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乾元私會(中)
“不成,哪有兒叫女子家掏錢的禮數?”司馬光搖搖頭,低聲道。他今日出門也是帶了個錢袋子,較之平時也是格外闊綽了些。
“放心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誰知道這事?”張儒秀說罷,驀地竄到司馬光身旁,示意他彎下身子。
司馬光雖不認同她這番話,卻還是順從地俯下身子,之後便聽到張儒秀在他耳旁呢喃一句:“光哥,給我個薄面。咱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日後随便你請,好麽?”
張儒秀故意将這話往暧昧的地方說去,心裏滿是小算盤。原本先前她說請客是一時興起,只是現如今卻莫名變成了定要完成的事。
張儒秀唇瓣開合間,黏熱的氣息便噴薄而來,比那剛沏好的熱茶還盛幾分。熱氣悉數流了過來,染紅了司馬光大半耳廓,瞧着倒像是塊血玉般。司馬光不自在地清清嗓,道:“那便依你所言罷。”
張儒秀看他妥協,不再言語,擡頭看向面前的礬樓。來此之前,她又專門做了許多功課。畢竟現如今她和司馬光都對這礬樓不甚熟悉,而她又是這次幽會規劃的全權負責人。若是知道的不周全,倒是會叫人白看了一場笑話。
這礬樓是北宋東京七十二家酒樓之首,有東、西、南、北、中五座樓宇。每座樓宇都堆成幾層,設桌椅供散客吃酒。樓上更是有雅間包廂,城中那些相公員外安人都在此玩樂。
“光哥你且跟在我身後,我帶你去個好地兒聽曲。”張儒秀說道。她支身走到樓口前,頗為“壯士一去”的豪壯氣息。
瞧見她這般正經的模樣,司馬光恍惚間覺着自己來的不是什麽酒樓,倒像是赴一場鴻門宴一般。
他被張儒秀這言行逗笑,言道:“好,我就跟在你身後,任你差遣。”司馬光的聲音本就低沉舒緩,如今話間沾上了幾分淺笑,聽起來叫人心窩發癢。
只可惜,他為數不多的笑卻被身前正在忙着同樓口前的店家打招呼的張儒秀忽視。
張儒秀說着請客,出筆也闊綽。那店家接了錢,笑盈盈地對張儒秀說着話。
“走罷,去中宇三樓。”張儒秀回頭說道。
她定的是中間那座樓宇的三樓臨窗雅間,抛了不少銀錢。礬樓一到節日便分外熱鬧,今日又是乾元節,朝裏上下的官都歇了假,自然也想來這兒消遣一番。這般情景下,定雅間要價只會更高。不過張儒秀既然出了手也定不會心疼,今日她來此,定是物有所值。
張儒秀見司馬光還是愣在外面,直嫌人磨蹭,便又拐了回去,扯着司馬光的衣袖就往裏去。
當然,穿過一樓時,二人這般拉扯的姿勢倒是碰到了不少人,所幸只是飛快蹭過,人也都沉浸在歡愉中,并未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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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儒秀一進去心思便全撲在了感慨之中。這中宇層層連廊相繞,圓頂上鋪滿了琉璃瓦。進樓後,四處燈燭煌耀,上下相照,樓宇浸于一片绮麗繁美之中,同外邊的青天白日完全是兩個天地。上了樓,低案高桌便藏于雅間之中,雅間設垂簾繡幕,隔絕了樓下的無端嘈雜。又覆有吊窗花竹,雅致異常。
張儒秀拉着司馬光上了三樓,而二人定的雅間便在梯口南面三十步,一眼便能尋見。
這方張儒秀上了樓,便松了手,興高采烈地往南走去,司馬光也趕緊跟了過去。
張儒秀原以為自己的雅間同旁的無異,進去後才發覺,案上放的是“流觞曲水”桌,清水自高處緩緩而流,水上擺着幾盤浮瓜沉李,依流而繞。茶與清酒擺于岸上,靜等着來客。
也是在看見這些時,張儒秀才明白方才店家所言的“給點關照”是什麽意思。果然,在汴京酒樓裏,有錢能辦成任何事。
“舒雲,這也太叫你破費了。”司馬光嗫嚅道。
同張儒秀的心理不同,司馬光先前本就覺着叫她請客不好,如今又知道她破費了許多,心裏自然不是滋味。
他讀過的那些經書子集教給他,男兒頂天立地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張儒秀先前所說的“請客”,他只當日後要報恩。只是如今這“客”請得如此之隆重,倒是叫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次張儒秀沒在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她聽出了司馬光話間的窘迫難堪。
難道是她所言所行太過熱情了?把人吓到了?
“嗳,瞧你這話說的。往後都是一家人。這錢不論是你的我的,反正都還是咱倆的。”張儒秀安慰道。
她本是想趕緊掀篇叫這事趕緊過去的,誰知司馬光聽了她這話,竟更是支支吾吾着。
“咳咳,其實我話裏的意思是,今日是乾元節,是官家的生辰。官家如此操勞,圖得不過是人人吃飽穿暖罷了。我們為人子民的,若是有能力,為何不好好消遣一番?你要知道,這錢得花出去才有值,今日我倆把這錢花了出去,且用到了正地兒,這莫不是叫城裏愈加繁榮,寬了官家的心麽!”張儒秀說道。
消費是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之一,張儒秀方才所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她心裏清楚,司馬光關心民生,自然也能聽懂她的話。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司馬光便被張儒秀成功拿捏住了。他眸中困惑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亮。
這種清亮,張儒秀再熟悉不過。方才二人來時讨論西夏時,司馬光眸中,便是這般光景。
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仆,一說民生社稷就來勁了。
“舒雲所言極是,倒是叫我豁然開朗。”司馬光笑道,他驀地發覺,此刻張儒秀的身姿映着窗外透來的光,整個人好似從光中現身一般。那光照出了斑駁,落在張儒秀身後,随她的動作而擺動。
“那便好,解了你的惑倒也叫我頗為欣喜。”張儒秀說罷,拉開身旁一椅高凳,又對還在傻站着的司馬光說道:“坐罷,你的凳我可不管拉開。”
司馬光聽到她的話,也覺自己頗為遲鈍,忙拉了高凳坐到張儒秀的對面。
“方才你嗓子都啞一些,快喝點茶潤潤罷。”張儒秀說道。
“啞了?有麽?”司馬光有些驚詫地問道。他方才一直同張儒秀說話,說得沉浸,并未注意到自己嗓子的異樣。
“自然。”張儒秀點點頭,揪起茶壺上方的柄環就想給司馬光身前的茶盞裏倒茶。
誰知司馬光也在同一刻拿起了那茶柄,他并未想到張儒秀會跟自己倒茶。
于是二人的手便覆到了一起,張儒秀的手覆于茶柄環之上,而司馬光的手覆在張儒秀的手之上。許是茶水的溫熱太過綿長,又或是誰的心狂跳不已,熱氣黏住了二人的手,叫這二人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黏在一起,頗為旖旎。
“咳咳,是我失禮了。”司馬光飛快地抽回手,頗為愧疚地說道。
說罷,面上紅了幾分。
看見對面的人一臉無措,張儒秀的逗弄之心又升了起來。
“怎麽,這壺茶水這麽熱?從官人手心裏燒了一層汗還不作罷,還燒到了官人面頰上去,久久不散?”
“方在實在唐突,我……”司馬光說話間頭低了幾分,不敢再直視張儒秀。
“好啦,沒事。看你嗓子啞的,話都連不成整句了。”張儒秀笑笑,也不再逗他,話間也給了個臺階下。說罷,又提起那柄環給司馬光倒了盞茶。
“喝罷,過幾日你有要事去做呢。身子骨要緊,可不能耽誤了要事。”張儒秀說道。
她覺得,自己要是再加上一句“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那簡直是在玩女霸總與男白花的游戲了。
這方司馬光心思都在張儒秀給自己倒茶上去,根本沒注意到張儒秀說的“要事”。
其實按張儒秀的思路,這要事是她來委婉提醒司馬光跟自己說說殿試情況的。她心裏想知道司馬光考得如何,只是不好明面兒上去問,敗壞氣氛。而這要事,便是官家賞的“瓊林宴”,張儒秀深信司馬光定是會去赴宴的,所以才叫他養好嗓子。
只是誰知,司馬光聽了她的話,只是默默飲茶,沒說這殿試方面的事。只是他飲茶時,止不住地瘋狂回想方才那手心裏的觸感。
張儒秀的手背在他的手心下壓着,那時二人都愣在原地,只是張儒秀的手指卻蜷曲了幾下,甚至經脈間的跳動,也能模糊感受到。
許是熱茶下肚,又或是因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司馬光覺着,自己心窩子裏暖烘烘的,像是被暖爐烘炙着一般。心底驀地升起一股葳蕤的火苗,劈啪作響,燒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之上。
司馬光笑笑,流杯曲沼間,好似醍醐灌頂,某些事上,他逐漸明晰了方向。
“舒雲。”司馬光喚道。
這聲極輕,輕得叫張儒秀以為,那只是夾在推杯換盞之間的雜聲。
“怎麽了?”張儒秀回道。
她的聲音也學着司馬光,輕薄卻又堅定。
“你可願叫窗子開得大一點?”司馬光說道。
張儒秀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原來那扇小窗是緊關着的。而雅間又簾幔重重,這樣一看,倒是叫人覺着雅間的悶得慌。
張儒秀點點頭,說道:“開一些吧。”這話之意,便是叫司馬光去開窗了。
“好。”司馬光說罷,便起身朝窗邊走去。
司馬光一站起來,衣襟便順勢而下鋪展開來,他的身姿走過去時擋住了透過來的光,影斜倚在張儒秀腳邊,無限延長。
張儒秀看過去,瞧見司馬光正解着鎖着窗的窗鏈,指節翻飛,幾下就解開來。衣袖一起一落間,窗子便被推開,對面的樓宇與榆柳便映入眼簾,不遠處的嬉笑聲也順勢飄了過來。
只是美景在前,張儒秀眼中卻充盈着司馬光那被衣袍遮住的腰身與修長的雙腿。外面的風吹了過來,衣袍随意擺動了下,之後便沉寂下來。
張儒秀将景與美人盡收眼中,含笑盯着司馬光的背影。
作者有話說:
PS:文中關于礬樓的部分描寫來自于百度百科與《東京夢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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