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相碰

昨夜有西辭結界所護, 再加上顧浔用靈力值換了防護卡,城內疫病蔓延速度确實減緩很多。

但只是短暫抑制住了疫病蔓延,之前受感染者的人根本來不及救治。該死的人還在死。

街上死寂, 偶爾遇到的, 不是枯瘦如柴動彈補得的, 就是出來丢屍體的。

顧浔一路蹙着眉, 這味道聞得人惡心,他問,“這怎麽查?全是死人。”

西辭目光掃過橫屍, 雖有悲憫, 但更多是冷靜, 繼續往前走着。

這陣法太散, 的确很難查到出處……不過, 已經接近了。

兩人已行至京畿, 死人竟明顯少了。

按理來說,雍都的屍體都扔京畿這片樹林了,為何屍體還會減少?

“屍體在地下。”西辭拈過一片樹葉,這時節,很難有大片如此蔥茏的樹木了, 除非……有腐爛的血肉養着。

“地下?”顧浔掃一眼四周,并無坑洞之類的。那麽多人,想要悄悄埋了,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兒,除非……“這人很了解雍都。”

顧浔快步跟上西辭, 忽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松軟的東西, 剛想俯下身去看,忽然感覺身後衣角被人拽了拽……顧浔吓得身體立馬僵直。

“哥哥……”

這聲音陰森詭異, 顧浔不免呼吸一滞,忍住出手掐死人的沖動。

他指尖摩挲着身後扇柄,絕得自己需要保護,醞釀一下,清清嗓子大喊道,“西辭!救命啊!我被鬼拿住了!”

“……”好在西辭反應極快,煙似的來到顧浔身邊,把人往自己身後一拉。

“我……我不是鬼。”抓人的露臉了才開口。

“那你裝神弄鬼!”顧浔手自然搭西辭肩上,折扇指了指這小男孩,眯一下眼,變了個語調,“你不是在城中嗎?出來這裏做什麽?這裏全是死人,你不怕?”

這小男孩氣色好了些,但還是可怖得很,顧浔想起那日那截手指就後背發涼。

小男孩沒再說話,目光糾結,動動嘴唇想開口,目光總游走在顧浔身上,莫名覺得那人太邪氣,讓人怵得慌……

“他是好人。”西辭又把顧浔往身後拉些,讓他徹底躲着,免得吓着人家孩子,俯身溫和問,“你可是有什麽線索?”

“嗯嗯。”小男孩重重點了兩下頭,指了指兩人身後,“跟……跟我來。”

三人行過森林,沒想到入眼竟是一片荒地!

“這何時多了片荒地?”眼前全是黃土,寸草未生,顧浔疑惑,他們來時,并未見雍都京畿有荒地。不對!多的好像不止荒地……雍都過了那邊森林就到邊兒了,那這片多出來的土地……究竟是什麽?!

“障眼法。”西辭擡指點了下什麽,眼前景象立刻似水鏡似的化開了,竟出現了無數窯洞!

“這……”摻雜着濃烈血腥氣的泥土味兒撲鼻而來,顧浔感覺身後發涼,說出最壞的猜測,“我們在地底!”

“嗯。”西辭點一下顧浔折扇吊墜,流螢化出來,将周圍照亮。

那窯洞裏——竟堆積着成堆的屍骨!森森白骨因在地底埋得太久,骨頭上已然生了黑斑。一層一層往上累着,陷在黃土中,還有試圖掙紮想爬出來的,最後落了個頭掉下來,生生屍首異處!

顧浔胃裏什麽東西在翻滾,惡心又驚悚,忽然,一聲響動,又有什麽東西砸到了兩個面前!

砸下力度太重,眼珠滾落一顆在顧浔腳邊,差點被他一腳踩爆了。

是具屍體,哪裏還有人樣,肉/體被啃食得坑坑窪窪,內髒生了蛆蟲,從血肉模糊的空洞腹中爬了出來。

“……”顧浔心裏一萬匹草泥馬跑過,這他娘的什麽巫術,也太他媽重口味兒了點吧!

“害怕?”西辭指尖掃了掃那具殘缺屍體,将他化為好看些的白骨,偏頭對顧浔道,“躲我身後來。”

“我才不怕,炎嶺比這恐怖的東西多多了。”顧浔嘴硬,身體很誠實靠近西辭,忽然像發現了什麽,“那孩子呢?!”

“送回去了。”西辭平和道。

方才他化開結界,就只讓兩人進來了。

碰巧又落下一具屍體,西辭下意識一擋,兩人碰得極近,顧浔順勢拉住西辭的手,察覺到他指尖動了動,以為他要掙紮,顧浔把人手篡緊了些,西辭看不到他狡黠的目光,像狼盯獵物,他聲音卻哀婉得很,“仙君,牽着我吧。我害怕得很。”

“……”西辭沒說話,把手抽了出來,顧浔手心落了涼,滞在原地失落,沒想到西辭的手反握回來,把人拉緊,很輕說了句,“……那樣牽着不舒服。”

顧浔心裏的火花,噼裏啪啦炸了開。

這洞窟高高低低,參差錯落,路像沒有盡頭,除了全是白骨,根本沒什麽規律。

流螢飛到頂端的洞窟查看了下,又飛回來落在西辭指尖。

“四十九座。”西辭若有所思,“是妄念鏡。”

“!”妄念鏡?那東西不是被西辭封在無生塔了嗎?顧浔心裏忐忑,“是炎嶺的人?”

西辭搖了搖頭,道,“是楚明修。”

“楚明修?”難道他此時趕來中州,就是為了這件事,顧浔問,“他今早來中州了,我去見了他,他帶了許多仙草補品,說是……”

“他若說了什麽。”西辭擡眸看他,“都不要放心上。”

西辭有意隐瞞,顧浔便也不多問,又環視了周圍一遍,“仙君之前說,這巫術不是一人所為,要的是人命。”

西辭說是楚明修所為,顧浔聯想到什麽,“難道……無生塔時是楚明修把其他三位仙師引入妄念鏡的?!如此祭鏡的便不是一人!”

“嗯。”西辭道,“他以三位仙師的性命祭了妄念鏡,換的是……”

西辭擡眼看洞頂,“在中州立下萬人墳陣腳。”

顧浔知道這巫術毒,沒想到竟然是萬人墳!

萬人墳極邪,卻可以逆天改命,甚至起死回生。

魔尊是一介凡人都能用他來入魔,起威力可想而知。

可,萬人墳這法陣和他的名字一樣,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至今真正啓動過的,也就只有炀北。

“仙君可知如何破陣?”顧浔下意識把人拉緊了些。

“你退後。”西辭把顧浔拉到自己身後藏起來,抽出手時察覺到顧浔的挽留,他輕輕拍了拍,“別怕。”

西辭指尖散出流螢,修長食指不斷變換使術法,周圍牆壁上果然隐隐出現了些封印亡魂的符咒。

符咒越現越多,漸漸鋪滿了整座牆壁。

西辭手上一用力,靈力瞬間散開,吹起一陣強風,符咒被刮得搖搖遇墜,就在這時,牆上忽然現出一張臉,扭曲的五官攪在一起,不太能看清形狀。

風越吹越烈,西辭看着那人臉,依舊平和,“收手吧。”

“這可不行。”那扭曲的人臉一開口,周圍的石土就跟着顫抖,落下許多塵土,“我準備了那麽久,神君,放我一馬?”

“楚明修。”周圍塵灰越落越多,西辭擡眼,“我給過你機會了。”

說罷,風也越刮越大,不少符咒已經被吹散開,亡魂開始流散出去……

忽然,那人臉開始狂笑起來——

“有異!”顧浔只覺得西辭的手将自己篡緊了些。洞頂竟然劇烈震動起來,頂上黃土開始抖落,似要把他們活埋在裏面!

兩人還未來得及跑動,忽然,鋪天黃沙蓋了下來!

世界頃刻昏天暗地。

顧浔再次醒來,竟在未央宮!他揉揉太陽穴後又睜眼,盯着手掌看了看,自己竟已恢複了原身。

門外昏鴉又在狂叫,像在哀嚎祭奠什麽。

這天太昏沉,壓抑得人不舒服,顧浔擡擡指,殿中的燈竟全亮起了!

他……靈力恢複了?

還未等顧浔回過神,一道寒光不知從何處刺來,直抵顧浔喉間!

幸好顧浔用兩指鉗住了。

指尖黑氣泛起,看來……他的确是恢複了。

只是,這劍鋒為何瞧着如此眼熟?

是寒霜降!

顧浔一擡眼,果然迎上了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顧、北、樓?好久不見呀。”

再次見面,顧浔也輕松了許多,沒再問你是誰這種愚蠢的問題,他将劍鋒挪到一邊,對着這張和西辭一模一樣的陌生面容也笑笑,“又是你?這次又想玩兒什麽?”

“不玩兒。”那人詭異笑着,兩人之間的劍頃刻消失,他光影一樣閃到顧浔面前,俯身與顧浔湊很近,“他為你做的,你都知道了?”

這人有心挑顧浔逆鱗在說話,顧浔一把抓住他領口,顧浔睨着他,聲音陰沉,“你還知道些什麽?”

那人聳聳肩,攤一下手,“不巧了,你們知道的,我都知道。”

他手上移,覆在顧浔手背上,涼得像具屍體。

顧浔一把把人甩開,沒想到他陰魂不散一般,很快又坐回床頭,這次手裏拿的,竟是顧浔送西辭那個香囊,他一指轉着香囊,一邊對顧浔說,“你喜歡他吧,對不對?”

顧浔沒否認,不想和這人多做糾纏,直接開門見山,“你來找我,不是為了關心我的婚戀生活吧?想談什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吶。你長大了不少。”那人将手中香囊化為灰燼,道,“方才你也試了,有力量的感覺好吧?不會拖累他,還能保護他……”

“所以呢?”

“顧北樓,我們做個交易吧。”那人輕輕起身,朝顧浔走來,“借我生命裏的一個時辰,我就把屬于你的力量還給你。這樣……你就可以陪着他,保護他,把欠他的,還幹淨。”

“怎麽樣?很合算吧?”見顧浔沒太大反應,他忽然大笑了兩聲,又道,“你倆還真像,心思藏那麽深,就以為沒人看得到了嗎?”

“他能建座墳墓把過去鎖起來……”那人目光忽然變兇狠,“你能嗎?你舍得嗎?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西辭沒了……”

顧浔一掌鉗住那人脖頸,把人用力撞在牆柱上,他居高臨下看着他,道,“你就是妄念鏡吧?先是骷髅,後是西辭,變戲法糊人呢?”

顧浔手上用力,鉗住的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他卻垂着手,不掙紮,只盯着顧浔的眼睛,“是又如何?你還不是三番兩次進了我的幻境?”

那人擡手點了點顧浔的心口,笑起來,“你心不靜,躲不過我。”

“是躲不過。”顧浔掀眼,手掌一偏,只聽一聲骨頭斷裂聲,掌中人頃刻化為一道煙,他手垂下,看着那團在大笑的煙輕輕警告一句,“但我可以殺了你。”

白煙在屋裏繞了兩圈,越來越淡,末了才發聲,“中州就要出事了,炀北,你很快就會需要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楚明修入塔在第八章70%那裏,妄念鏡幻境在第六章50%,妄念鏡的使用方法在第九章。

(時間久遠,回憶一下~小可愛們有其他任何看不懂的留言問我~沒寫明白絕對絕對是我的問題!!我會盡快回答修改噠~【鞠躬/】)

謝謝閱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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