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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聽過這句話。
凡是聽見這句話的人,多少神色都不太自然,有大表詫異,有不以為然,甚至還有深深不屑。
這個時代推崇男權,對女人便不夠寬容,這種不夠寬容,現正就體現在對待長邑郡主執掌內庫這件事上。
若是執掌內庫的是個男人,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地位,想必人們不會說什麽,一旦執掌內庫的是女人,這事就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且不說商人們私底下有怎樣的較量,亦不說商人們各出辦法意圖搭上陸家這條線,就只說京兆朝堂,官員們都震動不已。
官商自古是不離家的,京兆商人們都聽說了的事情,朝堂官員自然都清楚了。要知道,一醉樓那裏長期都有監察禦史監風聞的。
長邑郡主執皇庫這件事,大商人們可以私底下說,官員們卻不能在朝堂上宣口。要知道,皇庫專為皇族所用,皇上讓誰去管皇庫,這是皇上的事情,作為臣子的,誰又敢說什麽?
想明白了這點,朝官看向刑部尚書陸清的眼光就非常微妙。
陸清已經是三品權臣了,不出仕的兒子還尚了貴人,而且這貴人還執掌着朝堂的十一之財,真是……真是讓人各種羨慕嫉妒恨!
朝官明面上不敢說什麽,私底下卻議論紛紛。這一日崇德帝退了朝,朝臣們陸續走出宣政殿,就有人當着陸清的面說起了這事。
“陸大人,這事是不是真的呀?”最先說話的,是戶部尚書張龜齡。但凡與朝廷錢財有關的事,張龜齡都會異常八卦。
陸清只覺得張龜齡此時十分惹人厭,真假怎麽沒好說,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告訴你啊。
于是他笑呵呵地說道:“皇庫的事情,非本官所了解。”
言下之意是皇上的事,不是臣子所能了解的。這話實情實理,張龜齡一時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不想,又有人插了話進來。
“陸大人,這一手真是不錯呀,三品官是陸家的了,十一財是陸家的了,本官佩服佩服。”說這話的,是宗正卿朱有洛,他正似笑非笑地睨着陸清。
朱有洛是皇族宗親,他不怕開罪陸清,這話聽着便十分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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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有洛等皇室宗親看來,管理皇庫的應該是宗親子弟,最後竟是一個下嫁郡主得了去,這種感覺別提有多憋屈了。
陸清也不怕朱有洛,卻不能不顧及現在是在宣政殿門口,旁邊還有着故意走得很慢的衆多朝臣,一言一行都特別引人注意。
“朱大人慎言,這事,不是應該在這兒說的。”陸清的聲音冷冷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長期執管刑部,與刑部大獄裏面的嚴吏酷吏打過太多交道,皺眉的時候,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一絲陰氣。
正是這一絲陰氣,讓朱有洛想起了眼前的是何許人,又想起了皇庫是崇德帝點頭的,這才悻悻住了口。
宣政殿門口的争執,很快就傳到了紫宸殿,入了崇德帝的耳中。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崇德帝非但沒有惱怒,反而笑了笑,像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崇德帝是個鐵血帝王,不管登位還是治國,都不是春風化雨那一套,常年累月下來,周身就有了肅殺之氣。
盡管近年來他行事越發溫和,但肅殺的氣質卻不會一下子抹掉。就算心情甚佳,看着也是一副威怒的樣子。如今笑得這樣溫和,就表示不同尋常了。
這個反常,讓跟前伺候的內侍首領常康繃緊了身子。作為崇德帝的貼身內侍,常康早就能準确判斷出崇德帝的真實心情了。
然,他此刻笑眯眯的,仿佛心情也很好,主子心情好了,奴才心情能不好嗎?
主子希望你傻的時候就該傻,主子要求你精的時候就要精,這是常康總結出來的一條生存之道,也是他能陪在崇德帝身邊最久的原因。
“常康……”崇德帝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說道:“去查查,皇庫的事情是誰洩露出去的。”
“奴才領命,這就吩咐他們去查。”常康是內侍首領,手底下自有一大群內侍作為耳目。
此外,既然皇上發了話,虎贲軍中專司刺探的士兵也會動起來。
皇庫幾十年都低調運行着,就連他剛剛登基登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矚目,不過是一個長邑,就引起了這麽大的轟動。看來,有人算着皇庫不是一天兩天了。
會謀劃皇庫的,人不多,首當其沖的,就是幾個已經成年的皇子!
“朕的幾個皇子,真是出息了!”崇德帝喃喃說道,又再笑了起來。眼中的殺意,倏閃而過,就像沒有出現過一樣。
崇德帝真想知道,究竟是他哪一個皇子,本事這麽大,是最為器重的老三嗎?
崇德帝還沒想着将他幾個皇子怎麽辦,過幾日的朝堂的之上就有人出言了,至此,皇庫的事情算是驚了天!
054章 書吏貪
更新時間2015-3-28 20:20:58 字數:2256
朝堂之上,禦史中丞王以德出列奏言,道監察禦史查實皇庫書吏裴韶有貪,于其家中搜出資財極多,饒是見多識廣的監察禦史都駭住了。
“裴韶乃區區一皇庫書吏,家中藏財甚多。由此觀之,皇庫貪墨錯漏不知凡幾,小吏之不廉,官員導之也,掌庫者導之也!臣請皇上下旨,肅清皇庫!”最後,王以德神情肅然說,字字擲地有聲!
書吏巨貪,官員導之,肅清皇庫!
這些字眼,讓朝中的官員晃了晃神,随即就像冰水澆身一樣,渾身冷透,偌大的宣政殿瞬間安靜下來。
除了極力壓抑的抽氣聲,不複聞其他聲音,誰都知道,王以德說的這事,太嚴重了!
原來,監察禦史當日就在一醉樓,随後将胡铨和池青喚了去,将那些傳言的事情問了個清清楚楚,得知是從皇庫書吏齊韶處露出的端倪,這才将他們放走。
監察禦史辦事一向謹慎,胡铨和池青兩個人經此後甚是口密,一下子竟沒多少人察覺到這個環節。
所以人都以為,監察禦史這是例行風聞罷了。可是禦史臺就是抓住了裴韶這個口子,不動聲色地将皇庫查了個透底,将皇庫的貪漏捅破了天!
王以德嫉貪如仇又清正務實,他所奏言的,不會無的無矢,那麽皇庫貪漏就必定是事實,是以朝官才如此震動。
凡是身在官場中的人都知道,十官有九貪,聖賢尚且不拒富,何況他們這些人?
他們,誰都曾憑借手中的權力撈過或大或小的好處。只是,以往禦史臺彈劾的貪墨事,遠遠沒有裴韶這事嚴重,影響沒有如此惡劣!
裴韶是誰?只是皇庫的一個書吏而已。所謂書吏,就是吏胥一類,沒有官階職等,不算朝廷官員,只是個雜役而已。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雜役,從皇庫運出了那麽多銀子,可想而知,皇庫管理是怎樣的一個狀态!
管理皇庫的,可不正是陸家的那位郡主兒媳婦?
官員齊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陸清,原先的羨慕嫉妒恨立刻變得十分複雜,他們想着王以德是不是和陸家有仇,這是将陸家往死裏整的節奏呀。
陸清站得筆直,神色如常,仿佛禦史臺的奏言和他沒什麽關系。
見此,朝臣又複雜地看向了王以德,這人清正務實,卻是聰明得很,太惹人厭了——他根本就沒有說皇庫執掌是誰,只是陳說皇庫的貪漏。
輕易就避過了非議皇上這個可能會有的罪名!
高高端坐的崇德帝聽了王以德的奏言,神色顯見地沉了下去,肅殺的威壓更加明顯,膽小的朝官都不由得低下了頭。
幾乎所有朝臣都這麽想着,天子有怒,皇庫的人就等着伏屍流血了
說是幾乎,起碼沈度就例外。他和其他官員一樣微低着頭,心情隐隐興奮。
崇德帝的威壓,只有那些心有鬼的人才害怕,沈度等這個時刻已有一段時日了,此刻正期待着。
崇德帝将朝臣的心壓了個遍,然後才說道:“朕竟不知,一個小小的書吏,竟能貪得這麽多。王以德,他是怎麽做到的?”
崇德帝的聲音很平靜,然而誰都知道這是雷電轟鳴前的蓄勢,他們的頭垂得更低了。
王以德聽了崇德帝的問話,就将所查到的細節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三大庫的管理極為嚴苛,每次書吏們進庫房之前,全身都會脫精光,進出都會讓皇庫官員再三檢查,夾帶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那裴韶之所以能偷運出這麽多銀子,是因為其肛門功夫了得,每次都能塞幾錠銀子進去,長此下去就有了很多。然而,這只是他貪墨的極少部分。
真正的大頭,是來自書吏們與皇庫官員的勾結分贓。書吏們将皇庫的賬本做得毫無破綻,只從賬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親自去了皇庫,才會知道那裏的存銀的确切數。
每次去皇庫取錢的都是皇室宗親,他們哪裏有心思細看皇庫存銀有沒有少?就這樣,皇庫貪漏的事情累年疊加,最後那些書吏們竟然将皇庫搬空了四分之一!
這意味着,一旦成為皇庫書吏,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橫財,這也是皇庫每四年更換書吏時,吏胥們為了一個位置掙得頭破血流的原因。
王以德平直乃至沉悶的語辭,怪異地将皇庫事說得極為精彩,所有官員都有了一種“書吏們擡着一擔擔銀子出皇庫”的即視感。
“啪!”的一聲響,崇德帝将手中的重重地甩了下來,他震怒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朕的皇庫,竟入了吏胥的手,好,真是好!顧霑,将皇庫所有官員和吏胥們的情況呈上來,王以德,朕準你所奏,核清皇庫!”
顧霑聽了此言立刻出列,答道臣定必将那些人查個清楚明白,請皇上放心。
此時顧霑的心中,也泛起一陣陣懼意。皇庫的官員和書吏,不是他經手的,但卻和吏部有關。
這些人的檔錄,全都會送到吏部審核存底,這些人身世如何、品性如何、歷職如何,吏部的文書上都會有記錄和點評。每年都會有數千吏胥的檔案送來吏部,吏部的官員哪裏會一一察看?如今出了事,吏部當初失察之罪,怎麽都推不了。
事後顧霑唯一慶幸的是,裴韶是三年前去皇庫的,那個時候,顧霑還沒有調入吏部,所擔的責沒有那麽嚴重。
朝堂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而且還與陸家、顧霑都有關,就算顧琰身在後院,都知道了這些事。
顧琰在聽到這些事之後,臉色淩厲,眼中有騰騰的殺意,原來如此!
長邑郡主竟然執掌皇庫,原來上一世筠姐姐這樣慘,是如此!三皇子在賞花宴破了筠姐姐的身子,為的就是長邑郡主管着的皇庫!
瞬間,顧琰的眼淚就流了下來。這世間最龌蹉的事情,都和權力離不開的,這點她早就該知道,一時間她忍不住淚流滿面。
顧琰的失态并沒有持續太久,當她得知禦史臺正聯合戶部、吏部,展開對皇庫及皇庫官員的清查時,露出了一個柔美的笑容。
既然前一世秦績和三皇子借皇庫獲得了無上的權力,這一世,她就要借皇庫去捅他們一刀,不見血,誓不罷休!
055章 栽贓
更新時間2015-3-29 20:20:44 字數:2434
顧琰讓山青去了陳通記一趟,她給陳通記的夥計下了一個很簡單的指令。
傅銘在休沐之時,就已經給陳通記的人強調過,凡是顧琰那裏來的指令,陳通記的人都要照辦,其意義等于他親自下令。
是以,陳通記的人立刻就按顧琰說的去辦了,很快,山青就将回話送來尺璧院:事情已經辦妥了。
顧琰聽到這個回複,揚了揚嘴角。雖說她的指令簡單,但陳通記辦事這麽迅速可靠,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讓陳通記做的事情是:栽贓!就是讓那個皇庫書吏裴韶與倉部員外郎姚亮扯上往來,而且是有跡可循的往來。
倉部是戶部屬下四司之一,倉部員外郎官屬從六品上,姚亮這個員外郎在京兆官場中一點也不出名,陳通記的人不知道顧琰為什麽要這麽做,卻忠實地完成了這個事情。
姚亮很低調,要讓他和已經出事的裴韶扯上聯系可不容易,但陳通記的人還是辦到了。
他們走了姚亮奶娘彭氏的路子,那彭氏的祖籍和裴韶的祖籍恰好在一個地方,經過幾番鋪陳,裴韶與彭氏暗地有往來的事情,就板上釘釘了。
顧琰不知道陳通記的人是如何辦到的,她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對于栽贓給姚亮,她一點都不心虛,只感到快慰。
雖然現在京兆沒有人知道姚亮是誰,可是重生的顧琰卻知道,這姚亮是三皇子的死忠得力者!
在三皇子得勢那段時間裏,姚亮破格被升為戶部侍郎,螞蟻蠶食地将戶部國庫偷運成三皇子的私庫,後來三皇子才有謀反的資本,不然,已經為崇德帝見棄的三皇子,根本蹦跶不了那麽久。
從一開始,姚亮就是三皇子的人,他在倉部任員外郎所圖的就是國庫,她相信,只要将裴韶和姚亮的關系揚出去,有心人肯定會想:姚亮一個小官員,圖謀皇庫所為何?
這樣一來,有心人肯定會查到姚亮與三皇子的關系。
她更知道的是,京兆的有心人不少,不算二皇子、五皇子,還有一個沈度呢!
“秦績,如今你在明我在暗,你埋下的線,我會一條條揪出來……”顧琰喃喃說道,眉目舒展得更開了。
顧琰所料得沒有錯,在裴韶與姚亮的關系揚出來沒有多久,有心人沈度就查出了姚亮與三皇子府的聯系。
這個世界上,只要有心去查,不管掩藏得多麽秘密的聯系都會揭露出來的,此刻沈度就查到三皇子府長史褚備與姚亮往來的鐵證。
“父親,這個倒是意外之喜,沒有想到三皇子與皇庫有聯系,中間還連上一個戶部!”沈度的聲音有些高,不似平時的冷靜,可見這個真是好消息。
皇庫、戶部,三皇子所圖這樣這樣大,皇上那裏會怎麽看?這真令人期待。
沈肅的神色還是一貫陰冷,他看了一眼沈度,心想道這孩子還是嫩了些,沒有注意到當中的不尋常。
沈肅蒼白的手指,仍習慣啄着桌面,提點着沈度:“三皇子想必是近期才知道皇庫的事,若是他早和皇庫有聯系,就不用走長邑郡主那一步棋了。這裴韶,肯定和三皇子府沒有聯系。”
沈度一愣,然後将陳維等人送來的信息細細回想了一遍,才回道:“父親是說,裴韶與姚亮的往來,是有人捏造出來的?”
沈肅贊賞地看了一眼沈度,心裏十分滿意。果然是他養出來的孩子,一點就透。
照沈肅推算,三皇子府沒來得及那麽早就往皇庫中安插人,但在戶部安排個員外郎,時間卻充裕得很。
看來,是有人想往三皇子府栽贓了,可是,這個人是怎麽做的手腳?又怎麽會篤定姚亮和三皇子府有關系的?
不管怎麽說,沈肅真的感謝這個人,因為有了這個線索,他節省了很多時間。
“去查查裴韶與姚亮的往來,是怎麽揚出來的。以你看,這京兆早于我們查到姚亮是三皇子的人,能有幾家?”想了想,沈肅這樣問道。
“啄啄”的聲響仍在敲着。
“這個不好說,幾家勳貴,還有中書、門下、尚書三個主官,還有皇後娘家謝家,并幾個皇子府,都有能人。”沈肅這個問題,沈度沒有把握回準。
“還有皇上……皇上手下能人最多,肯定能查出姚亮背後的人,常康和虎贲軍現正急着查探這些呢。”沈肅怪異地笑了笑。
就不知道這些消息,皇上信不信,信幾分了。
此刻,在紫宸殿,崇德帝将幾個折子兜頭兜臉往三皇子朱宣明那裏扔去,語氣震怒地說道:“好好看看,仔細看清楚,然後給朕一個解釋!”
這些折子,是常康不久前送進來的,上面記錄着崇德帝吩咐去查的事情。一看到這些結果,氣急攻心的崇德帝就将三皇子召了進宮。
朱宣明從來沒有受到過崇德帝如此粗暴的對待,心中慌失失的,他強自鎮定将折子撿起來看,每看一眼,臉色就白了一分。
上面記錄着:賞花宴的謀算,皇庫的事情是怎麽揚開的,裴韶與姚亮的往來,姚亮與褚備的聯系,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三皇子府!
朱宣明立刻跪了下來,顫顫地說道:“父皇,皇兒冤枉,這是有人栽贓嫁禍!皇兒冤枉……”
朱宣明跪喊着,額角全是冷汗,心跳得幾乎受不住。這些,怎麽會被父皇查到的?姚亮怎麽會與裴韶有聯系?
“冤枉?”崇德帝慢慢走近了朱宣明,然後一把薅住他的頭發,再狠狠一腳踢過去。
“你說冤枉?你膽敢說,賞花宴你沒有謀劃?姚亮不是你安插進戶部的?”崇德帝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全身散發着駭人的氣勢。
朱宣明哪裏挨過這樣的腳踢?嘴角一下子就溢出了血,他驚懼地看着絕對強勢的崇德帝,結結巴巴地說道:“那是……那是……”
那是什麽,卻斷斷續續說不出來,他真的被崇德帝這一腳踢怕了,腦袋散成了漿糊。
這個時候,他對崇德帝的畏懼到達了頂點,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崇德帝看着這個往日最似他的皇子,心中的怒焰更盛,這個孬樣,哪裏像自己了?!
他擡起腳,正想補上一腳,就聽到在門外有內侍高聲唱道:“淑妃娘娘到!長邑郡主到!”
崇德帝的腳慢慢放了下來。
(章外:其實我想說,三皇子沒了權力,什麽都不是。
056章 請辭
更新時間2015-3-30 20:02:41 字數:2345
淑妃已經三十七歲了,看起來依然明豔逼人,時光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看着才二十來歲的樣子。
同她聯袂而來的長邑郡主,年紀比淑妃小七歲,光從樣子來看,還要顯老一些。
淑妃袅袅地給崇德帝行了禮,然後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正好路上遇着郡主,便一同來了。臣妾可打擾皇上?”
她笑意盈盈的,仿佛完全沒有看到殿中的朱宣明嘴角流血的瘆人模樣,仿佛那個不是最疼愛的孩兒,絲毫沒有大驚小怪,所表現的自然就不是護短。
見她這樣明事理,崇德帝十分滿意,怒火也稍降了些。
反倒是長邑郡主憐惜地看了看朱宣明,然後才給崇德帝行禮:“長邑見過皇上。”
崇德帝剛才不過是火遮眼,這會已經冷靜下來。他神色不豫地看了朱宣明一眼,才說道:“下去,順便讓太醫看看可有踢傷。阿瑟,你也下去。”
淑妃綻了一個嬌羞的笑意,這才與朱宣明退出紫宸殿。淑妃娘娘姓程,錦瑟是其閨名,崇德帝這樣喚她,可見親昵寵愛。
朱宣明那些“罪證”的事情,因有了淑妃和長邑郡主的到來,就暫且先揭過去。
長邑郡主俯身撿起那些折子,靜靜看了一會兒才說道:“懷璧其罪,這一次,三殿下是為長邑所累,還請皇上消怒。”
長邑郡主對三皇子本人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之前也不會默許崇德帝的提議,此時便為他說了句好話。
“此事與你無關。朕從來不忌諱皇子鋪勢奪權,朕只是厭惡他的手段如此拙劣,輕易就被虎贲軍查了出來。朕遠以為他肖似朕,行事也一樣才對。”崇德帝不在意地說道。
他的怒氣真的是消了下去,此刻說起朱宣明沒有絲毫慈愛之心,有的,只是一個帝王的評估之意,帝王無私意,此刻卻顯得十分冷酷。
長邑郡主略略低下頭,沒有再說話。崇德帝登位才九年而已,當年争權的事情她多少有所了解,便覺得崇德帝這樣說過于自傲了。
當年若非有帝師沈肅和定國公的人扶持着,皇上也不會那麽容易吧……長邑郡主迷茫地想到,忽而打了一個激靈。
她想起了此番來找崇德帝的原因,京兆民間和朝堂鬧得沸沸騰騰的皇庫貪墨,她正是當事人,乃風浪的中心。
“長邑是辜負皇上厚意了,沒有想到皇庫會出現這麽大的事情,愧對皇上。這事起因雖然是朝中争權,但說到底是長邑管理不善,當真是不适合再管着皇庫了……”過了好半響,長邑郡主這樣說道。
雖然都是皇族中人,長邑郡主的父親還對崇德帝有恩,但長邑郡主與崇德帝的關系,就像屬下與主子的關系。
自長邑郡主接管皇庫之後,沒有一刻松懈,她找來核賬的人,都是從大定精挑細選的,都是數一數二的賬本高手。縱如此,皇庫仍是出了這麽的纰漏。
四分之一!一想到這麽巨大的漏洞,長邑郡主就覺得冷汗瀌瀌,這些錢財,太多了!這種損害,太大了!
“此事,換了別人掌管,也是一樣的。皇庫的弊端,從先帝之時就開始了的。官員與吏胥沆瀣一氣,偷奸耍滑,你無須自責。”崇德帝勸慰着長邑郡主。
最初的怒氣過去之後,崇德帝就越發冷靜,除了追究皇庫官員書吏的罪責之外,他想得更多的是,皇庫的漏洞能不能塞住。
長邑郡主的請辭,在他意料之中,但他絕對不允許她請辭。一時間,他找不到适合代替長邑郡主的人。父母俱死、家族凋盡,身後只得一女……去哪裏找這個無牽無挂無求無托的人?
“皇上,長邑曾聽人說過有三不鬥,不與君子鬥名,不與小人鬥利,不與天地鬥巧。如今長邑名、利、巧都鬥不過,實在是不适合管着皇庫了……”長邑郡主疲憊地說道,周身都是無力感。
“這事,朕主意已定,不用說了。”崇德帝的聲音稍微高了,他伸手止住了長邑郡主的說話。
長邑郡主心中着急,為崇德帝打理皇庫這麽久,她對崇德帝的性格很了解,知道他一時半會肯定不會放自己離開。
她緩緩跪在了崇德帝面前,祈求道:“皇上,請答應長邑所求,以後長邑會和居安離開,從此不會再管京兆任何事情!”
她把心一橫,說出了以後的打算。陸居安已經應承過她,只要她辭了皇庫的差事,他就帶着她游歷大定,西疆的煙漠,江南的風月,還有南地的習俗,他都會帶她去一一領略。
“閉嘴!再說一個字,朕讓你永遠都走不了!”崇德帝騰地站起來,高聲吼道。
崇德帝有說不出的失望,先是朱宣明,然後是長邑郡主,都一再挑戰着崇德帝的神經,原來這些人這樣不堪,都想離開他!
“回去好好想想,皇庫的事情,只要朕一日不表态,你執掌的事情就作不得實,等這波風浪過去再說。”最後,崇德帝按下了怒火,這樣安撫道。
皇庫清洗勢在必行,但長邑這樣好用放心的棋子,還真是不可得多,因此崇德帝便耐着心說了這番話。
長邑郡主給崇德帝跪了幾個響頭,想了想,還是進了言:“長邑會将賬本都準備好。這次皇庫出了事,估計國庫和江南銀庫情況也不會太好,皇上最好連這兩庫也查一查。”
說罷,長邑郡主便起了身,順從地退出紫宸殿。她這次來,主要是為了向崇德帝表明态度,也沒有想着崇德帝一次就能答應。
離開紫宸殿之前,長邑郡主回望了一眼紫宸殿,帝王居所,非重無以壯威,只一眼,凜冽的氣勢就撲壓而來。
心裏有重壓,但長邑郡主的臉色越發平靜,眼神也越加堅定。皇庫這一趟渾水,她真的不想再混在其中了,若是崇德帝執意不肯放人,她也有辦法。
到時候,皇庫出了這麽大的貪漏,她這個執掌人還能逍遙無事,禦史臺的官員肯定看不過眼吧?
紫宸殿的威嚴,自然不能阻止時光的前進。很快,禦史臺的調查就有了定論,朝堂又掀起了一番腥風血雨。
057章 當撤!
禦史臺的調查很快就有了定論,事件與朝官所猜測的最壞結果沒有出入,整個皇庫,從官員管事到普通書吏,全部參與了皇庫貪墨!
從主官到吏胥,一環扣着一環,他們連接起來,成了一堵打不破的利益牆,欺上瞞下,才能貪了皇庫四分一有多的錢財!
聽說,禦史臺在查抄皇庫主薄張永春家的時候,驚得連握筆的手都顫抖了。違制的珍寶衆多那也罷,關鍵是在牆壁、地底搜出的官銀,整整齊齊碼成一行一行,簡直是亮瞎了禦史臺官員的眼!
禦史臺的官員都是以廉潔起仕,他們一生都沒有見到那麽多官銀,而且還是一次過見到的,那震撼可想而知了。
聽說,禦史臺還要從京西馬市借了許多馬匹,才将這些官員們的珍寶錢銀駝完畢。
這些珍寶錢銀,激發了禦史臺官員的最大仇恨,禦史中丞王以德在向崇德帝彙報情況的時候,一改往日的口拙,将牆壁中的官銀描述得清清楚楚,一行行是怎樣碼的,那官銀光澤又是怎樣的,等等。
可謂舌燦蓮花,刷新了禦史臺官員對他的認知。
事已至此,便沒有太多好說的了。所謂有道之主,不求清潔之吏,而務必知之術也,就是要求治貪要有法,是以大定治貪用重典,這些人肯定不會輕饒。
況皇庫之案影響如此惡劣,崇德帝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
判張永春斬立決,夷三族,這可真是永沒在春天了;判書吏裴韶斬立決,流其族于西疆,三代不得入京兆;判書吏趙鵬斬立決,流其族于西疆……
一條一條的判決,将皇庫上上下下的人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無一例外。
其中還涉及了京兆其他官員,如倉部員外郎姚亮就牽入皇庫事中,被褫職下獄,最後被判流放西疆。
為了讓京兆的其他官員都深刻記住這些判決,禦史臺的官員還別出新裁地建議朝官都去觀刑,在見到張永春等人斬首之後,不少朝官都是忍着反胃回到家中的。
張永春等人被斬首之後,皇庫的事情似是告一段落。但細心的官員還是發現了諸多不尋常之處。
其一,皇庫清洗,自上而下,沒有一個官員能例外。但傳說中執掌皇庫的那位郡主呢?卻是一點事都沒有!
其二,皇庫原來的官員都沒了,可是新的官員卻不任命。偌大的皇庫,總要有人管理都打點,上意如何?
其三,皇庫流失的那些錢銀到底去了哪裏?清查賬冊還能追得回來嗎?太懸了。
還有其四其五,總的來說,就是長邑郡主不受牽連,陸家沒事,刑部尚書陸清就更不會有事。一想到這些,就有官員不太淡定了。
宗正卿朱有洛經常去禦史臺,道皇庫流失的銀兩肯定進了陸家,皇庫就成為陸家私用了雲雲,撮掇禦史臺的官員去彈劾陸清。
對此,王以德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反應都懶得給朱有洛。禦史臺是不怕得罪人,但絕不會胡亂得罪人。彈劾總要有個根據才是,彈劾陸清的名目是什麽呢?開玩笑!
監察禦史雖然察風聞,卻不能以風聞奏事,要有實質的證據才是。不然,禦史臺的官員和挾私報怨的小人有什麽差別?
見到朱有洛還在禦史臺念念叨叨,王以德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啧,宗親!
不說朱有洛的私心,這京兆官員是傻子的,到底沒幾個,所有官員的目光都看向了紫宸殿,等待着皇庫案的後續。
是了,這種種不尋常都顯示:英明神武的皇上對皇庫必有進一步的考慮和處置。
可是官員們并不知道,他們眼中英明神武的皇上,正在紫宸殿中煩躁地踱來踱去。
皇庫官員已清洗,流失的錢銀要追回,長邑執意要離開,這些都使得皇庫成為一個不可輕動的攤子,一動,就是另外兩庫的範本了。
他遲遲定不下主意,是另派人執掌皇庫呢,還是對皇庫制度重新制定?因此,他暗令中書舍人起草皇庫管理新規,在新規出來之前,他不可能會有決定。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極少主動進宮的沈肅,帶着一貫的陰冷,去見了崇德帝。
崇德帝聽到沈肅主動進宮,心裏十分高興,忙讓常康将沈肅迎進紫宸殿。
“老師,快請坐。您能進宮來,學生真是太高興了。”面對沈肅,崇德帝始終是學生的态度,十分恭敬。
以帝王之尊,奉沈肅為師,崇德帝待沈肅如此,着實難得,難怪京兆人人稱頌崇德帝尊師尚孝,足為明君。
這些稱頌,崇德帝自是心悅地認下的。只是他看着沈肅幾乎全白的頭發,不免有些唏噓。
沈肅老得太快了,不過是六十來歲的人,卻幾乎須發全白,臉上滿是皺褶,整個人朽敗得吓人。
沈肅是習武之人,精氣神比一般人要穩固,這樣的朽敗速度簡直不可思議,卻是明晃晃的事實。
就算崇德帝态度再恭,沈肅都沒有以帝師自持,反而照足禮數給崇德帝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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