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雖然天闕給蘇霁華出了主意,但蘇霁華心內卻顯得十分猶豫。她良知尚在,對賀景瑞這樣的君子下不去手,直到聽見朱婆子與小丫鬟嚼舌根,說大太太意請賀景瑞過來,想探探他對珠姐兒的口風。

蘇霁華瞬時便察覺到了危機感,她知道,論身份地位,她一個寡婦哪裏比得上珠姐兒。

“大奶奶,朱窗修好了。”梓枬端着午膳進來,看到怔怔坐在榻上發愣的蘇霁華。

“大奶奶?”梓枬用手觸了觸蘇霁華的額頭,生怕人生了病,卻硬撐着不肯說,不然怎麽這一日呆過一日,連那被安置在後罩房的奶娃娃都知道餓了要喊她吃奶糕,大奶奶卻不知冷暖似得只知呆坐。

蘇霁華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冬日的天總是黑的早些,丫鬟婆子們早早入房安歇,蘇霁華動了動僵直的身子,轉頭看向朱窗外。

賀景瑞的院子裏頭大亮着燈,似乎在辦什麽事,雖然盡量放緩了聲音,但在寂靜的暗夜之中卻難免透出些磕碰聲。

蘇霁華身子一凜,趕緊疾步走至朱窗前探身往外看去。

天色依舊很冷,溯風寒凜,刀刮似得打在蘇霁華臉上,鑽心的痛。

隔壁院子的正屋二樓內,人影重重,似乎是在搬運東西。

搬院子!瞪着一雙眼,蘇霁華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子雪水,渾身發寒。那日裏在船舟之上,賀景瑞與自己說的話竟是真的!他真的要搬院子!

不行,不能這樣。

蘇霁華急的在原地團團轉,然後突然提裙沖出正屋,直接往後頭去。路過小廚房時,看到裏頭留着一盞油燈,急匆匆進去尋到一罐子用來調料的料酒就往嘴裏灌。

所謂酒壯慫人膽,蘇霁華明面上看着似乎是強勢了起來,但逼婚這種事,卻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大姑娘蘇霁華吃了酒,那酒後勁足的很,她昏着腦袋爬上假山,看到站在院中的賀天祿。

“啁啁。”鷹從長空飛下,落到蘇霁華面前。

賀天祿轉頭看過來,看到那個一副搖搖欲墜模樣站在假山石上的李家大奶奶,正拎着手裏的鷹看,醉眼迷蒙的樣子。

“放開。”那只鷹。賀天祿瞪着眼前的蘇霁華,就像是在看一個強占民鷹的惡霸。

蘇霁華擡眸看向飛上牆頭的賀天祿,霍然一把摟緊那鷹,“告訴我賀景瑞在哪裏,不然我就把它的毛都拔光。”

渾然不知自己即将要變成一只禿毛鷹的鷹還在蘇霁華懷裏蹭着,乖乖巧巧的樣子哪裏有平日裏的兇狠淩厲。

賀天祿抿唇,面色難看的張嘴,“在屋子裏頭。”說完,他朝蘇霁華伸手,“把鷹還給我。”

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将賀景瑞的所在地套出來的蘇霁華斂眉,喝了酒的腦子有些混沌,但卻還是十分清楚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她要,娶賀景瑞!

雖然吃了酒,腦子混沌,但蘇霁華還是知道要避開衆人單獨去尋賀景瑞。

天色已晚,搬院子的事不是一日便能幹完的,蘇霁華趴在假山石上,混混沌沌睡過一覺,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院子裏頭已經沒有人了,只正屋內點着一盞琉璃燈,暈黃光色從風窗處傾瀉而出,在斜紋方磚之上投下一片亮色。

蘇霁華吭哧吭哧的爬下假山,因為吃了酒,身子笨重很多,但好歹還是安全落地,偷着到了正屋風窗口。

風窗半開,顯出賀景瑞坐在書案後的修長身形。書案上置着一鼎小香爐和一盞熱茶,熏香氤氲,茶香袅袅,覆在賀景瑞那張面如冠玉的臉上,更添幾分靜谧之感。

蘇霁華突然感覺心虛,她掰着指尖蹲在風窗口,嘴裏叽裏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話。

“誰?”風窗被推開,賀景瑞的襖袍寬袖自內滑出,落到蘇霁華臉上,帶着清淡的細膩熏香味。

蘇霁華下意識的一把扯住那片寬袖遮在臉上,整個人縮在那裏,就像只埋沙的鴕鳥。

賀景瑞低頭,看到将整個腦袋鑽在自己寬袖內的蘇霁華,沉默了片刻後道:“大奶奶?”

蘇霁華磨磨蹭蹭的揭開臉上的寬袖,露出一張泛着酒暈的白皙小臉。琉璃燈色下,那蹲在方磚上的女子襖裙曳地,漆發輕盤,一雙眼濕漉漉的看向自己,黑白分明中眼波流轉,帶着四溢琉光。

賀景瑞突然感覺自己呼吸一滞,他收緊掌心,慢吞吞的把寬袖收回來。

蘇霁華看着眼前漸漸被抽走的寬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突然慌亂起來,她霍然起身,因為動作太大,盤發上的玉簪從散發中掉出,賀景瑞擡袖,穩穩的将那玉簪接住。

青絲披散,滑如綢緞。賀景瑞的指尖夾着那支玉簪,小臂至指尖處,密不透風的被那垂順下來的青絲覆蓋住。青絲無孔不入的鑽進賀景瑞的指縫,貼在肌膚上,就像張蛛網般的将人牢牢縛緊。

“三叔。”吃了酒,女子的聲音有些不着調,但軟軟糯糯的格外好聽。

賀景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聞到蘇霁華身上傳來的酒味,不是什麽好酒,但酒氣很沖,混着女兒香,有些迷醉。

“大奶奶吃醉了酒,我讓天祿送你回去。”賀景瑞捏着那支玉簪緩慢抽出小臂。青絲細如綿,用力纏繞,勾在男人寬袖花紋處,似乎有些戀戀不舍。

“三叔。”蘇霁華陡然張嘴,聲音铿锵,“你娶我吧!”

院子裏頭極靜,賀景瑞聽到蘇霁華急促的喘息聲,帶着溫軟的女子香,萦繞在鼻息之間,揮之不去。

賀景瑞面色一怔,他剛剛開口,還沒說話,就被蘇霁華一把捂住了嘴。

貼在自己唇上的指尖沾着濕潤的泥土香,但卻輕軟柔嫩的過分,似乎只輕輕一觸,便能破開外頭的玉膚,觸到裏面的凝脂。

“噓。”蘇霁華睜大眼睛,傾身探過風窗對上賀景瑞那雙清冷眼眸。

“三叔,我知道你放走了李錦鴻。”

蘇霁華此話一出,賀景瑞原本飄在心口的氤氲暖色瞬時下沉,他攥着手裏的玉簪往後退一步,蘇霁華的動作便落了空。

她呆呆的盯着自己舉在半空之中的胳膊,緩慢收了回來,然後提裙上風窗,吭哧吭哧的爬進了正屋。

賀景瑞頗為頭疼的看着這醉酒的人,想阻止,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這蘇霁華身上沾着毒,賀景瑞不管碰哪裏,都覺得不舒服。就算是剛才只觸了頭發絲,掌心也像是被火燃了般的熱。

想到這裏,賀景瑞微用力,掌心裏的玉簪冰潤細膩,帶着軟香。

“三叔,你是君子,有恩必報,有愧必嘗。”蘇霁華說着說着便笑出了聲,她歪頭,繼續道:“三叔,你娶我,那就是嘗了我的愧了。”

說話的女子雙眸清澈,面帶酒暈,似不勝酒力,連耳尖都發紅了。

賀景瑞抿唇,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蘇霁華是如何得知李錦鴻是他放走的,但這事确是他有負于她。

“其餘的事都可依大奶奶,只是這事……”現下邊疆未平,匈奴肆虐,他不定何時便要再上戰場,但最關鍵的還是他的隐疾。

“我有愧于大奶奶,只要大奶奶開口,何事都可,只除了這件。”

“我只求這件事。”蘇霁華定定盯着賀景瑞瞧,雙眸之中漸泛起晶瑩淚珠。李家餘威尚存,即便賀景瑞庇佑她,将她弄出了李家,可她一個商賈之女,遲早會遭受李家報複。

所謂民不與官鬥,李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蘇家拿什麽跟它鬥,最關鍵的是,蘇霁華想要扳倒李家,還要依仗賀景瑞的勢力。

賀景瑞陷入沉默,他抿唇不言,似在思索。

蘇霁華靜站在那處,晶瑩淚珠滾下,“滴滴答答”的滑過香腮下颚,淌濕了衣襟。一開始,蘇霁華哭的安靜,可大致是酒氣上湧,她愈發難以抑制,抽抽噎噎的聲音漸大,最後竟變成嚎啕大哭。

“你,你莫哭了。”

賀景瑞哪裏見過一個女子會在人前哭成這副要抽斷氣的樣子,當即又急又好笑,無奈的取出白帕子遞給蘇霁華。

蘇霁華不接,兀自哭的傷心,小細脖子仰起來,眼眶紅通通的不斷往下滾着淚珠子,鴉青色睫毛被沾濕,楚楚可憐的模樣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事實上,蘇霁華确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她傷心至極,一哭便停不下來,眼淚珠子珍珠似的滾下來,源源不斷的像溪澗間濺出的水珠子。

賀景瑞猶豫片刻,終于是上前替蘇霁華擦了擦眼淚。細薄白帕覆在香肌之上,那淚珠子滾燙的砸在他指尖上,浸着滿腹委屈。

低嘆一聲,賀景瑞垂眸道:“你若是嫁與了我,再變成寡婦,那可如何是好?”

“那我,我就家去。”蘇霁華嘟囔着答。

賀景瑞眸色一頓,好笑的搖頭。

“天闕說,你會應我的。”看到賀景瑞搖頭,蘇霁華急了,她跺着繡花鞋,就像個讨不着糖的奶娃娃,一臉嬌憨懵懂。

雖然賀景瑞已經猜到蘇霁華與天闕見過面,但是聽到她這般說,面上表情還是有些許變化。

賀家外戚受寵,權勢正盛,皇上面上雖越發寵愛,但心中難免膈應,已透露出幾分意思想将朝陽公主下嫁于他,将他招為已用。

原本賀景瑞對自個兒的婚姻大事是沒什麽想法的,但無奈,他有隐疾,這隐疾事關賀家存亡,如果被聖上或沈家知曉,那勢必會成為他們扳倒賀家的一柄利劍。

賀家,絕不能毀在他手裏,而他面前,就有一個最好的選擇。

只是他已誤了人,難道還要再誤一次嗎?

蘇霁華淚眼婆娑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看,然後突然掏出一把銀剪子,對準了自己的細脖子。

“你,你若是不應我,我就紮下去。”纖細指尖死死抵着利刃,那精雕細刻出來的破式海棠婷婷芳姿,與面前女子如出一轍。

賀景瑞皺眉,目光微沉,似是有些不大高興。“鬧便鬧了,怎麽能拿性命玩笑?”

蘇霁華難得見賀景瑞板臉,當時便怔愣了面色,連眼淚珠子都忘記落了。

“我送你回去。”賀景瑞轉身,去木施上取下一件大氅。

蘇霁華神色怔怔的站在原處,見這招都不頂用,霍然扔開手裏的銀剪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撒潑。

“哇啊啊……天闕這個大騙子,他說你最怕,一哭,嗝,二鬧,嗝,三上吊的……嗚嗚哇啊啊……”蘇霁華哭了,鬧了,還拿出了銀剪子,可是賀景瑞卻依舊不為所動,她覺得很絕望。

看着那哭的滿臉淚痕,還在打哭嗝的人,賀景瑞無奈,只得拿着大氅回去,然後幫她裹上。

蘇霁華很瘦,纖細的身形被攏在大氅內,只剩下一顆圓滾滾的小腦袋。賀景瑞半蹲起身,突兀覺得這個李家大奶奶怎麽這般小,他只一攏臂,便能将人攬進懷裏,而且大小剛剛好,就像是照着長的一樣。

“三叔。”裹着大氅的小東西猛地一下撲進賀景瑞懷裏,死死拽住他的衣襟不放。

賀景瑞被撞得往後退了一步,堪堪穩住身形就感覺到那自領口處往下滑的滾燙淚珠,炙熱如火,觸在他的肌膚上,灼燒進心口。

“你娶我吧?”因為悶在懷裏,所以細媚軟語帶上了幾分沙啞哭腔,沒有歇斯底裏,有的只是讓人憐惜的可憐。

賀景瑞喉結滾動,良久後嘆息着吐出一個字。

“好。”

作者有話要說: 2月2號入v三更~小可愛們積極留言叭叭叭哦,送小紅包包~慫慫的華姐兒……

吃醉酒的華姐兒……

感謝小可愛的霸王:

求一波營養液~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