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德妃預産期要比宜妃遲一點。
也沒遲多久, 大體也就一個月的時間。為了嚴防德妃聽聞胤祚之事出現意外,因此康熙特意令人遮掩消息, 嚴禁傳入德妃耳中。
康熙是好意。
只可惜突然戒備的皇莊,被緊急召見的禦醫,都說明皇莊上定然是發生了大事。即使一開始遮掩得很好,可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何其多?就算在嚴查後宮的當下,也有人動了心思。
很快永和宮裏便聽聞了一些風聲。
忠心耿耿的宮人們将這件事隐藏得極好,可架不住總有些多嘴多舌的宮人,閑暇時間說起了此事。
然後又傳入德妃的耳中。
她起初不敢相信, 卻發現崔嬷嬷和大宮女菘藍的表情很是奇怪,目光閃爍不定,最重要的是等自己回到殿內, 德妃就發現兩人竟是背着自己打算處理掉那名宮女。
為什麽……?
她們這樣做的理由只有一個!
德妃只覺得身體很冷, 腦袋更是嗡的一聲,她叫住崔嬷嬷和菘藍等人, 又在衆人的勸阻下将灑掃宮女喊了進來:“你說六阿哥……怎麽了?”
答案讓德妃眼前一黑。
手捧的瓷碗直墜于地, 噼裏啪啦的破碎聲響徹了整個室內。她如遭雷殛, 面無血色, 目光直直盯着宮女:“你說什麽……?六阿哥,六阿哥怎麽了?”
灑掃宮女瑟瑟發抖。
她咬緊唇瓣,顫聲回答:“回,回禀德妃娘娘, 六阿哥,六阿哥一只眼,一只眼瞎了——啊!”
話還沒說完, 宮女就發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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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盞被砸在她的面前,破碎的瓷片劃破宮女雪白的指尖, 鮮紅的血液瞬間湧出。
更讓宮女恐懼的是耳邊響起的話語。
德妃聲音冷冽:“将這麽膽敢咒魇皇子的賤奴,押送到內務府處置!”
宮女癱軟在地。
咒魇皇子?這可是重罪啊!她跪趴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奴婢說的句句屬實,絕無欺騙主子——嗚嗚!”
大宮女菘藍都要暈過去了。
她急急使人堵住灑掃宮女的嘴,将她立刻押送下去,緊接着又回轉身安撫臉色青白的德妃:“主子,小主子有天福佑,定然會平安無事的!”
崔嬷嬷也趕緊附和着:“主子,主子,胤祚還是肚子裏的小阿哥都等着您呢!”
對——對。
她還有肚子裏的孩子!
德妃臉色慘白,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裏面尤為激動的動作,心裏的酸澀是一陣又一陣。她緊緊攥住諸人:“她是胡說的對不對?胤祚,胤祚不可能失明的,對不對?”
殿內宮人齊刷刷的點頭。
他們異口同聲的說道:“主子放心,小主子定然不知有事的!”
只是安撫了主子躺下休息以後,菘藍幾人的臉色就不太好了。走到寝殿外面,宮女琥珀迎上前來,她面色發愁“崔嬷嬷,菘藍姐姐,這事要怎麽辦啊?主子還不知道六阿哥失明的原因,若是知道是三位阿哥一起玩耍,結果六阿哥誤抓到蟾蜍所致,只怕主子會……”
菘藍臉色不好。
至于崔嬷嬷冷着臉,憤憤不平:“要我說明明就是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錯!”
菘藍瞪了崔嬷嬷一眼。
她沉聲說道:“這件事……只是一場意外。如今主子寵愛已經大不如前,若是為了此事再與皇上置氣,只怕只會引來皇上不悅。”
崔嬷嬷立馬不說話了。
菘藍環視周遭宮人,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納入眼中:“最重要的是,咱們要有信心,相信皇上定然會有辦法的。”
永和宮裏的騷動很快止住。
康熙滿意于宮女菘藍的反應,同時也惱火于竟然還有宮人敢違背自己的旨意。剛剛安靜下來的後宮又被狠狠清理了一通,連不少宮妃也遭到了申斥。
只是最讓康熙煩惱的還是胤祚。
他身體往後,微微擡頭靠在椅子裏,康熙揉了揉太陽穴:“這幾日,胤祚都沒有來乾清宮上課?”
梁九功應了是。
猶豫了下他又補充道:“奴才先前看到五阿哥和七阿哥往外走,說是要去鐘粹宮找六阿哥來着。”
康熙微微一愣。
緊接着他坐直身體:“他們去鐘粹宮了?”
的确如此。
胤祐和胤祺如今正站在鐘粹宮外,探頭探腦的往裏張望着。
守門太監很是不自在。
他膽戰心驚的迎上前來:“奴才給五阿哥請安,給七阿哥請安。”
胤祐和胤祺叫了起。
胤祐咳嗽一聲:“我們是來給榮母妃請安的。”
小太監:“……啊?”
要不是眼前說話的是七阿哥,小太監非得摳摳耳朵以為自己生病了。他面色古怪的看看七阿哥,半響才結結巴巴的回答:“奴才,奴才這就,這就通報……”
不過不用小太監回去通報了。
門口的騷動早就被眼尖的宮人發現,幾乎在小太監話音落下的時候,一位滿臉堆笑的嬷嬷疾步迎了出來:“奴婢給五阿哥請安,給七阿哥請安,五阿哥,七阿哥請往裏走,主子和三阿哥正在前殿等着兩位。”
胤祐和胤祺本來還有點拘謹。
聽着三哥胤祉在,兩人登時表情一松,腳步也變得輕快不少。他們一路走了進去,給榮妃請安以後兩人就将目光轉向胤祉,同時高高興興的喊着:“三哥!三哥!”
他們圍着三阿哥胤祉團團轉。
難得一見的場景讓一旁的榮妃都有些驚訝,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胤祉聞言輕哼一聲。
他雙手環胸,傲嬌的扭開臉:“別裝了,你們兩個是來找六弟的吧。”
聰明人這個時候肯定會搖頭。
只可惜胤祐和胤祺都不是聰明的性格,發現三哥居然知道他們來的原因,兩人登時一樂:“是啊三哥,您趕緊帶我們去看看吧。”
胤祉:…………
榮妃沒忍住,捂住嘴唇偷偷笑了一聲。
胤祉的臉都紅成了猴屁股。
他氣了個仰倒,偏偏榮妃還要期待的看着自己:“胤祉就帶弟弟們去看看六阿哥吧。”
胤祉:“……哦。”
這不是為了六弟,更不是為了五弟和七弟,而是為了額娘。
雖然六阿哥是在皇莊上出的事情,但也是暫且養在額娘膝下的孩子。自打胤祚回宮以後,流言蜚語就止也止不住,額娘也是寝食不安,瞧着憔悴了許多。
胤祉打起精神,帶着弟弟們往後院走去。
榮妃笑眯眯的看着,待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她眼底的溫柔也消失得一幹二淨,淡淡的吩咐一句:“使人看顧着,別讓阿哥們……打鬧起來。”
宮女應了是。
起初将五阿哥和七阿哥帶進來的嬷嬷上前一步,她目露擔憂:“主子您說,這五阿哥和七阿哥過來……是不是得了那一位的提點?”
榮妃搖了搖頭。
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七阿哥也就罷了,五阿哥可是宜妃膝下的。”
嬷嬷眉心緊鎖,又提出另一個假設:“那……是兩位小阿哥看到六阿哥受傷,因此同情六阿哥?畢竟小主子回宮以後,對六阿哥的态度也好了許多呢!”
“胤祉就是心善。”
“小主子寬厚随和,都是随了主子您。”宮女笑道。
“就你會貧嘴。”榮妃難掩笑容。
只是想到六阿哥她微微上挑的嘴角又再次收斂。
榮妃心裏郁悶得很。
這好好的健康阿哥,出了一趟門就瞎了一只眼?雖然皇上說還有可能救回來,但是榮妃心裏卻覺得皇上只不過是在安撫六阿哥,能救回來的可能性是微乎及微。
而倒黴的則是自己。
畢竟六阿哥養在自己膝下,等德妃知道這件事豈不是會恨上自己?榮妃懶得再想,随口嘆氣:“指不定就是小阿哥們……一時起了善心罷了。”
胤祉帶着胤祐和胤祺來到後院。
他指了指前面大門緊閉的廂房,滿臉無奈:“打從回宮起,胤祚就呆在裏面不肯出來。”
胤祐撩起袖子。
他上前就是用力推門:“六哥——!”
在裏面的胤祚渾身一激靈。
他不假思索,毫不猶豫的将大門死死堵上:“我知道你們是同情我,但我不需要!你們趕緊走吧!”
“我們沒有同情你。”
“開什麽玩笑?你們不就是看我瞎了一只眼睛就覺得我好可憐嗎?”胤祚紅了眼睛,他憤憤不平的喊着:“我才不需要你們這樣的同情,你們給我走!”
這些天他受夠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可憐眼神,無論是汗阿瑪、榮妃、太子到諸位兄弟,甚至連宮女太監們都是憐憫的看着自己。
胤祚用背脊緊緊抵着大門。
胤祐叉着腰很生氣,他索性脫下自己的鞋子,又把自己的襪套給甩了下來。
胤祐單腳在原地一蹦一蹦的。
他露出小腳丫:“我可是打小就有殘疾,按你的說法我還出門做什麽?也和你現在一樣一直躲在屋裏?”
就是因為知道你是殘疾,所以我才無法接受啊!胤祚很想吶喊出聲,最終卻沒有說出口。他順着門滑坐在地上,緊緊靠着門發呆,腦海裏浮現出初次見到胤祐的場景。
那是在一個午後。
自己路過景陽宮時看到裏面高疊的草垛,還有正在裏面蹦跳玩耍的胤祐。
愉快的笑聲響徹整個景陽宮。
胤祚登時挪不動腳,他吵着鬧着也想進去玩耍。只是德妃嫌棄的掃了眼景陽宮,拽着胤祚匆匆離去的同時還認真叮囑:“胤祚未來要做一番大事業,絕對不能和這等沒出息的髒東西一起玩,知道了嗎?要好好讀書才能被皇上看重……”
為什麽要說七弟是髒東西?
後來胤祚才從嬷嬷口中得知:七阿哥是有殘缺的,險些被汗阿瑪過繼給旁人,他天生便與其他人……不一樣。
那自己現在……
是不是,是不是也會變成額娘口中的‘髒東西’?
額娘是不是不會再要看到自己了?
胤祚越想越是恐懼,越想越是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甚至他心底還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告訴他,要不是胤祺和胤禟在一起玩耍,卻不喊上自己,自己怎麽會跑去抓到一只癞□□以至于導致自己眼睛失明了呢?
或許,錯誤,本身,就是他們的緣故?
胤祚腦子裏像是炸開煙花,等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将話說出口:“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才害我失明的,你們現在還來同情我,我才不需要你們的同情,你們給我走!”
不是——我不是這麽想的。
胤祚僵硬的坐在原地,外面靜寂無聲,随即響起的是由近變遠的腳步聲。
胤祚眼眸逐漸暗了下來。
他抱着膝蓋抽噎着,果然五哥和七弟都走了。
胤祚心裏萌生出巨大的惶恐。
他雙手緊緊抓住自己衣袍下擺,趴在膝蓋上哭泣着:“我也想和你們玩,我,我也想和你們玩,要是我能說我想和你們玩就好了……”
要是能說出來就好了。
就在此刻,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既然這麽想的話,為什麽不說出來啊?”
“這怎麽說得出口?三哥、五哥和七弟一定都很讨厭我……而且我把七弟還推進水裏過,其實我想道歉卻也說不出口……其實要我做什麽都好……”
“真的什麽都可以?”
“嗯……哎?”胤祚抹了抹眼淚,又忽然覺得聲音來源有些奇怪。
他擡起頭往前看,忽然發現在窗口露出了三個小腦袋,胤祉、胤祐和胤祺雙手趴在窗臺上,這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說話的正是胤祐。
胤祚陷入沉默之中。
胤祐正忙着和胤祺說話:“瞧,我就說了胤祚一定在偷偷哭。”
“我沒有哭。”
“你眼睛都是紅的,還說自己沒哭,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胤祐立馬指出疑點。
“我就是沒哭。”
“你明明哭了。”
胤祐和胤祚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執着,倒是胤祉有些累了:“六弟趕緊開門吧,在屋子裏悶着對身體不好。”
胤祚:“……我不開!”
他們的話題再一次,又回到最開始。
“我不去乾清宮。”
“你不去咱們還怎麽在一起玩啊?”
“我可沒說要和你一起玩……”
“某人剛才說我說什麽都可以……”胤祐一說到這個,胤祚推門的力氣都小了不少。
借此機會。
胤祐大喝一聲:“沖進去!”
胤祚還沒回過神。
身後一股大力直直将他推開,不僅如此湧入的小太監還齊齊舉起六阿哥的手腳,嘿咻嘿咻擡着往外走。
鐘粹宮上下目瞪口呆。
胤祐哼唧一聲,順帶還得意的和胤祺嘀咕:“瞧瞧,這種時候就不應該講什麽道理,直接進去把六哥擡出來快得多!”
胤祚:……
察覺到周遭宮人們驚異不定的眼神時,他從臉頰紅到耳朵根,胤祚宛如出水的魚兒上下撲騰:“快快,你們快把我放下來!”
“不要。”
胤祐叉着腰,很是得意:“是你說的,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可沒有答應你這件事。”
“那你也沒說不能這樣啊!”胤祐吐吐舌頭,洋洋得意的一揮手:“小的們!走!乾清宮!”
胤祚瞳孔地震。
去乾清宮?就這樣?他口中吐出一抹魂魄,整個人都僵硬成石。
胤祉和胤祺:……
他們兩人同情的看了眼六弟,又默默的轉身。
嗯,反正社死的不是我:)
胤祉目送弟弟們走到門口,他樂呵呵的揮了揮手:“六弟要好好上課哦!五弟,七弟,六弟就交給你們啦!”
胤祚:…………
另一邊,乾清宮裏的康熙依然心事重重。他無心批閱奏折,半盞茶功夫就要詢問梁九功一回外面的情況如何。
此刻康熙又停下了手。
他剛剛擡頭打算詢問一二,只見一名小太監順着牆角走入殿內。
康熙眼前一亮。
他就手上狼毫擱在筆架上:“鐘粹宮裏情況如何?”
“回,回禀皇上。”
小太監臉色古怪的,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那你吞吞吐吐的是做什麽?”
“額……皇上。”小太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場面。
康熙微微皺眉,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他看向小太監的眼神略有些不耐,在這般的視線注視下,小太監硬着頭皮将話說出口:“回禀皇上,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确是普普通通的走進來,可是……可是……可是六阿哥,六阿哥他,他是被人擡進來的!”
“什麽?”康熙霍然而立。
瞠目結舌的他擡步往外走:“去看看,朕倒要看看他們在幹什麽。”
這一看康熙還真愣了神。
只見胤祺和胤祐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跟在他們的後面則是則是一隊小太監。小太監們高舉雙手,手裏扛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六阿哥。
別說沿途而來有多少宮人被這沖擊性極強的場面驚得頭暈眼花,就算是乾清宮裏這些經過嚴格訓練,堪稱是泰山壓頂也面不改色的宮人也變了臉色。
他們或是呆立在原地或是一頭撞在柱子上,反正每一個人都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康熙:…………
他竟是來不及喊住三人,直愣愣地目送他們走入偏殿。
梁九功勉強打起精神。
他在旁小聲詢問:“皇上這件事……?”
康熙也無法組織語言了。
恰好此刻一個人影匆匆而來,康熙眼前一亮趕緊喊住了他:“胤祉?”
來者正是胤祉。
他腳步一頓,方向一轉趕緊走到康熙跟前請安。
康熙剛要問問胤祐三人。
只是他目光一轉就落在胤祉手上,康熙表情古怪:“等等,胤祉……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胤祐讪笑一聲:“汗阿瑪。”
他舉了舉手上的鞋子:“這不是六弟被……走得太快以至于鞋子都沒穿嘛……”
康熙揚了揚眉:“走?”
胤祉笑得更尴尬了,他趕緊将來龍去脈交代了個遍。
康熙越聽越是無語。
眼看胤祉還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康熙大手一揮:“去吧去吧,胤祚還等着你送鞋子呢。”
就是他看着胤祚那性子也不會高興。
胤祉應了一聲,然後高高興興的走了。至于康熙也沖着梁九功搖頭:“不管他們了,朕看就随他們去吧。”
康熙的心情還不錯。
胤祐和胤祺都是天真活潑的性子,或許有他們兩人帶着,胤祚也會向好的一面發生改變呢?當然剩下的還要看納蘭性德,希望他能夠不負朕的希望,好好讓六阿哥打起精神來才是。
一直走到偏殿門口,小太監們才把扛在肩膀上的六阿哥放在地上。此時的胤祚已經雙眼無神,一縷魂魄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任憑胤祺和胤祐将他推入殿內。
納蘭性德笑臉都裂開一瞬。
幾乎用盡渾身力氣,他才壓抑住喉間的笑聲湧出。
胤祐和胤祺很是得意。
他們拉開凳子坐下,又同時看向六阿哥:“六哥/六弟?快坐下來吧。
胤祚:…………
他呆呆的看看納蘭性德,又呆呆的低頭看看腳上沾染灰塵襪套。
納蘭性德笑意越發濃了。
恰好此刻三阿哥胤祉敲了敲門:“胤祚……你的鞋子……”
胤祚的臉都垮了。
納蘭性德險些笑出聲,誰讓六阿哥吃癟的日子可是難得一見,他笑着請三阿哥進來。
胤祉起先還有點不好意思。
只是他都拿着鞋子走了一路了,真要丢臉路上也已經丢過了,因此胤祉索性也淡定了。
胤祚殺人的目光?沒問題!
胤祉大搖大擺的走上前,将鞋子放在地上的同時念叨着:“六弟,你也太不小心了,連鞋子都忘了!”
這是我想忘的嗎?
胤祚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他咬牙切齒的回答:“還真是謝謝您了啊。”
胤祉愉悅的應了聲:“不用謝不用謝。”
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胤祚自己了。只要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胤祚就恨不得直接用腳趾頭摳個地挖個洞鑽進去。
不不不!光是鑽進去哪裏夠。
他應該直接挖一個四合院出來,然後一輩子住在挖出來的四合院裏裏得了。
胤祚又羞又窘。
好半響他才走到最後坐下,胤祚全然沒了過去的自信滿滿,他選擇低垂着頭,盡可能避免與納蘭性德的視線接觸。
納蘭性德收斂了笑容。
他端詳着有些畏畏縮縮的六阿哥,心裏免不了有了一些嘆息。
而胤祚仿佛感覺到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面色越來越蒼白,大腦裏更是一片空白。
不要……看我。
就在此刻,他感覺有人在戳自己的胳膊。
是誰?胤祚側目看了眼果然是胤祐,明明胤祐有自己的座位,卻偏偏要擠到自己的身邊,還想……讓自己走開?
果然……是來嘲諷自己對吧?
胤祚雙眸裏冒着怒火,冷聲說道:“幹嘛!”
胤祐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
他有點委屈的揮揮課本:“六哥……您沒等課本吧?”
胤祚:…………
還沒走出門的三阿哥胤祉:“……啊,我忘了。”
眼看胤祚沒反應,胤祐也不強求。
畢竟自己也是有脾氣的!胤祐一個轉身就要回自己座位上坐下,只是剛擡腳就感覺到身後的衣服被輕輕拽住。
胤祚沒說話:“……”
胤祐嘆氣:“那你……到底要我們怎麽辦啊?”
胤祚憋着不吱聲。
胤祐求救的看向納蘭性德,納蘭性德反應很是淡定。他吩咐胤祐回到自己座位坐下:“今日不用課本,咱們先來考核下之前學過的內容。”
胤祐:…………
胤祺:…………
兩人登時蔫吧了。
胤祚看看他們,嗤笑一聲:“呵呵。”
胤祐:“……你可別高興得太早。”
胤祺也點了點頭:“就是就是,你連着好幾天都沒來上課,進度肯定比咱們都慢啦!”
指不定會考得最差呢。
想到有這個可能性,胤祺登時捂住嘴偷笑起來。
胤祚用實際行動打破了胤祺的幻想。
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相對于寵溺孩子的太皇太後、皇太後、佟皇貴妃和戴佳庶妃,德妃對胤祚有着截然不同的期待,自幼嚴格,也是兄弟三人之中唯一一個兩歲多就啓蒙的。
胤祺和胤祐:…………
他們氣鼓鼓的同時,胤祚的精神氣總算比剛才好了不少。
當然這還不夠。
納蘭性德話題一轉:“今日考試大家累了就松快一下,師傅給你們講講其他的故事好不好?”
只要是故事三小當然都樂意。
納蘭性德招呼三人坐在自己的身邊,然後開始講起了今日的故事:“今日納蘭師傅要講的是師曠,你們有人知道他是誰嗎?”
胤祺和胤祚面面相觑。
他們齊齊搖頭,反倒是胤祐豎起手:“我知道!他可以聽到天庭之音,精通鳥獸語言,撫琴時還能讓鳳凰來儀。”在他尚且是錦鯉的時候,就聽過師曠的大名!
後半句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納蘭性德便笑着接上課:“這是傳說的一部分,你們可知師曠不僅僅在音律上造詣頗深,而且他滿腹經綸,口才出衆,在《淮南子》內更是認為師曠譬而為太宰,他大治晉國,晉始無亂政。”
提了一句以後納蘭性德開始說起師曠的故事,曾經晉平公感嘆年已七十讀書實在太晚,而師曠卻告訴晉平公無論什麽時候讀書都不算遲,少年讀書如初生朝陽,中年讀書則如正午烈日,晚年讀書則如捧着蠟燭在黑夜中前進,比摸黑走路要來得好。
再者則是師曠在政治上的行為。他秉性剛正不阿,擅于口才卻不借此趨炎附勢,更是倡導仁政,以一介樂師而後幾乎參與晉國所有的內政。
最重要的是……
納蘭性德溫聲說道:“師曠自稱暝臣、盲臣,而他并不是天生目盲,而是因為雙眼能看見的東西太多太多,反而讓他無法專注做一件事,因此熏瞎了自己的雙眼讓自己變得清淨下來。”
胤祐滾了滾喉嚨。
胤祺瞪圓了眼:“……好,好狠。”
胤祚低垂着的頭也微微擡起,震驚的看向納蘭性德。納蘭性德也笑着看向他:“不僅僅師曠,寫下名著左氏春秋的左丘明,三國名将夏侯惇,三國名士丁儀……歷史上有無數人或是失明,或是缺眼也依然做出一番大事業。”
納蘭性德伸手拍了拍六阿哥。
他聲音溫和:“更何況六阿哥并未失明呢!皇上已經派遣宮人四處尋覓名醫,到以後六阿哥定然會沒事的。”
胤祚鼻尖酸酸的。
他小小聲的嗯了聲,心頭的害怕和恐懼在此刻退去許多。
破涕為笑的胤祚打起精神。
他雙手捧起書籍,催促着納蘭性德:“納蘭師傅,現在開始講課吧!要想變成和師曠一般出色的人,那本阿哥得現在開始努力學習!”
學渣胤祐和胤祺面色一僵。
他們齊齊讪笑一聲:“六弟/六哥,您身體不好還是好好先休息休息吧!”
讀書也不用卷成這樣。
胤祐和胤祺心裏泛着嘀咕,同時他們面色嚴肅,眼巴巴的看向納蘭性德。
就……再放一天假吧?
能明天入地獄,就明天入地獄吧QAQ
納蘭性德被逗笑了。
他搖搖頭:“剛才說了,今日不講課就随便說說話吧。”
胤祐和胤祺長長舒了口氣。
他們趕緊轉移話題,說起因為太急而沒來得及帶回宮的小雞,也不知道他們挑選的辦法正不正确,長大以後是不是變成小母雞。
胤祚也起了好奇心。
他們頭碰頭說的起勁,就在此刻胤祐也想起馬車的事。他連忙轉移話題:“納蘭師傅,咱們的馬車怎麽樣了?”
說起這個納蘭性德精神十足。
他嘴角上揚:“皇上已經下旨,吩咐內務府置辦數輛進行測試,若是好的話後頭便會大力推廣!”
胤祐眼前一亮。
歡呼一聲的他搖頭晃腦:“還有那幾名仆役呢?”
胤祐可是很記仇的。
納蘭性德不知道多少次被七阿哥逗笑,他點點頭:“他們都去種地了,只可惜七阿哥您當時正在生病因此并沒有看到。”
胤祚愣了愣。
他沒有被繃帶包裹的眼睛也睜得溜圓:“等等?胤祐,你也生病了?”
胤祺點點頭。
他惆悵的嘆氣:“我們手上發了很多很多水痘,手都被包得和熊掌一樣。”
“不會也是碰到蟾蜍吧?”
“嗯?我們抓到的是青蛙。”胤祺一愣,然後搖搖頭。
兩位阿哥皆年幼。
宮人幾乎沒有提及過天花,禦醫們也通常是在外讨論。至于耳聰目明的胤祐倒是聽過這兩個字,問題是他也不知道天花為何物。
三個小的在那邊雞同鴨講。
唯一知道的是納蘭性德,不過他早得了皇上的封口,除去含笑看着三位阿哥叽叽呱呱的說話卻也沒有插嘴。
得知胤祺和胤祐居然和自己一起生病,甚至也被關在屋子裏十天的胤祚徹底放松了。他搔搔頭,臉上又泛起一片紅暈,他咕哝一聲:“什麽嘛……原來咱們都挺倒黴的。”
發現大家都是倒黴蛋以後,胤祚登時樂了。
加上剛才納蘭性德說的故事,他也終于不那麽在意自己的眼睛,臉上露出一整天頭一個微笑。
康熙批閱完所有的奏折。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緊接着吩咐小太監出去看看三個小阿哥的情況如何?
小太監去得快,回來也快。
他臉上帶笑,報回來的消息也是讓他長舒口氣。三人能臉上帶笑一起走,想到定然是沒事了吧?
榮妃前頭看了一場戲。
就六阿哥的狗脾氣,想來一定會鬧上許久的吧?只是榮妃萬萬沒想到,僅僅一個半時辰以後她居然會看到三位小阿哥又和樂融融的回……來了?
榮妃像是驚掉了瓜的猹。
她杏眼圓睜,吩咐宮人将點心瓜果送去的同時還使人去外面打聽打聽,甚至還把胤祉拎過來細細問上一二。
胤祚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上藥。
繃帶取掉,一只略顯黯淡的眼眸出現在胤祐和胤祺面前。眼角有點微紅,眼睛裏的血絲很是明顯,宮女小心翼翼的用清水為六阿哥沖洗着眼部,又塗上帶着淡淡中藥味的藥膏。
處理完成以後宮女原本想再給六阿哥蒙上繃帶,意外的是胤祚搖搖頭:“暫且算了吧。”
他眨眨眼睛。
胤祚臉頰微微泛紅:“其實現在對着光也不是很酸痛,只是會看着就會掉眼淚,而且看東西都模模糊糊的……”
他比劃着手上的動作。
比如閉上另一只健康的眼睛以後,胤祚得差不多臉貼臉才能看清楚胤祺的五官。
胤祺往後仰着身體。
忽然湊得那麽近的六弟看着好恐怖額……倒是胤祐忽然蹦出一句話:“那拿一個放大鏡是不是就好了?”
“放大鏡?”
“啊!我知道了!”胤祺興奮地一躍而起:“走走走!咱們回慈寧宮去,我在皇瑪嬷那見過,皇瑪嬷那就有放大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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