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是夜,蕭子衡去蕭宸軒的房間。
蕭宸軒見了蕭子衡,态度倒很溫和,和顏悅色詢問了他的生活,又考了他的學問,很是滿意。
蕭子衡為他斟了一杯茶,這才道:“爹爹,我上個月……有了夜遺。”
蕭宸軒先是一愣,随後笑道:“是了,也到年紀了。子衡長大了。”
蕭子衡也不害羞,恭敬道:“子衡記得爹爹說過,如果想要誰了,要和爹爹說。”
蕭宸軒滿意點頭:“你記得就好。”
蕭子衡上前一步:“子衡現在就想要女人。”
蕭宸軒端起茶杯,點頭笑道:“哦?你可是看上府裏的丫頭了?說吧,誰。”
蕭子衡笑眯眯清晰道:“子衡想要許菱。”
蕭宸軒笑容僵住,緩緩眯眼盯着蕭子衡,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麽?”
蕭子衡絲毫不避他的目光,重複道:“子衡想要許菱。”
蕭宸軒斂了笑,表情有些陰冷:“你知不知道,我今兒才說過,下月初十要娶她。”
蕭子衡驚訝狀搖頭:“爹爹……要娶許菱?”
蕭宸軒見他說不清楚,這才勉強壓了怒意,放下茶杯:“你不知道,現在便告訴你。許菱不行,換一個。”
蕭子衡卻不介意笑道:“爹爹,你有那麽多女人,何必要糾結一個許菱?我卻只想要許菱,爹爹,左右你還未公布婚訊,不如別娶她了,把她給我吧。”
蕭宸軒被這些話氣得夠嗆,卻又覺得他說得孩子氣,十分可笑,遂反問道:“她長得那麽像你娘親,你能對她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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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衡收了笑:“能。爹爹,娘親已經死了,她是許菱。說句不敬的話,府中那些女人天天在我跟前晃蕩,這些年,我連娘親長相都記不清了。”
蕭宸軒莫名感受到了責備之意,心下不悅:“我沒把她當你娘親。”
蕭子衡沉默不語。
蕭宸軒更是不快:“行了,這事沒得商量。”緩了緩語氣,又道:“爹爹過幾日,會幫你挑個合适的女孩。退下吧。”
蕭子衡杵在那裏不動,眨巴了下眼睛:“爹爹,我不要別人,我就要許菱。”
蕭宸軒只覺頭疼,右手肘支在桌上,手掌遮住了大半張臉,按揉眉心。
蕭子衡一看,覺得有戲,遂再接再厲,撒嬌道:“我和許菱都說好了。爹爹,你就答應了我吧!”
蕭宸軒手上動作一頓,半響方緩緩道:“你說什麽?”
蕭子衡看不見蕭宸軒的表情,還不知死活繼續撒嬌:“啊?哦,我和許菱說好了,她答應了跟我……”
蕭宸軒騰得站起,甩手就是一個耳光!重重打在蕭子衡臉上!怒道:“逆子!給我去外面跪着!”他粗重喘氣,片刻又喝道:“蕭劍!給我把許菱找來!”
卻說,許菱吃飽了,發現外面竟下起了小雨,索性就在廚房和廚子廚娘丢色子玩。一個多時辰後,見雨小了,才要了把傘,晃悠悠回房。
卻見蕭劍在她房裏等她。
蕭劍見她回來,硬邦邦道:“快點,殿下找你。”
許菱心中一喜:蕭子衡就搞定他老爹了?
許菱還沒走到蕭宸軒的殿宇,就見着一人孤零零跪在殿門口。走進幾步,才發現那人是蕭子衡,立時大驚:蕭子衡……居然沒搞定?!
蕭子衡看見許菱來了,扭頭不看她,想來是沒完成任務,心中別扭。他的衣服被淋濕了,臉色蒼白嘴唇青紫,一看就知道跪了許久。
許菱也不敢和他說話,規規矩矩進了房,行禮道:“殿下。”
蕭宸軒拿着筆批文書,也不理她。許菱只得乖乖站在一邊。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許菱偷偷看向蕭子衡,就見他咬着下唇,勉強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許菱見了,又是內疚又是心疼。這孩子從小養尊處優,估計沒受過什麽苦,現在卻因為幫自己,被蕭宸軒這麽責罰。
話說回來,蕭宸軒也真夠狠心,這是他兒子,他居然也舍得折騰。
這麽一想,許菱便偷偷去看蕭宸軒,卻見蕭宸軒正臉色陰沉看着自己,吓得差點抖了。
可既然自己的小動作已經被他發現,許菱便鼓起勇氣道:“殿下,讓子衡殿下進來吧,別淋出病了。”
蕭宸軒溫柔一笑:“小菱很關心子衡。”
許菱不知所以,胡亂點頭:“那是自然。”
蕭宸軒繼續笑:“你可知道,剛剛他和我說了什麽?”
許菱不吭聲了。
蕭宸軒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的确和蕭子衡通過氣,登時怒火暴起,随手抄起茶杯,就朝她砸去:“賤人!你勾引孟昭坤便罷了,居然敢對我兒子出手!”
那茶杯砸碎在許菱面前的地上。許菱呆了片刻,才明白了這話的含義。她張嘴傻傻看着蕭宸軒,又伸出手指指蕭子衡,無語道:“殿下,你!小殿下才14歲啊。”
蕭宸軒這才覺察不對,冷冷道:“你去問問,他剛剛和我說了什麽。”
許菱趁機出了門,拖着蕭子衡的手,溫言道:“小殿下,快進來。”
蕭子衡凍得厲害,也不講什麽骨氣別扭了,哆哆嗦嗦爬起來,進了屋。
許菱扶他坐下,又讓蕭劍準備熱水,這才回到房間。
蕭宸軒不說話,蕭子衡也不說話。兩父子默默坐着,氣氛萬分壓抑,許菱杵在中間,尴尬不已。
許菱站了半天,見兩人還是不吭聲,終于憋不住了。她不敢和蕭宸軒說話,只得朝蕭子衡道:“小殿下,你剛說什麽了,惹你父王不高興,快陪個罪。”
蕭子衡直接扭頭,給了她個驕傲的側臉。
蕭宸軒卻冷冷一笑:“他說,他上個月有了夜遺,想要女人了。指名道姓一定要你。”
許菱:“……”
許菱嘴角抽搐。蕭子衡……居然用這種方式幫她!果然,果然!孩子再聰明,也不過是孩子,不懂得大人感情的彎彎繞繞。依蕭宸軒的心性,怎麽可能答應他!
許菱心知,被蕭子衡這麽一鬧,這條路就算是斷了。往後不論蕭子衡再怎麽反對,蕭宸軒都不會搭理。她很郁悶,卻還得安撫蕭宸軒:“殿下,我長得像側妃,小殿下自然對我有些依賴。他誤會了那是男女之情,也不足為奇。”說着,上前一步,拿衣袖幫蕭子衡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珠,怨道:“倒是你,他不過是個孩子,你卻和他計較。”
蕭宸軒收了笑,陰沉道:“他是孩子,那你呢?他說你們說好了,你答應了跟他,可有此事?”
許菱回憶了半天,才想到蕭子衡的确說過“那你往後……跟我,可好?”登時無語之極。
許菱扶額道:“殿下,我是答應過他。可是,我以為他是說,讓我去他院子裏,像以前那般,做他的貼身婢女。我哪知道他是那個意思……”
蕭宸軒聽了這話,心中總算舒坦了,又見蕭子衡一身濕淋淋,這會知道心疼了。想着教訓他幾句,快些放他回去洗澡,遂道:“子衡,你也聽到了。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清楚。這次爹爹不和你計較,回去後,禁足十天,抄《弟子規》一百遍。”說到此處,終是有些愧疚,又加了句:“你說你要女人,爹爹會放在心上。”
卻不料,蕭子衡騰地站起,猛地推開許菱,對着兩人低吼道:“我不是孩子!我也不要女人!”沖出房間,就這麽淋着雨,跑了!
蕭子衡那邊再沒了指望,許菱只得自己救自己。一日,她向蕭宸軒提出,想去看望自己父親與弟弟。
這要求在清理之中,蕭宸軒自然爽快應了。他想和許菱一起去,就當是走送聘禮程序,許菱卻堅決不允,只道自己要先取得父親同意,方能讓蕭宸軒上門。
這種小事,蕭宸軒根本無所謂,遂派了四名侍衛,護送她回家。
許建明見了許菱,既羞愧又恐懼。他已經聽說了,宸王殿下待許菱很好,更有傳聞說,宸王殿下實際上已經納了許菱。他賣了這個女兒兩次,怕許菱心中記恨,此番回來要整治自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難得自己動手泡茶,招待許菱。後來見許菱和顏悅色,這才消了擔心。
許滔壯實了許多。蕭宸軒到底沒有虧待許菱家人,吃穿用度非常齊全。許滔現在吃得飽穿得好,還去了學堂讀書,見許菱來了,興致勃勃寫字給姐姐看。許菱看着他天真的笑臉,心中溫暖,明明覺得幸福,卻意外開始憂心。
蕭浩瑞将她牽扯入局,她又牽扯了這兩人。如若她的身份敗露,蕭宸軒難保不會遷怒許滔許建明。她忽然開始後怕,雍州赈災時,自己在病中一時軟弱,向蕭宸軒袒露了身份。所幸蕭宸軒不相信,否則……自己死了便罷,蕭浩瑞那邊,她的父母呢?蕭宸軒這邊,許建明許滔呢?這些人,能逃脫嗎?
許菱将許滔摟進懷中,深深吸氣。她再不要那麽感情用事了。她要好好隐藏自己。曾經的決定是對的,她必須繼續打壓宸王的勢力,争取早日抽身。只是……往後,必當小心,再也不要留一絲痕跡。
許菱與許建明許滔一起待了一個時辰,這才離開。院門口,四名侍衛等着她。許菱看看日頭,微笑道:“諸位大哥,左右時間還早。難得出來,可否勞煩你們,陪我去我寫字的地方看看?”
她的身份擺在那裏,四名侍衛本來就得聽從她,更何況她語氣柔和,帶着懇求之意。
許菱如願繞路去了曾經寫字的酒樓。酒樓小二和周邊店鋪的老板見了她,都略帶驚訝與她招呼,燒餅郎也驚訝狀道:“小菱……你,你,你是女的!”
許菱嘻嘻笑着點頭。燒餅郎連連搖頭:“我就該知道!看你長個子那麽小!哎!居然被你騙了!”
許菱去摸袖子裏的錢袋,拿出幾枚銅板,一邊道:“我也是有苦衷的,我要養家糊口,沒辦法。”說着,将銅板遞給燒餅郎:“武大哥,給我來五個燒餅。說來,我還是覺得你的燒餅最好吃。”
燒餅郎聽許菱誇他的燒餅,立時笑容滿面:“哎!那是自然!我這是祖傳的手藝!”說着,幫許菱包了五個燒餅:“不用錢!你記得武大哥的燒餅,大哥就很高興。往後有空常來走走,大哥請你吃!”
許菱自是不允,兩人互推了片刻,燒餅郎終是收了許菱的錢。
許菱這才轉身離開,将燒餅分給侍衛,打道回府。
是夜,燒餅郎将一張小紙條交給了蕭白。蕭白又将這紙條轉交給蕭浩瑞。
蕭浩瑞打開,就見紙條上書:宸王欲于四月初十迎娶我,求三爺出手相救。阿菱。
蕭浩瑞看了,沉默不語。
蕭白站在一邊等候吩咐。卻不料,蕭浩瑞如老僧坐定,硬是半個時辰,紋絲不動,一言不發。
蕭白終是忍不住了,試探着道:“殿下?”
蕭浩瑞沒有應聲。他擡起手,将那紙條置于燭火之上,看着那火苗一點點吞噬了娟秀的字跡,就如同,吞沒了許菱對他的感情。
火舌所過之處,只餘桌上灰燼。
蕭浩瑞一揮衣袖,将那些灰燼掃落在地,緩緩道:“好事啊。”說着,一字一句道:“備份厚禮。”
許菱送出信後,心神不寧等了七八天,卻絲毫不見動靜。
依她的猜測,蕭浩瑞若要出手相助,必定會在自己出身上作文章。大熙朝講究門當戶對,皇子對民女,這在大熙朝還是首例。他會讓手下的言官禦史上書,反對這一婚姻。只要事情鬧大,皇上就不得不管。
她日日守着蕭宸軒下朝,希望通過蕭宸軒的心情來揣度事情的進展。卻次次見他面色平靜。甚至,蕭宸軒因見她許多日都等着自己,心中歡喜,下朝回府時,竟多了些笑容。
許菱的心愈來愈沉了下去。第八日,她終于強迫自己去思考原因。
其實……原因已經很清楚。不過是蕭浩瑞沒有出手。那人權衡考慮,認為自己若成為蕭宸軒的妻妾,作用定然更大,對他來講,實在是益大于弊。
許菱想明白後,一瞬間覺得,自己應該痛得撕心裂肺。可事實上,她只是再一次領會到了,什麽叫心死如灰。
她想,在雍州軍營,蕭浩瑞拒絕了她的身體,自然也不該在乎她的終身她的感情。他只想要一枚利用價值最大的棋子。傻得是,竟然還對他抱有希望的自己。
許菱忽覺萬分疲憊。離四月初十只剩十五天,她甚至沒有時間傷心。她要繼續想辦法。這種勉力支撐的感覺讓她幾近崩潰。
許菱在府中漫無目的地游走,擡眼一望,發現自己來到了王府門口。
王府門豪華氣派。門下象征身份的七級臺階,卻生生囚禁了自己。
一瞬間,許菱覺得一秒都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她直直朝大門走去。
侍衛見是她,慌忙攔了路:“許姑娘,你去哪裏?”
許菱面無表情:“讓開,我要出去。”
另一侍衛忙道:“你不能一個人出去。”
許菱不理他們,直直朝前走。侍衛們都清楚蕭宸軒的性子,根本不敢碰她,齊齊跪地道:“許姑娘,你就別為難我們了!”
許菱原地站了片刻,終是一言不發,徑自離去。
幾名侍衛商量了一下,一人去向蕭景報信,一人跟上了許菱。許菱毫不在意,在鬧市中轉了一圈,再出來時,身後便沒了人影。
出府,其實就這麽簡單。
只是,許菱自知,她并未逃離。
許菱如一縷游魂,飄蕩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麽走下去,直到蕭宸軒派人尋回自己。
卻不料,經過一處略偏僻的小巷時,有人從背後襲擊了她。許菱只覺後頸一痛,便失去了知覺。_<)~~~~
在這裏和大家說一聲:一般這文每天只更新一章,若有雙更,會提前通知。所以往後,如果大家看到了當日的更新章,收藏列表卻又顯示更新了,那麽……
……苦逼的作者一定又被和諧X得欲仙欲死了……
PS:
——這意味着什麽?
——往後所有有實質內容的章節,章節名和章節簡介都會灰常灰常清新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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