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孰對孰錯難分辨

林伯安的午餐其實非常簡單，四菜一湯而已，當然如果你認為這僅僅是四菜一湯未免也太小瞧了林家去。傑德知道那一壇佛跳牆的成本就足夠他們仨去米德伍德餐廳奢侈一把了，何況其他才的用料也是相當講究的。最重要的是，傑德已經很久沒有吃如此正宗的中國菜了。盡管洛杉矶的幾家中式海鮮酒店最大程度上保持了港式風味，但實際上還是向美國人的口味做出了妥協。因此傑德在自己外祖父家的這餐飯倒是吃得比較香甜，但是就苦了約翰，不會用筷子的約翰先是尴尬了半天，然後才換了西餐餐具。但是約翰在詢問傑德自己很喜歡吃的這道南煎肝的原料是什麽之後，讓約翰的胃口頓時有些不舒服了。傑德白了約翰一眼，其實傑德還滿瞧不起美國人的，這不吃那不吃的，別說內髒了，甚至某些部分的肉都是不吃的。不過在确認了荔枝肉和醉排骨的原料之後，約翰的胃口倒是恢複了不少。

飯飽之後，約翰自然被華伯領走了，而傑德則跟着林伯安再度去了書房。約翰雖然不清楚這兩祖孫要談什麽，但是也知道涉及的話題可能是不适合自己這個外人聽到的。

“你那個律師可信麽？”林伯安問道。作為一個在美國黑白兩道都有影響力的老人，他自然很清楚私人律師對于一個人的重要性，尤其是他的這個外孫。林伯安從來就不是個蠢人，否則他也不會成為美國華人的代表之一，他非常清楚娛樂業和黑幫之間的關系。不要說香港臺灣了，好萊塢黃金時代的電影公司們又有幾個和黑幫沒有牽連的？即便到了現在，一直保持私人公司性質的米高梅不是被诟病為黑幫洗錢麽？在娛樂産業混飯吃，在林伯安看來屬于“劍走偏鋒”的一種，稍不留神就是自己倒黴。何況自己外孫的家世本來也不夠清白，自己這邊是一筆糊塗賬，他父親又是一個曾經愛撈偏門的家夥，如果說傑德跟那些地下勢力沒有牽連的話，林伯安自己都不相信。既然和那些人有關聯的話，那必然就有自己的代理人，而私人律師就是最好的人選之一。由于“律師保密權”的規定，私人律師出面其實就更安全。

“約翰·科洛博麽？他的确是一個很幫忙的人。”傑德回答道，“他是紐約科洛博家族的人，不過很顯然他走上了另外一條個人道路。他在司法部和加州那邊還有一些影響力。”

“那個科洛博家族？”很顯然，林伯安也吃了一驚。“還有，我剛剛問的是他可靠麽？”

“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作為一個私人律師來說，他還是非常可靠的。”傑德說。

“我可不是将他當作你的私人律師。”林伯安道，“你別告訴我，你父母去世之後，你沒有動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去調查。你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你要是不懂這樣的事情，等我下去了之後，我會抽你父親一頓的。如果你要和那些人打交道，誰是你的代理人？”

傑德現在明白了自己外祖父在說什麽。其實傑德也覺得奇怪，為什麽自己在出事之後會第一時間想到讓老貝爾聯系洛杉矶的黑手黨。更重要的是，老貝爾居然有這樣的聯系通道。現在對比自己外祖父的話，他很快就明白了一個事實，老貝爾很顯然是自己父親的代理人。同時傑德腦海裏很快也浮現出自己父親教導過的話，“你的代理人必須忠誠可靠并且擁有過人的膽識，雖然我們不需要他為我們犧牲，但是他必須有膽量和能力去面對這樣的危險。當然，他還必須是一個律師，最好還對商業有所了解。”

“他還不是我的代理人。”傑德想明白了之後，回答道。“目前是我自己去和他們接觸。”

“愚蠢！”林伯安狠狠地罵了一句，“‘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這句話你的目前沒有教過你麽？這個世界就是無數的牌局所組成的，而你就是你自己這手牌最後的一張王牌，如果過早打出自己的王牌，那就表示你在牌局中一句輸定了！如果那小子不可靠的話，我這邊可以安排人過去接手你的事情。——仙妮蒂如何？她是你華伯的外侄孫女，哈佛法學院和商學院的雙料碩士，現在在奧卡蘭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做事，我随時可以将她叫回來幫你。”

“呃。”傑德一愣，頓時腦海裏又浮現了一個畫面。他忽然很尴尬地發現，這個仙妮蒂似乎一直是自己外祖父推薦給自己的妻子人選。但是由于自己的取向問題，所以婉拒了這個提議。不過自己的外祖父似乎并不死心，在林伯安看來，男孩子沒結婚前貪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只要找個好老婆就會安定下來。傑德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沒法和他溝通。

“你放心，我不是将她往火坑裏推！”林伯安料到傑德在想什麽，白了他一樣。“好好一個姑娘你不喜歡，非要滿世界去追那些個怪裏怪氣的男人！我可告訴你，以後你要這樣下去我也由得你，但是你要是找個稀奇古怪的人回來，我看我不抽死你！——仙妮蒂我是讓她過去幫你，她在商業法方面的專業應該能幫到你，而且她也了解這些事。”

“算了！”傑德連忙拒絕，“等我和約翰談過之後我們再來聊代理人的問題，如何？”

林伯安也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代理人這個人必須得到雇主的充分信任，否則就是一個悲劇。既然傑德願意相信約翰，那麽林伯安就只能指望這個約翰能真的成事。“這次你幹嘛要來對付富士産經新聞集團？還特意要從他們手上弄走我的林肯廣播公司？”

“富士産經新聞集團背後也是三井財團，而三井財團所雇傭的黑龍會是拿起車禍的罪魁禍首，你說我應該怎麽處理他們？”傑德冷冷的回答道，“他們為了斬草除根還特意雇傭了職業殺手來洛杉矶，所以我才決定和司法部合作。為了讓這個職業殺手提早現身，惹怒他的雇主顯然是很好的做法之一。富士産經新聞集團這次布局舊金山，為的就是提高日本在美國的宣傳力度，林先生，我想你不會看不出來吧？雖說‘在商言商’，但不還有句‘數典忘祖’？”

林伯安被傑德話氣得有些咳嗽，但還是平複心情往下說：“我在林肯廣播公司只是一個大股東而已。這家公司既不是我的子公司，也不是我的控股公司，我沒有任何方法扭轉大多數股東們的決議。我能做的就是盡量提高收購價，讓日本人知難而退。至于你打算逼職業殺手提早現身的做法，我得承認一點，這是一堆糟糕主意中比較好的主意，但是難度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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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肯廣播公司的事情我們就不糾結了，橫豎我的電視公司會和你談妥收購的細節。”傑德說，“如果國仇可以忘卻，那麽家恨呢？林先生，你的女兒可是死于他們的謀殺。”

“夠了！”林伯安低喝道，“我還輪不到讓你這個小子來教育我如何做事！‘小不忍則亂大謀’，難道你媽媽沒有教過你麽？你父親能布局三年，只為在《廣場協議》後從日本外彙市場圈走大筆財富，你呢？為了一個職業殺手你就敢賭上性命，等你遇到黑龍會的會首怎麽辦？你是不是為了能找到一個願意刺殺三井財團長老的殺手而奉上自己的全部財富？蠢！”

罵完了傑德，林伯安稍微平複了下心情，“你父母沒有教過你，世事如棋局麽？你是下棋的人，而不是去當一枚棋子！對付一個職業殺手，就值得你這個下棋的人跳下去拿命死搏？你對得起你父母！一個黑龍會，當年已經被我們打殘了，現在也就是在日本國內幾個地方橫着走罷了，出來了，連他們國家的山口組都不如！洛杉矶是你的主場，你居然沒有辦法将這個殺手找出來，這就是你的失敗！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天給我答案。如果你真的是蠢得無可救藥的話，我就讓仙妮蒂過去幫你，起碼我要留着你這條命！”

兩個人的談話就這麽不歡而散，傑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而沒多久約翰就找上門來了。

“我想你外祖父應該是在讨論有關‘代理人’的事情吧？”約翰看着記得問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不過我否認了，你沒必要陷入到我們家的事情來。”傑德回答道。

“自然是猜的，你認為我們不研究下華人的風格麽？”約翰聳聳肩，“如果你說我不是你的代理人，他們應該推薦了代理人給你吧？什麽時候介紹我們認識下？”

“我拒絕了。”傑德搖搖頭道，“如果我希望你當我的代理人呢？”

約翰想了會，最後還是搖搖頭，“我就是不想碰那個世界才走的這條路，我很抱歉！”

“沒事。”傑德聳聳肩，“我的外祖父會幫我安排一些人的。”

就在約翰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傑德的電話響了起來。賈非打電話過來通知傑德，《12只猴子》的最終剪輯版已經完成了，然後在電影協會那裏拿到了PG-13的評級。對于這個分級傑德還是滿意的，一部針對成人市場的電影一般都是PG-13，只要不是到R級事實上對青少年市場的損失不是很大。再和賈非确定了幾個細節之後，傑德就挂斷了電話。約翰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默默地離開了。而傑德在約翰離開了之後，再度去了林伯安的書房，聊了幾個小時之後，在林伯安微笑的面容下傑德離開了。

第二日，蘭辛等人趕到了舊金山，而傑德和約翰則返回了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