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睜眼

“還要多少時間才能抵達?”一只穿着最高軍銜制服的雌蟲冷冷開口。

将近兩米的身高并不顯得健碩,太單薄了反而有些羸弱,眼神十分陰冷刻薄,那紅色的眼底流淌的恍若猩紅的血液。

艦長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栗,深深埋着頭,語氣裏的恐懼比恭敬多得多。

“大人,還,還有兩三天的路程。”

“嗯?”雌蟲眉頭緊縮,周身的氣流都因為他的不悅而陰冷了幾分,“怎麽和你前些天說的不一樣,明天就應該到了!”

仿佛被一條吐着舌頭露出獠牙的,渾身布滿冰冷堅硬鱗片的毒蛇緊緊勒住了脖子,艦長身上的冷汗刷一下就冒了出來。

“……是屬下技藝不精,請,請,大人原諒!”

十個星座萬億光年的距離,隕石群、黑洞、射線逸散、撕裂……近五十次時空穿梭,變數太多。

即使中途有休息整頓,一旦出現一絲失誤,整艘軍艦就将成為混沌的葬品。

指揮官和他的軍隊都是不折不扣的瘋子,體質超群,艦長是雄蟲,軍雌忍得了他們可受不住。

他不能不管不顧。

都是雄多雌少,但和蟲族不同的是,天伽以實力為尊。

戰鬥力爆表的雌蟲自然成為頂層,而連亞雌都不如的雄蟲只能依附強大的雌蟲,成為禁脔。

艦長之所以能成為艦長,是因為他有皇室背景……如此巨大的難度,他也不敢抱怨一句。

金發紅眸的雌蟲眯了眯眼,嘴角噙着危險的冷笑:“最遲後天,再不能按時抵達——”他掃了艦長的脖子,冷光閃過眼底,“這頭就別留着了!”

“大人!”艙門口一只低着頭的軍雌喚道,雌蟲聞聲緩緩轉過身,“七皇子找您。”軍雌頭埋得更低了,像要縮成最小的體積好像空氣一般被蟲忽視。

雌蟲,也就是蒂米亞羅回頭掃了艦長一眼,冷嗤一聲負手離開。

雌蟲的身影一在艙門消失,臉上毫無血色的艦長就松了一口氣再也撐不住跌倒在座椅上,擡手一抹滿掌的冷汗,小腿肚還在微微收縮。

與此同時,蟲族的偵查部隊傳回消息,他們在直徑數百萬光年外檢測到大規模頻率異于蟲族的信號波。

指揮所臨時召開了緊急會議。

“蒂米亞羅的速度比我們預計的時間還要快,照這種速度,最遲三天後抵達。”

“天伽真是一群瘋子!”在座的有幾只蟲敢相信真有蟲敢用這樣的速度行軍。

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二皇子來頓登坐在元帥左手邊,那張病弱蒼白的臉被半長的頭發遮住了一大半。

“他們應該會在天伽最前線的多伯星彙合,然後進行大約五天的修整,不超一個星期就會發起戰争。”

“形勢嚴峻,每只蟲安計劃部署好自己的軍隊。”

“安嘉你要時刻準備,保證一令下就能出發!”

“是!”

元帥緩下了語氣:“辛苦大家!”

安嘉看着來頓登滞慢的步伐,這位據說因為體弱多病的二皇子而極少見蟲。

體格比安嘉這個雌蟲中的矮子還要誇張,頂多比雄蟲高上那麽一截,很清瘦,一看就知道沒經過正規的訓練,臉也就能算得上清秀。

畢竟,因為優秀的基因,雌蟲就沒幾個稱得上醜的。雄蟲倒都是歪瓜裂棗,談隽能長成這樣一部分是元帥夫夫強大的基因加持,另一部分便是運氣好。

走出指揮所,安嘉就往訓練場走,一路上的每只蟲都步履匆忙,草草向他打招呼。機甲區裏,很多蟲正在抓緊檢查、維修、裝備機甲。

厲兵秣馬,等待一觸即發的死戰。

安嘉晚些時候出了駐地,身邊跟着拉克和澤多,因為戰争的影響學校已經停課了,澤多這些日子便一直待在軍隊。

澤多打小在紅闌區長大,比安嘉和拉克這初來乍到的熟悉多了,便主動當了向導這個角色。

“紅闌區大是大,但民衆都集中在這一塊,雖然經常受天伽騷擾,但有軍隊在治安一直還可以。”

“……”

澤多一路上介紹着紅闌區特殊的地理位置,歷史背景,以及各種各樣的轶事。

“這在兩個月前還是一個集市,各地的商蟲都會在這裏交易,聚集着各地的珍寶特産,慕名而來的蟲特別多。以往阿道爾叔叔接我放學就會帶我來這裏看熱鬧,好玩的東西真的很多!”

澤多指着不遠處的一條巷子想,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

安嘉和拉克現在看到的只是一條有寥寥幾只蟲走過的破舊老巷,地面上還落下誰丢下的垃圾,巷口有幾根發黑的木棍,經過風吹雨打的牌匾勉強還能看出珍稀巷三字。

要多凄涼有多凄涼。

安嘉和拉客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明晃晃露出遺憾。

轉了一大圈後,安嘉對紅闌區有了大致的印象,一點熟悉的痕跡都沒有了。

最後,他們找了個地方吃飯。

三只蟲落座後,才有只亞雌匆匆過來,對他們表示了歉意:“對不起各位!怠慢了。”

安嘉看了看四周,偌大的餐館處了他們這一桌也就零星坐着三兩只蟲。

“店裏生意都這樣嗎?”他把菜單遞給澤多,讓他看着點。

“唉,前些日子還好,現在一天比一天慘淡了。”年紀不大的亞雌倒有不少滄桑感,忍不住向他們吐苦水:“店裏的員工辭的辭,走的走,現在前堂就我一只蟲了……要是還這樣,指不定過幾天倒閉我也失業了。”

“會好的。”

拉克問安嘉要吃什麽。

聽見拉克對安嘉的稱呼,亞雌驚訝道:“你們是軍隊的?”

安嘉點了點頭。

“……這仗我們能贏嗎?”猶猶豫豫的亞雌道,看向安嘉的眼裏卻充滿了期待。

安嘉自己也不知道給不了他答案,只是實話實說:“我們會拼盡全力的。”

亞雌眼裏的光瞬間滅了,拿着點好的菜單垂頭喪氣去後廚了。

晚上。

安嘉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點睡意都沒有,腦海裏一直循環着今天亞雌說的話。

“……這仗我們能贏嗎?”

“……這仗我們能贏嗎?”

“……”

突然,又有其他不同的聲音插入,将在心裏呼之欲出的怯弱強勢壓了回去。

“我們以後要一起并肩作戰,我的後背會永遠交給你!”

“保重。”

“少将,您可算來了!”

“我可以和您回帝都見動動嗎?”

“安嘉,你不能對蒂米亞羅有半分輕視,明白嗎?!”

元帥的低喝像是一桶冰冷的水,潑醒了喝得爛醉的酒鬼。

安嘉的眼睛倏然發出堅毅的光,金眸璀璨。

“動動,別鬧。”低啞而磁性。

談隽掙紮着睜眼,抓住在他臉上動作的蟲崽一把用左胳肢窩夾住,聲音帶着還沒睡醒的鼻音。

“啊啊啊啊啊!”小只的動動在鉗制下根本無法動彈,只能徒勞地叫喚着,因為還太小,不會說話。

雄父快起床!

“讓雄父再睡會兒,乖……”談隽往右翻了個身,将褪到腰間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正好蓋到胸口沒遮住動動的臉。

說着說着,就沒聲了。

沒被搭理的蟲崽躺着躺着,睡意漸漸襲來,又睡着了。

等到談隽再次睜眼時,小家夥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笑意在眼睛裏流淌,他将小心将動動放到旁邊,蓋好被子才輕手輕腳下床。

将一切準備完畢後,談隽這才把蟲崽喚醒。

被突然叫醒的動動顯然有了點小脾氣,小手握成拳不斷揉着眼眶,癟癟嘴,還偶爾哼哼兩聲。

談隽只能哄:“動動不是蛋了,快起床,今天帶你去和其他幼崽玩,好不好?”

動動猶豫了一下,還是慢騰騰睜眼了,睜開的那瞬間出現了一對亮亮晶晶的星星。

蟲崽前幾天就睜眼了,是一對和安嘉一模一樣的金色眼睛,可以說,除了頭頂那一小撮黑發,完全是安嘉的縮小版。

餐桌上,動動被放在給幼崽特制的椅子上,面前放在一個盤子,裏面堆着幾個奶果,正好是這麽大蟲崽的量。

“啊啊啊!”

雄父喂!

咬了口面包的談隽喝了口奶,挑了挑眉無情道:“自己拿。”

撒嬌無效。

動動只好自食其力,哼哼嗤嗤抱着一個奶果吸。

吃完早餐,動動就被談隽拎去了研究所。

動動窩在談隽外套口袋裏,探頭探腦好奇地往外看,談隽伸手把他按回去,從左邊鑽出來,再按,從右邊冒頭。

在談隽幾次壓制無效後,就任由他伸出頭了。

來來往往的蟲都一臉震驚,忍不住瞄着談隽的口袋,結結巴巴地向他問好。

一個上午,整個研究所都知道首席帶蟲崽來上班了。

是顆蛋就算了,破殼能跑了怎麽還帶着?!

進了辦公室,談隽将蟲崽從口袋揪了出來,放進了一個裝機甲零件的空箱子。

動動跌坐在箱子裏開始嗷嗷叫,伸着手要談隽抱,“啊啊!”

抱抱!

談隽無視了,将幾個稍大一點的塑料環丢進去,漫不經心開口:“乖,自己玩,雄父要工作。”轉身就去看昨天助理收好來的文件,時不時會擡頭看看蟲崽的動靜。

動動自娛自樂的本領還不小,見要談隽陪玩無望,就好自己拿着幾個塑料環開玩。

看到蟲崽小手使勁揮着塑料環,用力到小臉通紅,談隽輕笑,眼底流淌着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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