好,不知道胡福臨給的酒是何種的,路上忍着渴沒喝,回來全都給了王耕,現在嘴巴幹的厲害,很想要為自己倒一杯水來喝,卻看見卻燭殷表情,于是伸出去的手縮回來。
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不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有什麽不對,畢竟他們現在還是貧窮戶,要買一只雞還不如殺一只自己家來的劃算。
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剛剛是這麽想的”。
雖然聯想到他剛剛的舉動,就知道這人一定是誤會了,可眼下對方親口說出來,沖擊力果真要大得多。
卻燭殷不是個喜怒易顯的人,到了鹿邀這裏,久居高位練出來的貼在臉上的面具卻不用他自己摘就掉了下來。
他看着鹿邀清澈的眼,生氣到了一半便氣不起來了,怒極反笑,“殺雞太髒了”。
鹿邀覺得有些道理,相處這麽久,小黑好像确實很愛幹淨,他擡眼看了卻燭殷一眼,點點頭,表示贊同,“好像是”。
卻燭殷撐着下巴,眼尾輕輕撩着,他挑着眉,看鹿邀一點兒也沒有要動筷子的跡象,問他,“不喜歡?”。
當然喜歡,鹿邀喉結微動,可他現在實在口渴,看看桌上放着的水壺,想了想,擡頭看着他,“我能先喝口水嗎?”。
“……”,卻燭殷沉默片刻,自己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看他一口喝了,忍不住道,“我長得很可怕?”。
幹渴的嗓子終于被水潤澤,鹿邀舔舔嘴唇,微微眯起眼,回他道,“不可怕”,他笑笑,認真補充道,“很好看”。
“那剛剛是我不讓你喝水?”。
“……”,鹿邀疑惑地看他一眼,“沒有呀”。
“那你為何喝個水也要問我?”,搞得倒像是他欺負他似的。
鹿邀表情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道,“我只是覺得你剛剛好像生氣了”。
要是在他生氣的時候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豈不是會更生氣?
“罷了罷了”,卻燭殷知道他腦子裏想的異于常人,臉上難得浮現了無奈神色,他指指桌上的菜,笑道,“嘗嘗這些吧?”。
鹿邀看着這一桌子的好菜,遲疑地拿起筷子,“這些是哪裏來的?”。
照上次廚房快要被點燃的狀況來看,極小的概率是卻燭殷自己做的。
卻燭殷眯着眼笑,“我自有辦法”,他挑起肉丸子放入鹿邀碗裏,語氣裏帶着點兒得意,“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鹿邀夾起丸子咬了一口,點點頭,應他,“很厲害”
這丸子呈金黃色澤,上撒着幾葉青翠碎葉,相得益彰,入口時外層酥脆,內裏肉汁飽滿,一口下去香酥可口。
鹿邀的眼睛亮了亮,看着卻燭殷,“好吃!”。
“那是自然”,自己家的廚子雖然愚笨,但廚藝倒也還算可以,以往只要他做自己喜歡妖界的食物,沒想到人界的菜色也一學就會。
回去也該獎賞獎賞。
鹿邀可不知道這一桌子菜都是卻燭殷以前的‘禦廚’做的,他吃了丸子,又盯上了白嫩的豆腐,一時暫時忘了這菜的來歷,只覺得比起自己做的無味面條,這些菜可要好吃百倍。
卻燭殷沒有要吃的意思,見對面人吃吃這個,嘗嘗那個,滿意地笑,覺得自己這一趟倒也沒有白跑。
吃了一會兒,鹿邀才想起來什麽,停下來放下筷子,把兩串錢掏出來放在桌上,黑玉般的眼睛在燭火下明亮異常,“這是我今天賺的”。
卻燭殷輕輕挑起眉峰,目光在兩串銅錢上輕掃去一眼,看着鹿邀一臉期待的神色,漂亮的眼睛微眯,撐着臉臉湊近鹿邀,他本就沒有坐在鹿邀對面,兩人相距很近,這一傾身,距離便縮的愈發短,他輕聲道,“真厲害”。
距離太近,幾乎連呼吸都要交纏在一起,卻燭殷壞心眼兒地湊得更近了些,一雙琥珀色的眼直直望着鹿邀,眼裏的笑意輕輕嬈嬈,像羽毛一樣,在鹿邀臉上回轉。
鹿邀不知為何就想将這事說給他聽,正彎着眉眼笑,冷不丁對上卻燭殷的眼,下意識便往後退了好遠,木凳在地上發出刺啦一聲響動,他看看卻燭殷,疑惑道,“我們剛才就離得這麽近嗎?”。
卻燭殷聳聳肩,笑意盈盈地看他,“自然,你方才吃的香,都沒注意”。
鹿邀點點頭,為自己剛剛一股腦兒吃個不停感到不好意思,自己搬着板凳往旁邊又挪動了些,注意力很快就重新集中在桌上的兩串錢幣上,他笑着道,“可以用這些錢做別的事了”。
“哎呀”,卻燭殷嘆口氣,坐回去抱着手臂,“沒有這些錢也是可以的”,他勾唇看着正将兩串錢收起來的人,道,“找我不是一樣?”。
這些人界的錢幣,只要他想,能變出這樣的無數串,何須花費這麽多時間,耗費如此之多的精力,到頭來也不過才得了這兩串兒。
這語氣……鹿邀收錢的手一頓,擡頭皺起眉警惕地看着他,“我不許願”。
還剩下的兩個願望,怎麽能随随便便就用掉?要是現在用掉,日後遇到他無法解決的大麻煩該如何?
“……你倒是警醒的很”,卻燭殷也猜到是這結果,輕笑着道,“我早料到你會如此”,他眼神在鹿邀手上錢串子上掃去幾眼,“快收了吧,這些菜可都是要你吃的,莫要浪費了”。
二百錢對現在的鹿邀來說,是很大一筆錢,按照接下來的計劃,他打算在地裏種些土豆,土豆雖然生長周期很長,但只要成熟了,就他自己來看,要比生菜的市場多的多。
王耕扛着鋤頭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鹿邀背着包袱的樣子,忙轉了個方向,過來問他,“你這是要幹啥去?”。
鹿邀關了院門轉身,回他道,“去縣裏一趟,我打算要種土豆”。
王耕一聽,忙拉住他,“你等等”,他踮着腳看一眼鹿邀的院子,“借借板車”。
“…好”,鹿邀點點頭,就看他很快推着車走出來,把鋤頭丢給他,“給我拿着點兒,我馬上回來”,說完就朝着自己家跑去”。
不出一會兒,王耕就拉着板車回來了,去時空空的車上現在裝滿了土豆,他停在鹿邀面前,松了車把喘口氣,露出一口白牙,“我這剛好有一批去年的土豆,一直在地窖裏放着,現在剛好,你拿去種吧”。
這一車的土豆數量不少,鹿邀沒想到王耕會直接拉了一車土豆來,呆了幾秒,才擺手道,“…你們不用嗎?”。
王耕擺擺手,擦擦額角的汗,“不用,我們地裏今年都種滿了,哪有地方種着東西,再放就得放壞了,也是浪費,你也省的再去花錢,直接用這些就成”。
他說的不錯,鹿邀也覺得有理,可這畢竟是一整車的土豆,也不能白用,沉吟片刻,他開口道,“那我和你買”。
話一出口,王耕的表情就變了,他皺起眉,在鹿邀肩膀上大力一拍,“說啥呢,都說這是不用的,放着也是放着,你這一用,剛好給地窖騰出地方放別的,再說,這些土豆苗子還不知道好不好呢,要是到時候種不出來還是個事兒,你別給我錢啊,給了我就翻臉”。
邊說着,他從鹿邀手裏接過鋤頭,“行了,快去忙活吧,我也得走了”,說完也不給鹿邀機會,轉身走得飛快,一眨眼就沒影兒了。
鹿邀看着他離開,低頭看一眼滿滿一車土豆,半晌,嘆口氣,看着王耕遠去的背影,輕聲說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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