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卻說,許菱見過蕭浩瑞,又陪許建明兩人吃了午飯,未時(13點)才打道回府。
她照例去蕭宸軒處報道。卻見蕭宸軒正在與幾名幕僚說話,一臉怒氣。
許菱不敢上前,就站在院門口遠遠候着,依稀聽到了幾個字:“……如意坊……孟昭坤……”
不多久,蕭宸軒黑着臉從房中出來了。他見到許菱,也沒有好氣,只道了句:“我要進宮。”
許菱乖乖點頭告退,心中猜測着,又發生什麽事了?
傍晚時,蕭子衡給她帶來了答案。
蕭子衡臉色很奇怪:“你……是父王從如意坊買來的?”
許菱眨眨眼:“是,怎麽了?”
蕭子衡沉默半響,忽然答非所問嘆道:“孟昭坤居然也會用不堪的手段……”
憑誰都認定,孟昭坤絕不會做出違背法理的事情。蕭宸軒也一樣。林盛倒後,他的財路不多,所以才沒有動如意坊掌櫃。卻不料,孟昭坤居然将口供逼了出來,真真出乎他的意料。
更讓他難以應對的是,孟昭坤此次出手明明是為了許菱,卻偏偏将攻擊點落在了宸王扶持無良商賈,罔顧法理私販人口,逼良為娼殘害性命上。
本來,一個皇子,強賣個把民女,也不算什麽大事情。但參與如意坊自成體系的黑市人口買賣,對店家鬧出的多樁性命視而不見,甚至是暗加縱容扶持,性質就不一樣了。再加上近來蕭宸軒屢屢被攻擊,皇上正因他心煩意亂,見他進宮,立時将他一頓臭罵,最後撂下句:“……你想娶得就是這個女子?不行!”
蕭宸軒哪敢多說,只得應允離開。出宮路上碰到孟昭坤。孟昭坤朝他咧嘴一笑,見禮道:“見過殿下。”
蕭宸軒生生壓下将他剝皮枕骨的欲望,勉強平靜點頭道:“免禮。”
這人自從在禦林軍營與自己對着幹後,就再無顧忌。偏偏現下自己被攻擊得厲害,不好對付他。否則若被皇上知道了,又不知會怎麽看自己。
蕭宸軒打落牙齒往肚裏咽。回府後,陰沉着臉問蕭劍:“如意坊王掌櫃被判了什麽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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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劍躬身道:“刑部還沒有出結果,但死刑卻是逃不了。殿下若想出手,勉強可以救下他家小。”
蕭宸軒冷冷一笑:“蕭劍,他出賣了我,你還讓我出手?”說着,咬牙切齒道:“去傳個話,務必誅他三族!”
皇上親自發話,蕭宸軒自然再不能娶許菱。他覺得丢臉,也有些負疚:承諾自己女人的東西,最後竟然給不起,這對他來說,無疑于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怕許菱會生氣會傷心,于是換着花樣給了許菱一些補償。許菱不用嫁他,心中愉悅,兩人倒真正和睦相處了一段時間。
朝堂之上,又是一番膠着自不必提。就這麽時光飛逝,一轉眼到了五月。
這晚,許建明打着酒嗝跌跌撞撞回家時,已是晚上亥時。
他沒注意到門檻邊有張凳子,又喝多了,一個不小心,就摔去了地上。
許建明罵罵咧咧爬起身,摸黑朝許滔房裏走去,從床上揪起許滔,擡手就是兩個耳光,罵道:“小兔崽子!我不回來,你也敢睡覺!燈也不開!想摔死老子?!”
許滔被他從睡夢中打醒,睜着眼,一時愣愣不會說話。許建明見了,将他扔去床上,熟門熟路摸出根藤條,就開始抽許滔:“你個沒良心的!你是不是想摔死老子,去找你那個賤人姐姐?老子打死你!”
卻覺察一個尖銳的東西抵上了自己的背,一個聲音陰冷道:“許建明,是我讓他睡的。放開他。”
許建明聽到這個聲音,酒立時醒了一半,拿着藤條緩緩轉身,果然見到昏暗月色下,那人持劍而立。
許建明的藤條瞬間落地,恐懼地顫抖起來:“顧……顧大人……”
顧和越的桃花眼中盡是森冷,聲音卻意外柔和:“小滔,哥哥和你爹爹去隔壁談事,你好好休息。”
說着,下巴一揚,示意許建明回他房間。
許建明神智清醒了,身體卻不利索,磕磕絆絆走到廳堂,小眼睛溜向門外。
顧和越跟在他背後,卻仿佛知道他在幹嗎,此時輕輕一笑道:“果然是時間久了。看來,我有必要幫你溫習一些事情。”
許建明立時一個激靈,再不敢有別的想法。
五月初九。
今日,宮中很熱鬧。皇上接見大金國的使者,金國二皇子烏嘉木。兩國斷斷續續交戰多年,今日終有機會坐下來和談,歡迎場面甚大,衆人喜笑顏開,怎麽看着都是好事一樁。
但其樂融融的表面掩蓋不住暗裏的激流洶湧。多年交戰,多少兄弟親友喪命,這口氣,怎能說咽下就咽下?自然有人想做些明裏暗裏鬥氣的事情。
烏嘉木幾杯酒下肚,便借機嚣張道:“聖上!看這些女人歌舞,實在太無聊了!”
皇上但笑不語:他什麽身份,怎麽能回應這種低級挑釁?自有蕭宸軒在下面笑答:“那依烏兄所言,如何才不無聊?”
烏嘉木手一揮,一個跪在他身邊的男子起身,站去了殿前。就見他面如刀削,膚糙如石,身高九尺有餘,體型壯碩,一身肌肉猙獰,顯然是個武學高手。
烏嘉木掃視殿內衆人,笑道:“咱們草原人就喜歡武鬥。早聽聞大熙武學源遠流長,今日來了,自然想見識一二。不知聖上可否給個機會?”
這話蕭宸軒卻不便接口了。皇上在這,輪不到他做主。就聽皇上厚重的聲音傳來:“這位小英雄怎麽稱呼?今年多大?”
那壯碩男子看看烏嘉木,見他點了點頭,這才躬身一禮,答道:“我叫石弓,今年二十三。”
皇上揮手讓衆舞姬退下,看了蕭宸軒一眼。蕭宸軒心中暗嘆,卻又不得不開口道:“孟統領何在?”
孟昭坤就站在殿門口,此時急急行去了殿中間,朝皇上行禮道:“孟昭坤在此。”
蕭宸軒擰着嘴角笑道:“可巧了,這位孟統領今年才二十,不如你們二人切磋一場。”
孟昭坤躬身道:“屬下領命。”又轉身,面對那石弓抱拳一禮:“石兄,請指教。”
石弓也回了一禮,擡頭卻問道:“我是嘉木臺吉的千夫長,你是什麽職務?”
孟昭坤暗道:打就打,扯官職幹嘛!都稱呼我統領了,估計他就是不明白吧?是以,笑嘻嘻道:“你問這個幹嘛?”
石弓驕傲道:“我打敗你後,總要回去告訴別人,我打敗的是什麽人。”
孟昭坤笑出聲來。如果這人不是金國派來砸場子的,他可能會喜歡這漢子的性格。可是這人身份擺在那裏,又如此瞧不起大熙,他卻不樂意了。孟昭坤嘿嘿笑道:“我沒有官職,我就是宮裏一喂馬的。你可以叫我馬夫。”
殿上衆人憋住不笑。石弓有些愣,看向烏嘉木。偏偏烏嘉木嫌他丢了自己面子,根本不看他。石弓只得點頭道:“好,那開始吧。”
他劃出了架勢,孟昭坤不敢小觑,紮了個馬步,微微躬身,眼神霎時淩厲起來。
兩人緩緩劃了幾步,石弓率先出擊,幾步朝着孟昭坤沖去,右拳直接向孟昭坤的腦門招呼!
孟昭坤心中一驚!他看石弓個子大,以為這人是走力量路線,速度不會很快。卻不料他的身形堪稱迅速。孟昭坤絲毫不敢怠慢,左腳一收,身形一扭,側身躲過,右腳立時朝着石弓小腹踢去!
石弓隔手一擋,另一手五指成爪,就朝孟昭坤小腿抓去!孟昭坤見他指上青筋都暴起了,不敢硬碰,只得收腿,右手成肘,朝着石弓肋下擊去!
兩人過了幾招,都暗自心驚對方的實力,更是全力以赴纏鬥起來。孟昭坤打得雙眼放光,真恨不得一直和這人這麽鬥下去。
就這麽走了三十多招,在衆人個個看得心驚之際,孟昭坤一個擰身,避開石弓的掃堂腿,身形迅速壓低,朝着他的另一腿膝窩狠狠踢去!
石弓身形一個踉跄,孟昭坤第二擊随後而至!他抓住石弓的胳膊,從背後纏住那人,後腿一蹬,肩膀借力向前一扭,居然一個過肩摔,将石弓碩大的身子砸去了地上!
石弓仰躺在地板上,神情有些呆愣,好似不能相信自己竟輸了。孟昭坤哈得呼出一口氣,松了他的胳膊,眉眼彎彎朝他伸出手。
石弓不理他,只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落地之時,那地板都震了震。
蕭浩瑞适時帶頭拍掌,笑道:“精彩!精彩!都說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皇上聽了,滿意微笑。其實不管石弓年齡幾何,他都會派孟昭坤出賽。論個人武力,孟昭坤若排京城第二,便沒人敢認第一。可他偏要問問那人的年齡,就是因為孟昭坤還能在年齡上壓對方一籌。蕭浩瑞的話再次點明了這點,自然得他歡心。
殿上大熙朝諸官也附和起來,大金使臣臉色都有些難看。孟昭坤見石弓一臉羞愧憋悶走去一旁,心中暗笑:這人還輸不起了麽?!讓你看不起我大熙朝!遂跟上去,拍了拍他肩膀,笑嘻嘻道:“那啥,千夫長,別難過啊,其實,我不是喂馬的。”
石弓聽言,扭頭看他,心中稍微舒坦了些。若是說出去,大金國第一武士,輸給了大熙一個20歲的馬夫,他還要不要活!
孟昭坤點點頭,認真道:“其實,我是宮裏一看門的。”
石弓:“……”
宴會散場後,皇上召蕭宸軒去禦書房,讓他全權負責和談事項。兩人七算八算,大致估算出了國庫的空閑銀兩。皇上沉吟許久,終是道:“就150萬兩白銀,糧食200萬石吧。這是底線。和談的賠款賠糧,絕對不能超過這個數。”
說着,一聲嘆息,揉了揉眉心:“宸軒,今年發生了很多事,但你的能力,我卻一直是認可的。賠款便罷,你要争取将賠糧控制在150萬石之內。國家有難,你要全力以赴。”
蕭宸軒連忙惶恐行禮:“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卻說,許菱在府中悶了近一個月,實在想出外逛逛。可她唯一不需要事先請示蕭宸軒就能去的地方,只有許建明家。許菱實在無聊,想着去看看許滔也好,便向蕭景報備了一聲,帶着四名侍衛,出了王府。
哪知,才到王府門口,就見到王府侍衛的斥罵聲:“走走走!這裏是王府,你當誰都能進?!”
許菱好奇看去,就見一人畏畏縮縮在和侍衛講話,竟然是許建明!
許菱驚訝喚道:“爹爹!你怎麽來了?”
許菱也不出府了,帶着許建明,來到了自己王府內的小院裏。
許建明接過她泡的茶,四下緊張張望,并不出聲。
許菱笑道:“爹爹,你別緊張啊。你且說說,來找我何事?”
許建明吶吶道:“我……欠了銀兩。”
許菱皺眉:“殿下不是每月給你銀子麽?怎麽會還不夠用?”
許建明緊張地捏住茶杯,手指都發白了:“我……去了福滿樓喝酒……喝桂花釀……太貴了,所以銀子都花完了,還欠了錢……”
許菱看着許建明發白的指節,心中生疑,斥退了身邊的丫鬟。眼見丫鬟關上了房門,她才低聲道:“爹爹,到底怎麽回事?”
許建明恐懼望着許菱,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沒說話,只顫抖着手,遞給了許菱一團被汗打濕的小紙球。
許菱凝重接過,展開一看,就見上面寫着一行字:十一至十五日,白鶴樓。越字。
顧和越約見她了。
許建明走後,許菱琢磨着,顧和越有什麽事,而自己又該找個什麽方法,向蕭宸軒申請出門。卻不料當晚,蕭宸軒來找她了。
蕭宸軒近來很憋悶。當初是他應承許菱,不成婚就不碰她。可是現在,除非皇上駕崩,否則他們沒可能成婚。他心高氣傲,不願意自己破了誓言,是以想在許菱身上做文章。這一個多月,他自問也做了很多努力,就是希望許菱腦子一熱,從了自己,主動獻身。可這人卻絲毫沒有動靜。
蕭宸軒見許菱坐在桌邊看書,在門口站了片刻,這才坐去了桌子另一邊。
許菱見到是他,趕忙放下書就要起身。蕭宸軒卻揮手示意她免禮。他看了許菱片刻,萬分懷念把她圈在自己腿上的感覺,軟軟的滑滑的香香的,很讓人食指大動的……
這麽一想,蕭宸軒便發覺,自己那物事挺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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