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最終鹿邀還是帶了卻燭殷一起去廟會。
這些日子他覺得自己也奇怪,好像每次要拒絕對方時,一看到那雙眼睛含着些期待時就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一向是個對感情遲鈍的人,幾次三番想不出來,也就不想了,一門心思都投入了種地和賺錢上,其他的一概而過。
廟會還未正式開始,但已經有不少攤販将找好位置将攤子擺好了,好在鹿邀他們來的算早,還有些可供選擇的空位,他左右看看,找了一個一會兒人流量應當還不錯的地方,把兩箱蛋糕放下來,因為怕幹了,蓋子就沒有打開。
廟會這活動開的有規律,若不是有什麽大事,幾乎是年年都有的,很多人都摸到了好處,趁着這個機會帶着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來擺攤兒,就是想在今天賺點錢,很多都是互相見過眼熟的,鹿邀第一次來,且攤子上只擺着兩個木箱子,不知道是賣什麽東西的,一時間引來不少人探究的視線。
卻燭殷不喜歡被人這樣觀賞式地盯着看,有些不耐煩地投過去視線,剛剛臉上的笑意消失後一雙眼就又冷又沉,單是一對上就有些瘆人的慌,許多人一碰上這目光就感覺轉過去,低下頭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做自己的事情,嘟嘟哝哝的小話可沒少說。
“那個小哥長得俊,怎麽看起來這麽兇。”
“就是,看着要吃人似的,也不知道那兩個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噓噓噓,別說了,管人家裝的什麽呢,都是來讨生計的,管這麽多做什麽”,一個年齡略大的大娘打斷了聲聲的竊竊私語,利落地将自己的攤兒擺好,架子上是一些自己編織的裝飾品,有很多精巧的編繩,大部分是女子會喜歡的小玩意兒。
“沈大娘又開始叨叨咯!”,一個小孩兒舉着個糖葫蘆嘻嘻哈哈地跑過去,兩個小辮兒一晃一晃地,沈大娘叉着腰說他,臉上卻帶着慈祥的笑,“哪兒都有你!”。
人在陸陸續續地多起來,鹿邀剛要移開視線,就看到沈大娘朝他走過來,走近了看清站在攤子邊兒的是兩個年輕人,笑着道,“你們兩個是兄弟吧?”。
他們二人長得一點不像,這怎麽就被看作兄弟了?鹿邀剛要開口拒絕,就被卻燭殷搶先了,他臉上挂着一貫的笑,朝那大娘好不親切地應道,“我是兄長,這是舍弟”。
說話倒是說得好,鹿邀難得在心底吐槽了他一句,再看那大娘,臉上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一看就是相信了,他嘆口氣,也不再去做沒用的解釋,任由着卻燭殷把自己說成是弟弟。
上次還說是娘子呢,總之嘴裏沒個把門兒。
沈大娘看看二人的臉,贊不絕口,“你們年紀輕輕就知道出來擺攤兒補貼家用,真是好孩子”,她猶豫片刻,看看鹿邀,小心開口道,“不知道小哥成親了嗎?”。
大娘這話裏也沒個主語,鹿邀第一時間想的便是這位大娘是在問卻燭殷,張口便道,“他沒有成親。”
卻燭殷沒說話,輕輕挑了下眉。
沈大娘知道他是誤會了,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問的是小哥你,不過兄長都沒有成親,我猜你也沒有婚配”,她笑眯眯地看着鹿邀,兩只粗糙的手交疊着摩挲幾下,試探着問道,“我沒猜錯吧?”。
原來問的是自己。鹿邀之前在現代沒少被人介紹過女朋友,雖說遲鈍,但到底是經歷地多了,見沈大娘一臉期待的模樣,也能懂個中緣由,應對這種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說自己已經成親了,但壞就壞在,他實在不會撒謊。
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點點頭道,“還沒有成親”,說到這裏,鹿邀也才意識到,他來這裏已經許久,好像是連姑娘也沒見過幾個的,更別說成親這事兒。
這邊卻燭殷意識到事情不太對,臉上的平緩神色早變了又變,卻聽那大娘聽了鹿邀的話一臉喜色,“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她走近了些,猶豫着繼續道,“有看中的姑娘嗎?”。
“……沒有”,鹿邀沒想到大娘會一直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果然下一秒就聽大娘開口了。
“哎呀!這不是正正好”,沈大娘一拍手,眉開眼笑道,“我剛剛就注意到小哥你了,我家姑娘還沒有許配人家,改日你們認識認識如何呀?”
話一說完,她往後看一眼,眼睛就亮了,“剛好,我女兒來了”
鹿邀順着她目光看過去,瞧見不願出走過來一個穿着淺青布衣的姑娘,黑發绾成雙鬓,簪一支雕花木簪,面目清秀,看見沈大娘招呼她,微微一笑,朝着這邊兒走過來。
這下可不得了,早知道剛剛他就該說一回謊話,往日帶着卻燭殷出門,吸引人目光的一向都是這人,往常他放心地很,卻沒料到今日倒是換他被找上門來。
那女子慢慢走到跟前,鹿邀手心都急出了汗,他趕緊用手拉扯一下卻燭殷的袖口,側頭求救,悄聲叫了一聲,“小黑”。
卻燭殷臉色不太好,他剛剛站在這裏宛如一尊佛像,站着聽沈大娘問東問西,問過來問過去,關注地都是鹿邀的婚配問題。
婚配與否與她何幹?
人類當真是煩死人。
他眉頭微皺一下,很快恢複笑臉,低頭看了一眼鹿邀,見他神色慌亂,莫名穩了穩心神,回過神去,看着那個姑娘。
“娘,你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女子皺起秀氣的眉,挽着大娘的手臂,低頭小聲說完後,擡頭不好意思地看着鹿邀和卻燭殷,臉色微紅,“我娘就是這樣,你們別見怪”。
沈大娘很是高興,摸着她的手,笑呵呵道,“婉婉,我正同這二位說你呢,來的剛好”。
卻燭殷輕笑了聲,一雙眼輕輕瞥去一眼,視線定格在婉婉身上,注意到身上的視線,婉婉轉過來看了一眼,恰好與卻燭殷的眼睛對上,神色一頓,瞬間就紅了臉,怯生生地低下頭,小聲叫她娘別再說了。
沈大娘卻不依,她拉着女兒的手,眼角眉梢都帶着笑,眼睛一個勁兒地往鹿邀身上瞅,“小哥叫什麽名字啊?我家婉婉今年剛十九,長得漂亮,平時也勤快,也該到了找個好人家的時候了,你們……”。
話未說完,卻燭殷開口了,他微微俯身,一只手搭在鹿邀肩膀上,“我家弟弟婚配之事,做兄長的自然是不能不管,年齡原也到了婚配的時候,只是我們家中只有兄弟二人,怕是姑娘嫁過來了不方便”。
婉婉紅着臉看着卻燭殷,小聲應了聲,“…我也不太在意的”。
鹿邀一看這情況,也能明白些——這是沈大娘看上自己做女婿了,可女兒喜歡小黑!
他扭頭看一眼卻燭殷,眉頭微微一皺,心道小黑怎麽這麽受歡迎,不覺仰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緒。
來參加廟會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聲漸沸,鹿邀收回心思,看看手下的兩個箱子,心裏有些焦急,“大娘,這事兒改日再談吧,今日我有些忙”。
沈大娘聽他這麽說,笑呵呵地問了他姓名後說稍後閑暇再來,也沒再逗留,轉身就走了。
鹿邀松了口氣,明明沒做什麽體力活,卻覺得心累的不行,擡手把木箱蓋子打開,好在蛋糕是剛做出來的,這一會兒時間過去沒多久,還溫熱着,一打開後便香氣四溢。
卻燭殷見他和沒事人一樣,側目看他一眼,問道,“你為何要告訴她你的名字?”,要是以後還來煩怎麽辦?
蛋糕的甜香很快便引來了幾個小孩子,鹿邀正彎腰給他們遞東西,他專門準備了油紙,裁成大小合适的小方片,每一張都恰好能包起一個小蛋糕來,他一邊包着小蛋糕,看着手裏被拱起的油紙,便不由地想到杯子蛋糕,心裏把這事兒安排下來,打算下次做做,收好銅板,他才道,“她們不知道我們家在哪裏”。
“等到賣完這些,我們就離開”,鹿邀自然是不會被大娘拉着和她女兒相親的,剛剛早想好了一會兒賣完就走。
蛋糕全部裝在箱子裏并不引人注目,拿出來又容易散去熱氣,鹿邀思考一會兒,仰頭看了一眼卻燭殷,頭一次十分認真地将他從頭到腳完整地打量一遍
往日總待在一起,他總是忽略這人的臉,他見過的人不少了,可千萬人裏,連自己也覺得這般驚豔的,也就這一個。
身高腿長,站在這裏,也該發揮作用。
鹿邀拿了一張紙,包起一塊兒蛋糕來,遞給卻燭殷,“要吃嗎?”。
還在家時鹿邀做蛋糕的時候卻燭殷覺得新奇,吃了不少,眼下腹中飽飽,雖說蛋糕好吃,但也沒有太多想吃的欲望,剛要拒絕,就聽見鹿邀接着說了一句,“你長得好看,可以當一會兒招牌”。
“你在誇我?”,卻燭殷笑起來,等着他回答。
鹿邀點了點頭。
他這才接過蛋糕,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鹿邀想的沒錯,卻燭殷确實是個很好的‘招牌’,他本就長得惹眼,站在一處便是風景,叫人移不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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