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等胤祐、胤祺和胤祚從西苑回來時, 宜妃已順利誕下了一個健康的小阿哥。

宮裏喜氣洋洋。

前些日子的動蕩仿佛消失得一幹二淨，每個宮人臉上都對着笑容。

當然胤祺也是。

一連幾日, 他每天都在乾清宮裏炫耀自己的新弟弟，別說胤祐和胤祚頭大，就連康熙都覺得腦瓜子嗡嗡嗡的響，恨不得這小子可以早點滾蛋。

終于胤祐揭竿而起。

他決定要去看看，這蠱惑了五哥的狐貍精……呸！新弟弟到底是什麽模樣？

難得能比自己還可愛？胤祐酸溜溜的思考。

對于胤祐的提議，胤祺可是雙手雙腳同意，當天就高高興興的帶着兩人去了翊坤宮。

就是在門口被攔了下來。

嬷嬷哭笑不得：“三位阿哥, 小阿哥還沒有滿月吹不得風，不能見人的。”

胤祐瞬間遺憾。

胤祺也撅起小嘴，很是不滿意——他還想炫耀下長得超級可愛的弟弟呢！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胤祐腦海。

他眼前一亮：“對了！咱們還有一個弟弟, 大哥上回讓我去看我一直沒有去……咱們現在去吧！”

身為禮貌的好寶寶, 胤祐覺得想去延禧宮看弟弟得提前通報一聲才對。三只小的想了想，決定請大哥做個帶頭人, 胤祐三人熟門熟路一轉彎, 噠噠噠的跑向尚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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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個操作有點熟悉？

胤祐走到半路忽然恍然大悟, 上一回自個兒不就是這樣去的尚書房, 結果一個不小心就被汗阿瑪抓去開蒙讀書了。

胤祐的心咯噔一下。

踏入尚書房時他偷偷摸摸的環視一圈，确認沒有看到汗阿瑪的身影後，他才長舒了一口氣。胤祐重新昂首挺胸，一蹦一蹦往裏走。

殿內衆人都沒在意。

包括胤禛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是來尋他的, 胤禛放下手上的狼毫，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胤祐三人又是做了什麽。

意外的是三人腳步一轉，越過胤禛直直朝着胤禔走去。他們的聲音幹脆響亮：“大哥！”

胤禔微微一愣。

他擡起頭, 驚疑不定的看向立在面前的三個弟弟。胤禔看了看胤禛，鄭重的開口：“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嗎？”

“嘿嘿, 小事小事。”

“我們就是想去看看八弟！”

原本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兒，結果居然是這麽小的一回事，胤禔爽朗一笑：“不過就這點小事罷了，你們直接去也沒事的。”

胤祐一臉正義凜然：“弟弟都沒有去過延禧宮，第一次去肯定得帶點禮物，所以大哥你知不知道惠母妃和弟弟喜歡什麽呀？”

胤禔張了張嘴：“額……”

自家額娘喜歡什麽來着？八弟喜歡什麽來着？他猶猶豫豫：“在宮裏能缺點什麽？不過是個布料花樣什麽的吧？至于八弟……嗯……”

胤禔也不太看見八弟。

他如今都住在阿哥所，回延禧宮請安的時候總是和額娘一起用膳，養在後院裏的八弟也就看到過個……一二三次面吧？胤禔細細思考，才從腦海裏隐隐約約翻出個身影。

大體就是走路搖搖晃晃的模樣，看着就是用手一戳立馬就會倒下的類型。胤禔遠遠看着都害怕，更別說湊近去看了。他搖搖頭，擡眸看向三個弟弟：“八弟的話……玩具吧？”

過去胤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只是現在……眼看面前三人眸底隐隐冒出的鄙夷之色，胤禔的聲音也是越說越輕。

胤祐和胤祺咬耳根：“大哥看來……”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悠然長嘆之後還得握住四哥胤禛的手：“四哥，你真好。”

胤禛：“……啊。”

胤禔這下臉撐不住了：“胤祐，你這是什麽意思？”

胤祐吐舌頭：“就算是不知道八弟的喜好，連惠母妃的喜好都不知道。”

小小的臉上是大大的鄙夷。

胤禔心虛的左看右看，他搔了搔臉頰：“額娘每回都是只要你好好讀書就是對額娘最好的禮物了……我哪知道額娘喜歡什麽嘛。再說了三弟你知道嗎？”

胤祉一臉懵。

這還真是無妄之災。

光是看看胤祉就知道他定然也不知情，胤禔的底氣足了一些，他的目光在胤禛身上停留一瞬還是決定挪開。

天知道四弟會不會拆臺哦。

胤禔視線一轉，目光落在胤祺身上——呆呼呼的五弟成了他的下一個目标。胤禔提出問題：“胤祺，你知道嗎？”

想也知道胤祺的答案肯定是沒有……

躊躇滿志的胤禔腰板都挺直了，卻不料此刻胤祺高高舉起手：“我知道！額娘最喜歡汗阿瑪了！”

現場一片寂靜。

就連低垂着頭假裝不存在的胤禛被口水嗆住，沒忍住用力咳嗽起來。

胤祺滿臉都是興奮。

他雙手叉腰，洋洋得意：“每回額娘見到汗阿瑪來，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明明見着我都是扯着嗓門，見到汗阿瑪就變得額……小鳥依人？說話也是細聲細氣，我都感覺憋得慌。”

所有人齊齊陷入沉思。

這是他們能聽的話語嗎？

所有阿哥都用看勇士的眼神看向胤祺，唯獨胤祐的想法不一樣。他還滿臉好奇的詢問：“真的嗎？”

“真的真的，你抱着我胳膊。”胤祺重重點頭，似乎還打算示範示範。

胤祐躍躍欲試。

暗道不妙的胤禛還沒來得及上前阻止，只見胤祐已經一臉興奮的抱上胤祺的胳膊：“皇上，臣妾真的好想您。”

剛走進門的太子胤礽臉裂開了。

剛走進門的康熙腳下一滑，險些摔了個大馬趴。

背對着兩人的胤祐和胤祺沒有發現這件事，兩人認認真真的表演中。胤祺板着臉，他伸手微微托起胤祺的下巴：“我當然也很想你。”

“有多想？”

“滿腦子裏都是你——”

胤祺和胤祐呱呱呱。

胤禔幾個已經瞳孔地震了，抽搐着臉的胤祚伸出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兩人，還得到不滿的抱怨：“等等啦！”

胤祚：……

康熙上前一步，他兩只手分別搭在胤祐和胤祺的肩膀上。

明明汗阿瑪臉上帶着笑，可是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頭皮一緊，心驚膽戰，雙腳發軟，額頭的汗都冒出來了。

胤祐和胤祺皺着臉。

他們回過頭，準備好好教育教育六哥/六弟，卻不料剛好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康熙的笑意不達眼底。

他溫聲詢問：“你們在說什麽？接下去繼續說吶？”

胤祺這下知道麻煩了。

他哪裏還有剛才的嚣張放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像是可憐的小鹌鹑一般縮成一團。

胤祐眨巴眨巴眼睛。

他下意識抱住康熙的大手：“汗阿瑪，不止宜母妃很想您，兒臣也天天想着汗阿瑪！不！胤祐超愛汗阿瑪的，比宜母妃還愛！”

這下胤祺不樂意了。

他哼唧一聲：“肯定是我額娘最愛汗阿瑪！”

太子胤礽和阿哥們憋得肚子疼。

至于康熙已經扶額嘆氣了，他先是一爆栗打在胤祺腦袋上：“回頭讓宜妃好好教訓你。”

然後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祐：“什麽愛不愛的，就你們這幾個小豆丁也知道？還有，尚書房乃是讀書的地方，哪裏是你們說情啊愛啊的地方？也不害臊？”

胤祐這就不樂意了。

他昂首挺胸：“兒臣愛汗阿瑪，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為什麽要害臊啊？”

不止如此胤祐還要問胤禛：“四哥你愛汗阿瑪嗎？”

胤禛：…………

他的臉忽青忽白忽紅忽紫，半響才憋出話：“七弟說的對……兒臣們愛汗阿瑪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說完以後胤禛眼圈都紅了紅。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皮和上輩子的臉皮一起都被用光了，在兄弟們憐憫的目光中垂淚不已。

就連康熙都對胤禛心生同情。

可憐見的，居然被逼着說出這般不和風格的話語來——至于其他兒子都是滿臉驚恐，唯恐胤祐下一個目标指向自己。

康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偏偏胤祐還一臉的天真無邪，一臉的憧憬向往的看着自己，康熙想要訓斥都不知道如何說起。

大體是讀書讀少了。

康熙腦海裏忽然浮現起這句話，緊接着他眸底劃過一道光。

胤祐莫名一個激靈。

他感覺氣氛不太對，默默地松開手試圖逃跑。不過還沒等他跑出兩步路，康熙的大手便落在胤祐的後脖頸上，直接将他提溜到面前：“既然你來了尚書房那就一起背書吧，來，朕來考考你。”

胤祐的小臉僵住了。

他試圖掙紮：“胤祐想去看弟弟。”

康熙淡定：“要是你考試成績不錯，朕就親自帶你們去看弟弟。”

胤祐弱弱發聲：“那……要是考砸了呢？”

康熙笑着越發溫柔。

這是他的視線從胤祐的小屁屁上一滑而過，其中含義那是不言而喻。

胤祐吞了吞口水。

他捂住自己的小屁股，擺出百分百嚴肅的表情。胤祐握住拳頭：“兒臣絕對會背出來的。”要是背不出來他今天就不吃龍氣了！

望着他身後冒出一團火的架勢，康熙也滿意的颔首：“先把訓蒙骈句六魚篇背一遍。”

胤祐終歸是逃過一劫。

只可惜他逃過了，胤祺卻是沒能逃過。胤祺本就不擅漢文，背完聲律啓蒙那就要了他大半的小命，至于訓蒙骈句更是記得前面忘了後面，愣是背出一句人間清暑殿，皓月照書窗來。

聽着還挺登對。

康熙合攏書籍，瞧着磕磕巴巴的胤祺就是一通教育：“朕看要你折騰那些情情愛愛的心思弄到讀書上來，你也不會背成這樣。”

胤祺瞬間蔫巴巴的了。

這還不提，考完一幹兒子最後又将心愛的太子好好在諸多阿哥們面前吹噓一通以後，康熙也決定帶着幾個兒子一起去看弟弟：“你們九弟年幼不能見風，到時候看一眼不準鬧騰知道沒？”

阿哥們同時一愣。

胤祐眨眨眼，他戳戳康熙的腰身：“汗阿瑪，咱們是打算去延禧宮看八弟。”

康熙一愣：“……啊？”

胤祐和胤祺的一番表演讓他以為是去翊坤宮呢。

康熙臉上多少有些尴尬。

胤祐搖頭晃腦嘆着氣：“胤祐都想去看八弟三回啦，都沒去成。”

康熙扶額：“去，去。”

所以問題又回到最開始，胤祐清澈的眼眸微微擡起：“汗阿瑪，您覺得惠母妃和八弟喜歡什麽？”

康熙：……朕哪裏知道！

可是也不能直接這麽說吧？正當康熙沉思之時，忽然他注意到兒子們的眼底緩緩浮出一縷鄙夷，尤其是胤禔甚至還長舒了口氣！

康熙沉默良久。

無論說是惠妃喜愛珠寶首飾、或是绫羅綢緞，又或是文房四寶似乎都不太合适。康熙思來想去，最終他決定自誇：“朕覺得惠妃和胤禩，最喜歡的一定是朕。”

胤禔欲言又止。

瞧着汗阿瑪自得的模樣，他沒好意思說汗阿瑪的答案和五弟一模一樣。

大約也就三歲半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