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征兆.

景玉危臉色微變,更冷了:“下去。”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郁雲閣沒有依他所言,反而貪心不足般往前挪了小步,輕輕搖晃腰肢,磨蹭幾下。

因此兩人貼在了一起,他兩手按在景玉危膝蓋上,不給對方推開機會,仰着臉貼向那張漸漸黑掉的俊臉,拖着尾音說話,軟綿綿很甜蜜:“如若殿下肯對我坦誠相見,我必真心相待。”

景玉危沒了話音。

他想,自己身處沼澤多年,想要無數脫離辦法,皆在初有苗頭時被景江陵斬斷。他忘不掉試圖幫他解毒慘遭分屍的小太醫、也忘不掉想讓他開心點被活生生燒死的太監、還有從各處跑過來的阿貓阿狗,下場無一例外地慘烈。

除開折柳,他早忘了與人真心相待是何滋味。

也分不清究竟是他深陷沼澤,還是他本身便是片吃人不吐骨頭的爛泥。

此時此刻有個人趴在他腿上,深情款款地說要同他真心互換。

真心嗎?

景玉危仿佛被這滾燙得兩個字燙傷了全身,微微發熱卻沉着臉要将郁雲閣從身上掃下去:“少來。”

“哎,殿下不要那麽急着拒絕我嘛。”郁雲閣躲了下又壓回他膝蓋,幾乎窩進他懷裏,“不先看看我的誠意,你怎知我是在胡說還是認真的呢?”

景玉危擡手摸到了他窄細的腰肢,被燙到手似的撤開,皺眉道:“離孤遠點。”

郁雲閣盯着他顏色淺淡的唇,不太明顯地彎了下唇:“殿下還沒說好不好呢。”

景玉危覺得他今日很奇怪,從頭到腳,不太習慣地往後躲:“不需要。”

“你不肯回答,不如我來說。”

郁雲閣輕笑着,熱氣撲得景玉危心跳驟加,抓到他兩條胳膊愣是将人從身上摘下來丢到旁邊。

“我在殿下心裏來路不明,明面上看是燕國武林盟主之子,背地裏誰知道是誰派來迫害你的。”

“殿下在想我究竟是王上派來監視你的棋子還是大王子用來打入東宮的幫手,對于我擺在臺面上的目的,你丁點兒不信,只覺得太站不住了。”

郁雲閣坐在景玉危腿邊,沒再試圖拉近兩人距離。

“說了那麽多,我就是想和殿下說句真心話,此行我只為找到我哥。王上想做什麽,大王子又打了什麽主意,皆不在我計劃內。”

他部分真心話說完了,靜靜等着景玉危回話。

少頃,先前斷掉的佛珠相撞清脆聲又接上了,好似中間不曾有過斷缺,連同郁雲閣難得的坦白也被不鹹不淡的略過去。

見人不肯給個明确答複,郁雲閣心裏多少憋着氣。

此人當真不知好歹,以真心換真心的路走不通,難道真的只能以暴制暴了?

景玉危癖好特殊,他為了早些時候找回郁雙澤,怕是只能勉為其難試試。

窗外的風景不再是繁華街道,兩邊光禿禿的青色竹子密接不斷,遠遠望去不見其餘風景,這擺明了已經出城。梁溪城內沒有如此別致的景色,究竟要去哪?

郁雲閣膝蓋微晃,撞了下旁邊的景玉危。

“殿下說說這是去哪?莫不是真讓我說中了,要将我帶到只能見到殿下的地方關着,夜夜笙歌,不說個子醜寅卯不罷休?那若是殿下親自來,我很願意。”

他低聲調笑着,熱氣一陣陣飛向景玉危耳邊,擾得人不太适應地發癢發熱。

景玉危偏了下頭:“孤沒有藏你的興趣。”

“殿下不喜歡我嗎?”郁雲閣失落地問,明知道他看不見,還很難過地擰着手邊的褐色羊毛毯,“可我真的很喜歡殿下呢。”

景玉危耳根一下蹿紅了:“你能不能知點羞?孤從不與來路不明的人有瓜葛,你最好老實待着。”

這是用他的話堵了他的嘴,郁雲閣哭笑不得:“殿下真是…”

景玉危不想知道他沒說完的到底是什麽,可他未收幹淨的尾音還勾人得回蕩耳邊,讓人沒辦法不追問:“什麽?”

上鈎了,郁雲閣語調輕快:“可愛。從小我爹就教我,喜歡就要說出來,你不說別人怎麽知道你喜不喜歡呢?”

從小到大,景玉危聽過數不清的誇獎與诋毀,各式各樣,卻從沒有一個人像郁雲閣這樣誇他可愛的。

等景玉危反應過來這詞用在自己身上有多別扭,又兇巴巴道:“住口。你老是将喜歡挂在嘴上,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真……”

一時頭腦發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脫缰回來的理智掐斷了,景玉危握緊手,暗道這不對勁,他怎麽突然對郁雲閣說那麽多?

再說郁雲閣将來真碰上喜歡的人,那人信不信他的真心又關自己什麽事?

過于鹹吃蘿蔔淡操心,景玉危警惕心再度回歸,閉上嘴繼續撥弄佛珠,不再搭理他,免得又踩坑。

郁雲閣的人生遺憾又多一條,小聰明鬼真難騙,他故技重施:“殿下為了獨占我,竟然假借去三王子府的名頭帶我來郊外,真是用心良苦。其實殿下只要說一聲,我會主動獻身,還是說殿下更喜歡強制愛?”

景玉危臉頰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被調戲得無言以對。

“殿下,我送你份大禮好不好。”郁雲閣柔聲道,算算時間,驚天噩耗應該快傳回來了。

景玉危往旁邊挪了挪,無聲拒絕着。

窗外的景色更陌生了,由成片的竹子漸漸變成枝頭初見花苞的梅林,馬車走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脆響,郁雲閣撩開簾子往前看,遠遠地看見一座二層帶小院的竹樓,竹樓小門兩邊挂着畫有紅梅盛開的白燈籠,有炊煙随風飄散,隐約可見有人在樓臺逗鳥談笑。

還真是帶他來見三王子等人,這次見面的地方由三王子府變成了郊外小院。

看來大王子府的事多少給其他王子敲響警鐘,不能引狼入室。

馬車停下來,景玉危沒管郁雲閣如何,先一步往外走。

竹樓小院雅致,前後都有梅林,悠然小徑互通,一眼望去寧靜致遠,頗有深山藏桃源的味道。

将想見地方選在這,算是側面證明景弍辭不愛權勢愛享受的性子,據說景江陵僅存的五個兒子裏,除開被用來立慈父人設的景玉危,打心裏最喜歡無欲無求的景弍辭,其次是人傻天真的四王子景臣晖,剩餘的大王子與三王子喜惡一般。

郁雲閣只見過景昭與景弍辭,一個不知所謂仗勢欺淩,連他太子妃身份都不顧;一個看似長袖善舞與誰關系都不錯,偏偏置身事外的閑散王子。

景昭是真的貪戀美色,景弍辭是不是真的對權勢無動于衷,來日方長還得再看看。

他看見樓臺之上的人,樓臺上的人也看見了他們。

景弍辭全神貫注地泡茶,前不久剛得到的最後一波秋茶,本來就想着尋個合适機會請各個好兄弟來梅園聚聚,沒想到無巧不成書,恰逢景玉危成婚,更有正當理由相聚了。

他們兄弟幾個私底下從未相聚過,弄得景江陵以為他們關系冷硬,當然了,這也是不争的事實。

景弍辭身為外人眼裏最清閑的王子,來做讓兄弟們握手言談的牽頭人再合适不過,不會讓人覺得他心懷不軌。

他像是遺世而獨立的雪蓮,孤單地進行漫長的泡茶,而旁邊的幾人先陰陽怪氣上了。

五王子景武堅賊眉鼠眼,瘦得像個猴兒,眼底挂着縱欲過度的痕跡,說話腔調像他的外表一樣讓人不痛快:“聽說在情場戰無不勝的大王兄近來失利連連,我聽見的時候很是驚訝,不知是哪位美人如此不給大王兄面子啊?”

景武堅也是個好色的,碰上個漂亮的就要弄到手,都說一山不容二虎,兩個同樣有權有勢又好色的人難免會有摩擦。景武堅看上的不少美人都被景昭半路截胡,兩人面和心不和,聽聞景昭吃癟的事,自然不會放過嘲笑的機會。

景昭絲毫沒有被嘲笑的憤怒,平靜道:“他和以前的妖豔賤貨不太一樣。”

“我當然知道他不一樣。”景武堅翹起個諷刺的笑容,“他可是國師合八字、父王欽點的太子妃。光從身份上來說,已經高于那些胭脂俗粉了。”

景昭審視似的看着他:“你故意這麽說也不是想勸我放棄吧?”

景武堅哪裏有那份好心,記恨他多次橫刀奪愛之仇,直言不諱道:“既然大王兄拿不下他,就不要勉強了,弟弟我在向美人求.歡方面也頗有心得,他看不上你,說不定我能入他眼。”

“他眼瞎?”景昭哂然,“實不相瞞,他說他非咱那嬌弱的九弟不可,九弟是何模樣,你我有目共睹。”

景武堅信誓旦旦道:“那是他沒試過我的床上功夫,一旦試過念念不忘,我才不信九弟能滿足他。”

景昭懶得和他瞎瘠薄扯,轉眼看向小院門口。

一直看熱鬧的景臣晖也順着看過去,盯着兩人口中承受太多的相似身影,實話實說:“你兩敢當着他本人的面這麽說嗎?”

作者有話要說:

郁雲閣:小可憐的,真正的美強慘。

景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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