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誘敵.

景玉危擰眉:“他怎麽了?”

內侍抖得像個篩子:“臨江、臨江池走水了,太子妃還在裏面。”

景玉危想站起來,似起得太猛,半彎着的腿搖晃兩下支撐不住又跌坐回去。

折柳大驚着上前:“殿下稍安,下官這就安排人抓緊滅火,勢必将太子妃全須全尾帶出來。”

人要是莫名其妙死在東宮裏,麻煩大了。

一搖一晃反倒讓景玉危冷靜了,接着察覺出不對來,臨江池三面環水,本身是個泡溫泉的湯池,外牆用黑石塊堆砌而成,杜絕明火,池內也是用白玉塊修成,想走水得用火油澆灌助燃,誰敢明目張膽的在東宮做這事?

再看着眼前跪着的內侍,景玉危陰測測道:“誰讓你來報的?”

憑白當了靶子的內侍茫然道:“就、就聽竹苑來的消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慌慌張張要闖進來,被攔下來抓着我說的。”

折柳不假思索:“江開。”

折柳偷摸看景玉危,這擺明是郁雲閣引他過去的花招,也就是冠雲殿內侍不明就裏被使喚了,不知他家殿下如何想的。

“去臨江池。”景玉危道。

折柳見他看都不看桌子上的白绫,以為嫌棄去過大王子府染髒了,想去軟榻邊的置物架盒裏取條新的。

“走。”景玉危言簡意赅,這意思是不要了。

折柳心生怪異,對上他那雙壓迫感漸強的黑眸,心裏話通通憋回去,推着他去臨江池。

路過跪在地上的內侍時,景玉危不帶一絲感情冰冷道:“下去領二十大板。”

出了冠雲殿,走過一條種滿四季常青的樹花曲折小道,到盡頭便能看見銀灰石柱與略掉色的紅色牌匾,匾寫着龍飛鳳舞的臨江池三字。

景玉危不去計較所謂的走水謊言,讓折柳将他送到門口便自己推着輪椅往裏走。

池內常年活水流動,生出霧氣騰騰,蠟燭點的不多,顯得裏面灰蒙蒙的,暖黃與灰白混交成片,不好看清哪裏有人,清脆的流水聲不斷在耳邊回響,擾得人沒法聽清池內動靜。

郁雲閣有心躲着,景玉危一時真不好抓到人。

霧氣經久不散,沉香味道随着飄動的白霧缭繞在景玉危身側,仿佛尋到了同類。

景玉危鼻息微動,方才進來時池內清淡得很,他轉動輪椅往放置香薰爐的地方挪去。

并沒有人,旁邊兩步遠的梨木雕花屏風上倒是搭着幾件月白色的衣衫,身後有細微水聲響動,景玉危轉過了身。

郁雲閣胳膊交疊搭在池邊,下巴抵在上面,黑發被霧氣潤濕了,順着微紅的臉頰披散在肩頭,有幾縷不太聽話的落在形狀精致的鎖骨上,無端多了無邊風情。

兩人離得很近,霧氣朦胧隔斷,仿佛很遠。

成親近五日,景玉危終于看見這位據說能給他帶來延綿益壽的沖喜小少爺,人長得确實美,難怪景昭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要臉,與以往見過的花瓶不同,郁雲閣眼裏有東西,紛繁錯雜。

這使得景玉危看向他時不單多留意美色,還得花點精力藏下心思。

“殿下擔心我嗎?”郁雲閣問,在水裏泡了有會兒,嗓音比往日更軟。

景玉危盯着他,眸子無光,似真瞎了:“孤不是來和你調.情的。”

“那殿下來做什麽?”郁雲閣換了個姿勢,半側過身單手撐臉,溫水在他身前起起伏伏,隐約可見兩朵紅梅暗藏其中,那水波流動的不快,遮擋的很讨厭,很想讓人動手将其撥開,窺見紅梅真容。

景玉危冷不丁別開臉,語調不自然:“別裝傻。”

瞧着那似被血侵染半邊的白玉耳朵,郁雲閣低笑:“我當殿下對我所作所為不為所動呢。”

景玉危對這等有歧義的話素來不回答。

“殿下落在大王子府的那瓶東西有點意思。”郁雲閣逗弄夠了人,敞開天窗說亮話,“服用後能讓人呈現出病入膏肓之态,哪怕神醫在側,也不好說此人此狀是真還是假。我真想見見為殿下配藥的這位高人。”

景玉危掐頭去尾,只問:“條件。”

郁雲閣也不是非要他回答,畢竟問之前猜到了結果:“讓我自由出入東宮。”

“不可能。”景玉危想也沒想拒絕了。

東宮一兵一卒都是他和折柳親自磨出來的,為的是保全自己幾分安危,他被監視太久了,再不想辦法自救,遲早再任人擺布。

那瓶藥遠不值得景玉危舍棄多年心血,如若郁雲閣執意如此,談話只能到底為止。

“殿下可能誤解我了。我的自由出入是指從聽竹苑到大門,不是要游逛東宮。我知道殿下防着我,也沒提讓殿下陪我睡的過分要求。可這東西要落在旁人手裏,殿下想過要花多少東西換嗎?”

景玉危先是羞得想殺人後是遭到威脅想殺人,一上一下,嘗到了郁雲閣藏在華麗外表下的狡猾。

“殿下,我是真的喜歡你。”

景玉危耳根子燒紅了,又羞又惱:“你能不能知點羞?”

惱完了又板着臉冷冰冰的:“不能自由出入。”

東宮建立之初為彰顯景江陵疼愛太子之心,規模僅次于王庭,這裏除了冠雲殿、聽竹苑,還有多個偏殿及分院,布設相似,生人進來仿佛小溪入大海般進迷宮,稍有不慎繞暈在裏面。神秘遠不止體現在這點上。

以郁雲閣的狡猾程度,景玉危想讓他自由出入幾日,怕是能将東宮地圖勾畫出來。

這等冒險生意,景玉危不做。

“那殿下說幾日一出門?”郁雲閣好脾氣問。

景玉危轉過臉來:“半個月。”

“不行,四日。”

“十日。”

“七日。”

“成交。”景玉危幾乎在郁雲閣出聲那刻便同意了,“從聽竹苑到大門,不得刻意踏入別處。”

真是個小機靈鬼,就等着他喊出七日吧。

說完正經事,郁雲閣骨子裏的浪又似浮萍般冒出來了,尤其看見景玉危脖頸及臉頰未下去的淺紅,他心裏癢癢。

“殿下,我現在也算是你的合作夥伴,不做點什麽慶祝下嗎?”

景玉危聞言便知道他嘴裏沒正經話,轉着輪椅要走。

“哎哎哎,殿下別走啊。”郁雲閣游到池角軟聲挽留,見男人不搭理,他眼睛一轉,雙手撐着池邊上岸了,“我知道殿下想泡溫泉,礙于我在不好說,那我走,行嗎?”

從聽見嘩啦水響時,景玉危便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等他轉幾步路,一陣剛出溫泉特有的潮濕感從右側撲過來。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

只遮住堪堪大腿根的郁雲閣從他面前走過,濕潤的長發還在滴水,水順着細長不瘦弱的白腿落在地上,好似步步生蓮,而黑發貼着微陷的淺粉腰窩随對方輕巧步伐搖晃,像只高傲又驕嗲的貓,微轉身時讓他看清仿佛一手能握住的細腰,也得以窺見其中一朵梅花真容。

景玉危簡直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裏放,最終還是落在他那截細腰上。

近二十年來,他生平初次體會到心跳如驚雷、呼吸似空蟬。

決不能讓郁雲閣知道他不瞎了。

從未碰見過的陌生情緒讓景玉危下意識僞裝自己,讓他忘了很重要的一點,郁雲閣也是個男人。

郁雲閣心情很好,擦幹頭發慢悠悠穿着衣衫,那邊的景玉危還沒動彈,不知陷在怎樣的糾結之中,臉色時而青時而紅,看得郁雲閣抿唇藏着笑,直到穿戴完整。

“殿下真要泡嗎?我叫折柳進來。”

“不用。”

景玉危此時聽見他的聲音便覺得耳朵燒得慌,竭力壓下心頭翻湧的奇怪感受,從他面前幾乎要落荒而逃。

“那我推殿下出去,這裏還沒收拾,地滑,得仔細點走。”

“我自己來。”

“殿下還和我客氣,咱們什麽關系?一會兒我親自把東西送到冠雲殿,免得殿下擔心。”

景玉危回過神,警惕道:“孤自會派人去聽竹苑取,你安心等着。”

郁雲閣深感遺憾,本想借此機會能稍微探勘冠雲殿,沒想到景玉危的防備心比他想象的還要強。

這狗男人年紀不大,屬實難對付。

“那依殿下。”

郁雲閣剛得了點好處,不能表現得太激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處境,還沒找到郁雙澤,先将這狗男人哄好。

臨江池的夜色很濃,放眼望去只能看見通往冠雲殿那條小道的兩邊樹挂着醒目的燈籠。

郁雲閣進去時候特意支走了內侍,這會兒時機正好。

“折詹事有多餘的燈籠嗎?我回聽竹苑。”

折柳:“請太子妃稍等,下官讓人送盞過來。”

“那我能到那小路等嗎?我有點怕黑。”郁雲閣軟聲道,眼眸流轉落在景玉危臉上。

在溫泉池裏明明睜眼的太子殿下此時不知糊弄誰的閉上了眼,好似又瞎了。

郁雲閣抿着笑雙手搭在輪椅上,俯身湊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話,不等折柳出聲,輕快離去。

淩晨被香.豔淩亂夢境刺激清醒的太子殿下背着人憤怒地燒了亵褲。

作者有話要說:

景玉危:可惡。

郁雲閣:他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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