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彼時鹿邀還在院子裏把土豆往車上裝,心裏想着裝好後就去照着名單上找送菜的人家,看看能聚些什麽菜,到時候收拾齊整到月末那一日給飯莊送去。

他拍拍衣裳,站起身來,看着喘着氣的二人,“發生什麽事了?”。

王耕喘夠了氣,看一眼桌上放着的水壺,撈起來倒了一杯茶水,道,“趕緊給我喝一口啊小鹿”。

他一口飲盡茶水,才漸漸回過氣來,張成是顧不上喝水了,他摸着胸口,開口道,“咱們這個月月末不是要去送菜嗎,原本報了名的人家的菜都是長得很好的,誰知道我昨晚想去看看,就發現本來好好的菜,葉子全都黃了!”。

鹿邀眉頭頃刻間皺起來,“全都黃了?”。

王耕手裏攥着杯子,補充道,“他說的有點嚴重,那些菜葉子都耷拉下來了,全黃了倒也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

“我實事求是地說,哪來說的嚴重了?”,張成終于喘勻了氣,白他一眼,“你家的菜不也開始黃了?”。

王耕一哽,接着就好像接受不了自己家菜地裏的菜被張成那麽說,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低聲嘟哝着,“也沒有那麽嚴重啊”。

張成描述的過程中,鹿邀腦中過了無數種會導致這種狀況的因素,一一羅列出來,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他擡手按住王耕的肩膀,沉聲道,“王哥,先帶我去你地裏看看”。

王耕地裏的苜蓿已經割了一茬兒,鹿邀和他們一起過去時,就在地旁邊的羊圈裏十來只羊咩咩地叫着,張成捂住耳朵,皺眉罵了一句,“吵死了”。

“嘿,你是沒見過羊還是怎麽地?”,王耕看他這一副嫌棄模樣,沒好氣道。

“別吵了”,鹿邀徑直往地裏走,蹲下身察看新長出來的苜蓿,果然如張成所說,葉子耷拉下來,還泛着不健康地黃色,好在只在葉子尖尖上變黃,還不算太嚴重,他眉頭皺着,看了半天,問,“這地是最後一次施肥是什麽時候?”。

這情況看起來像是營養過剩,要麽就是缺水,鹿邀自覺将後面一點給排除了,他不久前才看到王耕澆過水,缺水不太可能,而澆水澆地過了頭,先損害的是根系,不可能讓葉子一夜之前就變成這樣。

王耕摸着下巴想了好一會兒,才半是确定地道,“前天吧”。

“前天?”,鹿邀眼睛微微瞪大了,不可置信道,“王哥,我看你十天前就已經施過一次肥了,怎麽前天又施肥?”

“啊?”,王耕摸摸後腦勺,“不能施地這麽勤快呀?。”

其實要是按照以前的那種肥料,多施幾次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但問題就在于王耕是用他之前施肥的方式施的,那種肥料很容易就會太燒,照着王耕這個頻率,地裏的菜鐵定是被燒壞了。

鹿邀嘆口氣,大概是明白了,他看一眼王耕,問他,“那肥料你有沒有告訴別人?”

“這…我說了,那天施肥有人看見了,我就告訴他們了”,王耕神色慌張起來,“不是,這咋辦啊,燒壞了豈不是送不了菜了?”。

張成在一旁聽着,大致明白了,他想了想,道,“我剛剛看過的幾戶人的地也和王耕的地一個情況,看來他們也是照着王耕的法子施肥的,”,他看着鹿邀,問道,“現在有啥辦法不?那幾戶人的菜長得最好,本來打算這次就先送他們的……”。

現在看來是送不了這幾家的了,鹿邀低下頭,垂眸思索片刻,開口道,“我們去開閘”,他看一眼張成道,“你去通知其他幾戶有這個情況的人,把接着地裏的渠道口打開,澆水把肥料沖出來”。

好在這是古代,用的是腐肥,若是像現代一樣用的是化肥,就得換土了,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張成點點頭,沒有多問,轉身就快步跑開了。

鹿邀幫着王耕把地澆了,兩個人腳下都沾了些濕泥,幹脆也不在意身上的衣服,坐在田埂上,看着被清水浸透的土地。

王耕兩道濃眉緊鎖,轉頭看了鹿邀一眼,嘴唇張了張,低下頭,懊悔道,“對不起啊,小鹿,這次都怪我……”。

“不怪你”,鹿邀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我之前沒有和你說清楚”。

“而且現在也解決了”,他松了口氣,笑道,“離月底還有幾日,剛好我的土豆熟了,到時先給飯莊送去,不着急”。

王耕看着他的側臉,咬咬牙,“以後我做事兒得先問問你,再不能像這樣給大家添麻煩”。

大家這麽用肥料,都是想要自己家的菜長得更好,鹿邀心裏明白,他起初沒有将當時自己臨時做出來的肥料傳出去,就是因為是臨時做的,害怕有什麽副作用,之後想要再多研究研究,因為各種事耽擱了,現在看來,他得挑個時間再好好調整一下肥料的配料。

“問題不大”,鹿邀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已經解決問題都不是問題”,他低頭看着臉上內疚之色滿布的王耕,思忖一會兒,開口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其他人家的菜怎麽樣了吧?”。

鹿邀帶着王耕轉了一圈兒回來了,張成辦事利索,現在地裏出事兒的人家都已經澆了水了,這一批菜得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好在并不是所有名單上的人都地裏都用了太多肥料,剩下的一些人再等些日子,地裏的各樣菜也就都長好了,到時候一起送去,這問題也就解決了。

他回去後就将之前的肥料改進了下,把太燒的雞糞去了一半兒,發酵的時間也經過調試,選了最合适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了,他才将這份配料表傳給名單上的人人手一份。

至于為何不是全村人都有,倒不是他不想給,只是估計剩下的一部分現在都還不信任他,就是他給了,要的可能性也不大,日後再給也不遲。

數日後,到了約定的送菜日子,鹿邀把這次收獲的土豆留了一小半兒,剩下的全都和其他人的裝了車,叫張成帶着與飯莊胡老板簽訂的合同副件兒去縣裏送菜,自己則蹲在地裏開始想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農家樂要開展還得一些時間,眼下相信他,且願意和他一起的人還沒有村裏人的一半兒,而要辦農家樂,就得全村人都同意,,作為一村之長的村長那裏也得好好商讨。

地裏的土豆剛剛挖掉,翻出的土壤裏有被遺漏了忘了撿出去的植物葉子,鹿邀盯着它發呆,看着看着就發現那葉子突然飄了起來。

他睜大了眼,眼睜睜看着那葉子飄到自己眼前,逗弄似的飛來飛去,身體後傾,一個不注意重心不穩往後倒去,被一雙手穩穩扶住,那片葉子緩緩飄落在土裏。

鹿邀仰着頭看接住自己的人,瞬間就明白了剛剛那葉子是怎麽回事,他無奈地同低頭看他的人視線相對,簡直無力吐槽,“小黑,你太無聊了”。

被說無聊的人倒也不生氣,輕輕托着他的腰把人扶起來,站在他身邊,笑眯眯開口道,“你在看什麽?”。

鹿邀剛剛心有餘悸,覺得站起來要安全地多,也不蹲着了,起身同卻燭殷站在一處,回答他道,“我在想,接下來要做些什麽呢。”

“你不是一向點子多?”,卻燭殷微一挑眉,側目低頭看他,“也有窮途末路的時候?”。

鹿邀看他一眼,沉默片刻,開口道,“我想做的現在都做不了”,他抿抿唇,轉身往家裏走,“我在想還有什麽是現在的我能做的”。

卻燭殷知道他在認真思考,也不再故意逗,轉身懶懶地跟上去,見他眉頭皺起,很想替他撫平,想了想,随意道,“我看你上次點心做的不錯,不如做些來賣?”。

話音剛落,鹿邀停下腳來,轉頭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雙手抓住他的手,“小黑,謝謝你!”。

卻燭殷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還真給了他啓發,心中不免有些高興,長睫垂下,遮住落在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的視線,“我不過是随意說說,你打算怎麽做?”。

那些點心做起來定是不容易的,平時做着吃吃或許還行,要是真的要批量做來去賣,肯定是要費很多時間,一想到這裏,卻燭殷有些後悔,或許他剛剛該再好好想想,不該說的這麽随心随性,再怎麽也該想出一個好做的事情來給鹿邀。

鹿邀沒注意到卻燭殷漸漸皺起的眉頭,點心要做來賣是個不錯的想法,但大街上四處賣點心的人,手藝不知道要比他好上多少,要想在一衆人裏脫穎而出,就得有創新,至于要怎麽新……

院子裏雞圈裏的雞咕咕叫了幾聲,拍打着翅膀在圈中四處走動,好一副惬意的模樣,鹿邀靈光一現。

他雖然沒有做古代糕點的那些精細原料,但是有雞蛋呀!

古代的點心糕點好□□致不錯,但現代的也有自己的特色,比如最簡單的雞蛋糕,在現代各色糕點頻出的甜點時代下,也沒有被花樣繁多的糕點種類給蓋住,反而有有一大批人會專門去買,而且還不用其他的佐料,主料就是最簡單的面粉和雞蛋,這兩樣現在對鹿邀來說并非難事。

他走到雞圈,雙手搭在圍欄上數了數,圈裏共有十二只雞,加上前些日子孵出來的幾只小的,有十五只,其中有一只是公雞,要是要做大量的雞蛋糕,還得再攢些日子。

鹿邀盯着不停走動的雞思索良久,突然轉頭問站在他身後的卻燭殷,這人因為嫌棄圈裏的氣味,離他足有兩米。

“小黑”,他招招手,“你過來一下。”

卻燭殷皺起眉,哪怕是站在這裏,他也能聞到從雞圈裏傳來的臭味兒,嫌棄地不得了,更是不可能過去了,再者……他抱着手臂,開口道,“你為何要這樣……”,他學着鹿邀的手勢,擡起手動了動,“為何要這樣叫我?”

這總叫他想起之前看到過人類叫門口拴着的黃狗時做的動作。

“這樣有問題嗎?”,鹿邀重新做了一遍動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擡腳走過去,站在卻燭殷身邊,“這不重要,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雙手按住卻燭殷的肩膀,嚴肅道,“你要仔細想了,再告訴我”。

面前人高他半頭,這樣擡手按着肩膀并不輕松,卻燭殷樂得看他仰頭看自己,故意站的更直了些,引得鹿邀的手臂跟着擡起,才笑着道,“你問吧”。

鹿邀對甜點的态度,不喜歡也不讨厭,給了就吃,平時不會專門去買,但也因為想要研究各行各業的營業模式觀察過,知道有一些甜品就是限量版,每天限量供應,雖然數量有限,但買的人絡繹不絕,正是因為限量,留了足夠的神秘感和期待感,時刻叫人惦記着。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個東西足夠好吃,能夠勾住人的味蕾,引住人的胃。

雞蛋糕要是放在現代并不出彩,但在古代,也算是個新奇糕點,況且味道也很不錯,要是做好廣告,賣出去第一批,日後哪怕是限量也會有人來買。

在這之前,他得确認這個與他所學過的歷史幾乎沒有任何關聯的時代是否是沒有蛋糕這種東西的。

他抿抿唇,問卻燭殷,“你吃過蛋糕嗎?”。

“蛋糕?”。

卻燭殷早做好了回答的準備,信心滿滿,沒料到鹿邀突然問了這麽一句來,他沉默着和鹿邀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接受了自己從未聽過對方口中這個東西的狀況,別開眼睛道,“…這是什麽?”。

鹿邀松了氣,松開手,笑道,“看你不知道我就放心了”,他把卻燭殷丢在身後,轉身進了雞圈,把今日的雞蛋全部撿出來,抱在懷裏,“這也算是一種糕點,一會兒做給你吃”。

好像鹿邀總是知道許多他不知道的東西,卻燭殷尚佳的心情下墜了半截,不太美好。

不過他說要做給自己吃,倒還知趣,他自顧自點頭,自己将剛剛跌落的心情給挽回,滿意地跟了上去。

決定要做雞蛋糕沒多久,村裏廟會就要開始了,鹿邀打算趁着人多,當日售賣。

他用木頭做了兩個收納箱式樣的容器,上面的木蓋可以滑動,裏面都鋪上幹淨的白布,把做好的雞蛋糕放入,合上蓋子,滿意地點點頭。

原本還在想廟會要做些什麽,現在倒是不必再發愁了。

只是照着張成所說,廟會那日,定然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帶着這些蛋糕去,能不能被人發現還是個問題。

他思索半晌,決定先帶着去,到時再想法子。

卻燭殷見他站在桌子邊許久不動,喝了最後一口熱茶,站起身走到他身後,借着身高差,下巴搭在他肩膀,“為何還不動身?”。

鹿邀沉在思緒裏,被他吓了一跳,緩好後毫不客氣地推開卻燭殷的臉,從他身前移開,手搭在桌上,“你怎麽知道我要出門?”。

“你的去處我當然清清楚楚”,卻燭殷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桌上兩個箱子上,複而又擡起,“我同你一起。”

一聽他這麽說,鹿邀不可抑制地便想起許久之前卻燭殷跟着他去縣裏那次,後來過了好久他才知道那時候這人是在逗自己玩兒,真是惡劣,再者,他實在不想再試試被衆人熾熱目光盯着的感覺了。

于是鹿邀抱起兩個箱子,嚴詞拒絕,“你待在家裏,我一個人去就好”。

“為什麽嘛”,卻燭殷拖長了語調,笑眯眯地湊過去,“我就是要去”,他打量了鹿邀兩眼,像是注意到了什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一眨眼就換了身粗布衣裳,雙臂伸展,笑道,“現在可以同你一起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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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肥不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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