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悸動

“哎呦,你可總算醒了!”醒來的時候,顧浔已在了北樓房內,司年端着碗藥正準備往他嘴裏強灌,“師祖說這藥得日日喝,你再不醒,這藥都涼了。”

顧浔掀眼看他一下,撐手坐起來,身上的不适應感緩解了許多,只是頭還昏沉得很,他揉揉眉心,聲音有些啞,“他呢?”

“誰?”司年開始沒聽明白,後來反應過來,“你說師祖啊,他替你去後山找藥了。”

顧浔心中莫名不是滋味,接過司年手中的藥喝淨,喉嚨裏苦澀褪淨,心裏卻依舊不是滋味,他回神問,“北樓後山可住有生人?”

“北樓後山哪裏能住人?”司年道,“那裏養的全是上古神獸,祥瑞之氣濃得很,一般人哪裏受得住?”

司年看一眼顧浔,“若非說有啊,就前院有你這一個。”

“他不是讓周煥野也住進來了嗎?”就他一個……顧浔心裏莫名暖和些,嘀咕一句。

“哈哈,你不會以為師祖真那麽好說話吧?”司年忽然笑了兩聲,“師祖脾氣好,但善惡好壞向來分得清楚得很。師祖給了落梵山的人住後山的機會,看的就是他們有沒有這福分。這不還沒住進來就被後山的怪物給吓跑了?”

如此說來……後山那人的存在本就是個秘密,顧浔又問,“那你可知一個叫燕無的人?”

“燕無?不認……”司年剛想搖頭,“你說的是燕無将軍?!”

“你認識他?”

“師祖唯一收過的凡人弟子,中州千年難遇的戰神,我哪能認識?”司年接過藥碗放好。

顧浔心想,那猥瑣老頭……竟然是戰神??

“不過聽說過。那人出身就是殺人打江山的料,師從哪位世外高人,替祁炀帝征戰四洲,一百零八役,從來沒打過一場敗仗。”見顧浔疑惑得很,司年壓低聲音八卦兩句,“就是……身上戾氣重得很,非但沒能飛升成仙,死後連輪回都入不得。”

“他死了?”顧浔蹙眉。

“死了啊。”司年道,“半年前魔尊破十重,陣腳就落在中州,入魔的引子……就是燕無将軍。”

“!”顧浔大為吃驚,沒想到這東西兜兜轉轉竟然繞到一起了……莫非半年前那場血災,也與清陵有關?顧浔問,“他若沒死呢?”

“怎麽可能沒死,中州那麽多将士百姓,親眼看到他魂飛魄散的,屍骨都沒能留下!”

那後山的……究竟是誰?或者,他為什麽要假死?

“你問他做什麽?你崇拜他?”

“……”

崇拜個屁,顧浔想起那個禿頭蜘蛛精就後背滲冷汗。

見顧浔合眼靠床邊休息了,司年收好碗,準備出去。

“等等。”待腦海裏思緒逐漸清晰,顧浔沒由來想起在後山看到的刻着“吾愛”的墓碑和那封婚書,想起聽到的話,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那個故事,索性直白問了司年,“你師祖……可有心上人?”

“哎呦!北樓兄!你是去後山砸了腦袋吧?”司年若不是手裏端着藥碗,真想捂了這人的嘴。“師祖那樣的人,哪會有半點俗情?!”

那便好……不會有,總比有好。

而且,那人只說仙山那位,沒說仙山哪位。若是清陵原來住過人,也不是不可能。

顧浔不知道自己在憂慮什麽,也不知道聽了司年的話後又平白在慶幸些什麽。

他的确心疼西辭孤家寡人,可一想到“吾愛”兩個字有關于另一個人,就覺得刺眼得不行,輕輕巧巧卡在他心裏,硌得人又麻又癢。

“北樓兄?你到底怎麽了?”司年擡手在出神的顧浔眼前晃晃,“你在後山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怪物?迷了心神?”

顧浔揉揉眉心,他哪裏是被後山怪物迷了心神,他可能……被一個人迷了心神。

“神仙就是藏得厲害,那麽難找。”顧浔快翻了大半座後山,還是連西辭的影子都沒見着,他斜靠在樹上休息一下,擡眼望去,清陵這近天的高度真不是開玩笑的。

西辭采什麽藥去了那麽久?顧浔喝完藥緩得差不多就出來找人。

他也不知怎麽了,從古墓出來後,先前攢的那點兒自信患得患失起來。

開誠布公問肯定不行,要是讓人誤會了怎麽辦?最好的辦法就是天天跟着,總能觀察出點兒什麽貓膩。

太陽才落山沒多久,天邊還有點兒薄光,星子微亮,顧浔才往前邁出一步,忽然眼前迸發出一道巨大的亮光!

顧浔下意識用手遮了遮眼,沒看清山頂發生了什麽。

待光亮暗了一點兒,他眯眼看——這術法陣仗,是有人在結結界!

難道是西辭?!

顧浔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往山頂跑去了。

西辭現在屬性值怎麽還支撐得住他結結界……要是……顧浔分明知道他是主角,出不了什麽事兒,還是莫名其妙慌。

古墓結界連着整個後山,想要修複消耗極大。況且……這結界破壞得很是蹊跷,能進後山的統共那麽幾個人,是誰動得手腳?

西辭散去陣法,落下地,才站穩腳,就猛然嘔出了一口鮮血。

他擡指化去,已然很虛弱,但仍舊無事一樣下山。

夜幕徹底落下來,仿佛徒手可摘星辰。

那個修長背影立在山前,手裏拿着株紫色草藥,花蕊還散發着點兒螢螢光亮。

還差一味藥。

燕無這些年體內的毒性變了不少,原來的藥方無法根除。

西辭擡指取下一葉花瓣打算試藥,忽然手腕一緊,偏頭看,竟是顧浔。他不知怎麽,竟有一絲慌張。

“你怎麽樣?”顧浔才看清人影,上來就抓人,恨不得把西辭從頭到尾檢查一遍,但終是慫得沒敢動手,就隔着袖子拉着了西辭手腕。

“無事。”西辭溫和抽開手,“身上有傷,當好生養着,來此處作甚?”

“我擔心你,便來尋你了。”顧浔眉頭微蹙着,方才西辭手抽得太快,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他竟見到西辭手背上有道劃痕。按理說,神受傷都會很快自愈,根本不會留下痕跡,除非……體內靈力已不足以自愈了。

顧浔擔心得緊,又不好直接問,“方才……”

“方才山頂光亮異常,是神獸異動。”西辭很好堵住了顧浔的話。

“不是你出事便好……”顧浔知道西辭是在故意搪塞他,可他沒法兒問。若他是衛抒司年,還有個名分……可他就是西辭從魔窟撿來的野孩子。什麽都沒有,就仗着救過西辭一命那點情分在清陵茍延殘喘。

“別以為你是神君,藥就可以亂吃。”顧浔撿起西辭腳邊的小藥簍,吊兒郎當挂斜挂在肩上,伸手搶過西辭手裏的草藥,知道他是像給自己試藥,心裏酥酥麻麻得不是滋味,“既是給我的藥,必須我先吃。你總不能仗着你年長我幾歲,事事都要搶着來。”

顧浔笑笑,嘗了片花瓣,又苦又澀,他擰擰眉,把藥扔到藥簍裏。

“……”西辭被他怼得無奈,只關心道,“可有不适?”

“有。”顧浔走到西辭面前,那人也不躲,他倆面對面,四目光亮灼灼,“仙君,我自打從那古墓裏出來,心裏就沒一刻舒坦過。”

“……有何症狀?”西辭哪裏知道顧浔葫蘆裏亂賣什麽藥,還以為他被山中祥瑞之氣傷到了。

“平白抓心撓肺,偶爾寝食難安,也會輾轉反側。”顧浔傾身過去,拿掉西辭發尾一根枯草,目光偏回來,看着西辭的眼睛,在那片溫柔裏發聲,“仙君可知這是什麽病?”

“……”西辭雖不經人事,但書沒少讀,自然知道這是少年情窦初開的征兆,他溫和道,“相思病。”

西辭如此坦然,顧浔倒是沒法兒撒潑了。

他何止犯了相思病。還是單相思!

顧浔恹恹跟着西辭回到北樓,心裏煩躁得很,什麽滋味都有。

……他怎麽那麽淡定?

……他怎麽不問問我相思誰?

……他怎麽波瀾不驚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顧浔看着那冷清背影走得越潇灑從容,他的心裏就越不是滋味兒。自己看了眼墓碑都亂七八糟思慮了那麽久,他怎麽能不管不顧潇灑成這樣?!

又折斷了根樹枝,顧浔一路上辣手禍害了不少花草。

西辭只當他情路不順,需要發洩,也沒說什麽。

兩人到了各自門前,薄光灑房前,三兩步距離,兩人比影子還沉默,氣氛說不上哪裏不對。

西辭伸出手,“藥。”

顧浔将藥簍遞過去,一路上都只盯着個背影,現在看到人眉眼,心裏的躁火像被點了起來。

西辭手才接過藥簍,就被顧浔用力一帶,人險些跌過來。

待站定,兩人近了許多。

顧浔和着那朦胧月光,聲音也沒那麽清明了,“仙君,可曾……相思過誰?”

“并未。”

顧浔莫名一喜,“不騙人?”

“早些睡。”西辭莞爾,拿過藥簍進了屋。

這夜色正好,怎麽還睡得着。

顧浔此刻是當真輾轉反側了,舉着折扇,那白玉璎珞翻來覆去瞧了好幾遍。

腦子裏那個纏人的影子被敲門聲打散,西辭道,“明日起早些,随我去中州。”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讀~( ̄▽ ̄~)~

晚安,好夢呀~

#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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