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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一陣取笑聲打斷了夫妻倆的親熱。

江初香紅着臉從鄒定叡懷裏退了出來,轉身就看見沐榮坐在亭子裏,手裏還把玩着一根竹簫。

他是什麽時候進到亭子裏的?好可怕的人……來去都這麽無影無蹤。

再想到沐榮是一手造成江家倒臺的關鍵人物,江初香對此人又多了幾分忌憚。

沐榮說:「沒有人比我清楚江家的底細,江家的仇敵有多少我也了若指掌,有哪些人會铤而走險花錢買兇,我更是清楚。」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江初香不明白。

鄒定叡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今天我讓沐榮帶你過來,其實另有目的。」

「什麽目的?」她心中不安的問。

「為了保護你又不能動用官方的人脈,所以你的好丈夫找上我,讓我幫他鏟除那些想對你不利的江家仇敵。」沐榮代替鄒定叡回答,為她解了惑。

「真有此事?」江初香大吃一驚。

鄒定叡坦然的看着她,點了點頭。「沐榮說的沒錯,我正有此打算。」

「不過要我出馬,可是得付出相當的代價。」沐榮笑道。

「你想要什麽代價?」鄒定叡連眉頭也未皺一下,似乎早已經有心理準備。

見狀,江初香着急地插嘴,「不成不成,萬一他開出的條件是要你幫他殺人放火,難不成你也要答應下來?」

「為了你,我有什麽不能答應的?」鄒定叡的态度十分堅定。

江初香這下子是又感動又着急,真不曉得該拿他怎麽辦。

沐榮忽然發出調侃的笑聲,說:「你們還真是夫妻情深。放心吧,我不會要鄒定叡殺人越貨,我開出的條件說簡單不簡單,說難倒也不至于。」

「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把我弄進皇宮。」沐榮直截了當的說。

「你想進皇宮?!」江初香率先大喊出聲,驚訝不已。

沐榮看都不看她一眼,筆直的望着鄒定叡。這是男人之間的交易,鄒定叡的态度才是重點。

「你進皇宮想做什麽?」鄒定叡沒直接答應,也沒有回絕。

「那裏有我想見的人。」

鄒定叡點了點頭,一臉了然的說:「我懂了,先前你之所以會接近江豐,後來又答應幫我除掉江家,目的就是想進皇宮見那個人。」

「是。」沐榮毫不猶豫的點頭。

「是仇人?」

「不是。」

「那是你什麽人?」

沐榮沉默了一會兒,期間,江初香似乎在他眼中看見了某種情緒——一種像是思念的情緒。

就在她恍然大悟之時,沐榮已經開口說:「是在我心上的人。」

聞言,鄒定叡面露詫異,但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又恢複自若神色。

「我懂了。」他點了點頭。

「那你是接受我的條件了?」沐榮挑高了眉,對他的盤查就此打住似乎感到有點驚訝。

「如果你不是想進宮做傷天害理的事,而是為了一個女人,我就可以接受。」

鄒定叡一席話說的直接坦白。

「你不怕我是在騙你?」沐榮笑了。

江初香看着自家良人,用力的猛點頭。「是呀是呀,萬一他在說謊騙人呢?」

鄒定叡被妻子的反應逗出了滿臉笑意,「我認識他有好幾年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說這種謊。為了一個女人進宮這種話,對他這樣的高手來說是很失顏面的,如果他真要說謊,絕對不會找這樣的借口。」

江初香心想,對啊,堂堂一個使毒高手,甘願成為別人的劊子手去解決江家的仇敵,費這麽大的心力就為了進宮,而進宮的理由卻只是為個女人,對古代高手來說這種理由未免太……太孬了。

定叡說的對,像沐榮這種自視甚高,行蹤神秘的高人,既然會說出這種話,那肯定是實話了。

「那麽這樁交易就此一言為定。」鄒定叡向沐榮伸出手。

沐榮一笑,回握住他的手。「好,一言為定。我保證不出三個月,那些有心想對付江初香的仇敵一定會全數被我鏟除。」

「那麽到時候我一定會實現承諾,找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把你弄進宮裏。」鄒定叡面帶微笑的點頭。

「好。」沐榮收回手,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目睹了兩個各有千秋的男人交易的過程,江初香立在那兒,心中湧起了澎湃。

送走了沐榮,鄒定叡目光轉向江初香,眼神立刻多了幾分陰沉,他笑笑地說:「現在只剩下我們夫妻倆,也該來好好算帳了。」

江初香一驚,趕緊陪笑求饒。「我不告而別是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生氣……」

「想逃去哪兒?給我過來。」鄒定叡一把揪住想逃跑的妻子,一個反手就将她摟進懷裏,用着懲罰意味濃厚的力道深深吻住她。

「嗚……嗚嗚嗚。」江初香慘遭兇狠的「滅口」,當下欲哭無淚。

于是,一場出走皇都的風波就在鄒定叡出手後結束。

兩個月後的某個早上,來自将軍府的迎接儀仗隊将整條玉盤街占滿了,整座皇都的百姓都跑出來湊熱鬧。

街頭的三姑們說:「聽說江家女可神氣了!安平侯世子親自騎馬領着轎子來這裏接人,給足了她面子。據傳當初她是為了不禍及将軍府才自願離府,還開了間賺錢的藥鋪,當真是咱們大齊的一代奇女子。」

巷尾的六婆們說:「聽說江家倒了,這江家惡女就變了個人,現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妻子,鄒家疼惜這個媳婦都來不及,如今風波平了,也難怪鄒家這麽大陣仗來接人回将軍府。」

這一天,江初香當真是風光極了。

她頭上插着一支掐絲琉璃花金簪,還有翡翠珠花點綴,一身大紅色的蝶戀花宮裙,腳上踩着繡滿了金花的紅絲鞋,看上去就像個準備出閣的新嫁娘。

她讓春荷攙扶着站在藥鋪門口,面若桃花初紅,笑盈盈的看着街頭另一端緩緩朝這邊行來的隊伍。

鄒定叡坐在一匹高大駿馬上,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俊俏如天上谪仙的面孔,看傻了皇都裏一票未出閣的姑娘家。

當鄒定叡下了馬,牽起江初香的柔荑親自護送她上馬車時,這一幕更是羨煞了無數女人,在場女子無不撫着胸口嘆息,目光乂羨又妒。

就這樣,安平侯世子妃江初香重回将軍府的消息轟動了整個皇都,連皇帝在民間的探子也将此消息如實的捎回宮中。

「真有此事?」

禦花園裏,身着明黃色龍袍的軒帝正陪着皇後散心,趁着皇後進亭子裏歇息的時候,接見了探子。

探子弓着腰,雙手抱拳的禀報,「禀皇上,小的已經調查過,鄒世子确實沒休了江豐的女兒,反将她接回将軍府,這事十分轟動,整座皇都的百姓都能作證。」

軒帝垂下眼,沉默了一會兒才揮退了探子,然後喊來了太監總管。

「皇上請吩咐。」見主子臉色不對,太監總管也不敢多話,惴惴的等着聖旨。

「宣鄒世子進宮到禦書房見朕。」軒帝雙手負在身後,看着滿園子盛開的花朵下令道。

「喳。」太監總管抹了把冷汗,立刻起身去辦。

禦書房。

鄒定叡已經跪在地上将近一刻鐘,軒帝站在窗邊背對着他,始終未發一語。

良久,軒帝終于開口,「鄒世子,你可知道朕為什麽會召你進宮?」

鄒定叡低垂着美目,不疾不徐的回複,「微臣明白,皇上是因為江豐之女一事才會召微臣進宮面聖。」

「江初香是罪臣之女,還是朕心頭大患的餘孽,你應該将這樣的妻子休離,為何還将她接回府裏?」

「回皇上的話,江初香對微臣有情有義,她與江豐雖然是父女,不過父女不同心,她只是無辜受牽連的可憐人。」

軒帝冷哼,「她身上流的是江豐的血,江豐此人有多陰險狡詐,多作惡多端,你是一手讓江家倒臺的幕後功臣,你應該比朕更清楚。有父如此,他女兒能好到哪兒?」

鄒定叡也不跟皇帝打迷糊仗,開門見山的說:「微臣明白,皇上認為微臣包庇罪臣之女,對大齊王朝的忠誠有了動搖。」

「你既然清楚朕的心,為什麽還要這麽做?」軒帝重重的拂了下明黃色寬袖,怒目瞪着他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年輕臣子。

「皇上息怒,微臣不是故意忤逆皇上,而是真的放不下江初香,微臣對她是一片癡心,認定這輩子只有她這個妻子。」

「荒謬,大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應該的,難不成你這輩子都不再納妾?」

同樣身為男人,太清楚男人花心的本性,是以軒帝對他的癡情嗤之以鼻。

「皇上英明,微臣正是這樣打算的。」鄒定叡雙手抱拳,順勢壓低了臉。

「你就不怕朕懷疑你的忠心,削去了你的少傅官位,連你父親征北将軍的職務和安平侯爵位都一起給拔了?」

「皇上是大齊王朝開國以來最英明神武的仁君,絕對不會将我一人的過錯遷怒到其他人身上。」

聽罷,軒帝不怒反笑。「鄒世子,當初朕之所以重用你,看重的就是你這分不屈不折的氣魄,想當年你父親為我大齊驅逐外犯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氣勢,有道是虎父無犬子,這話說的果然沒錯。」

得到皇帝的贊賞,鄒定叡只是行了個禮,态度不驕不傲的繼續說:「回皇上,微臣能得到皇上的厚愛,這是微臣極大的福分。只是如今微臣有失皇上的信任,堅持留下罪臣之女當妻子,微臣自知有罪,請讓微臣戴罪出征。」

「戴罪出征?」軒帝狐疑的眯起了眼。

「皇上英明,近來南蠻人不斷進犯我大齊王朝,邊疆幾個縣都受到南蠻人滋擾,想來是因換了新王之後,新王一直野心勃勃妄想占領我大齊的領土,眼下戰火一觸即發,家父乃是征北大将軍,出戰之日已經預想得到。」

軒帝了悟,「朕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到那時候你要跟着你爹一起上戰場?這就是所謂的戴罪出征?」

鄒定叡說:「微臣自小熟悉軍營,十歲那年就曾随家父上過戰場,過去也多在軍營擔當軍師,如果皇上真要微臣證明對大齊的忠心,那麽為大齊出戰也是一種,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就算是失去性命那又何妨。」

看見他為了個女人居然連戰場都願意上,軒帝也動怒了,「好,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朕就成全你。只要南蠻一戰你能凱旋歸來,朕就不再追究你與江初香的事!」

鄒定叡嘴角一揚,抱拳行禮。「微臣叩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萬歲。」

将軍府一片肅穆,府裏上下所有人全都苦着一張臉,沒人笑得出來。

「七日之後出征南蠻?!」周氏一聽完這消息,當場癱軟在椅子上。

「我是征北大将軍,本就該由我出征讨伐,你就別多想了,将軍府還需要你這個主母坐鎮,好好守住鄒家的根基。」鄒昆陽安慰着妻子。

另一旁,江初香早已紅了眼圈,扯住鄒定叡的衣袖傷心地說:「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用跟着出征。」

鄒定叡沒有瞞她,回府之後便将受召進宮以及與軒帝談話的內容全都詳盡的告訴她。

那口他在皇都百姓的見證下将她接回将軍府,便已經對她許下承諾,從此以後夫妻同心,彼此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隐瞞。

鄒定叡笑了笑。「身為征北大将軍之子,我從小就熟悉軍營,本來就該跟我爹一起上戰場,皇上同意了這樣的條件,不過是便宜了我。」

「打仗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萬一……」一想到他這一去,再回來有可能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她便說不下去,也不敢說。

「我可是大齊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子少傅,且十歲便随我父親上戰場,十二歲為軍隊出策還殺過蠻夷,你會不會太小看我了。」鄒定叡一派淡然的說。

「這太突然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撐下去。」江初香整個人都慌了,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怎麽說她都是現代人,她成長的國家四海升平,人們過着安居樂業的生活,她根本無法想象戰争的畫面。

而眼下她的丈夫,她最愛的男人就要到她無法想象的那種地方,手中握着刀劍,為了生存而戰。

鄒定叡兩手緊緊扣住她的肩,目光沉着的看進她的眼底,相當堅定的說:「你要在這裏等着我凱旋回來,到那時候就連皇上都不能将我們拆散。」

她聞言哽咽了,只能不停的點着頭。

他笑着将她摟進了懷裏。「香兒,你別哭,千萬別哭,為了你,我一定會毫發無傷的回來,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叡,你一定要活着回來,我一定會等你。」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遵守承諾活着回來,到時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将我們分開。」

于是,七日之後,征北将軍府的兩大支柱領着百萬精銳兵馬,浩浩蕩蕩的出征讨伐南蠻。

将軍府少了男人,确确實實是女人的天下了。不過女人要撐起這片龐大的家業必須花費多少心力,那是外人想象不到的。

鄒氏父子走後沒多久,周氏就因為思念心切而病倒,整個将軍府只剩江初香一個人頂着,她既要應對輪番上門探視慰問的朝中官員,對內又要治理整個內宅,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怛她表現得比誰都堅強,就連府裏最剽悍的老嬷嬷都贊揚,這輩子伺候過許多主子,從沒見過像她這麽沉着又有着非比尋常膽識的女主子。

漸漸地,當家主母的重擔一點一滴轉移到江初香肩上,周氏甚至把将軍府的小金庫鑰匙交給她,府中上下百餘口都仰仗她一人調度支配,任憑她差遣。

男人不在家,将軍府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一人扛起,上至婆母下至丫鬟仆人,她一個個應對得當,處置妥善,若是遇有鄒昆陽朝中政敵來訪,她也親自出面接客,從容而鎮定的應付,絕不容許将軍府的地位與顏面稍有閃失。

因此,江初香在府裏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日益漸高,衆人對她心悅誠服,十二萬分的敬仰崇拜。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熬了過去,将軍府并沒有因為少了男主人而受到外人的輕視對待,反而因為江初香強悍的行事作風,不管是朝中官員抑或是平民百姓,只要一提起将軍府,臉上立刻敬畏三分。

一轉眼,冬天過去,迎來了大齊王朝的新歷年。

就在鄒家男人出外打仗一年後,大齊王朝也迎來了驚動全國的好消息。

這一回出征南蠻,雖然期間屢傳惡訊且經歷過無數的苦戰,但是最終大齊王朝的軍隊依然大獲全勝。

當桃花開滿枝頭的那一天,大齊的軍隊凱旋歸來,舉國歡騰。軍隊返回皇都時,所有的百姓都攜家帶眷站在門口迎接,用最熱烈的歡呼聲歡迎這些保家衛國的大英雄。

「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啊!」周氏讓兩個嬷嬷攙扶着站在将軍府門口,跟其他百姓一起迎接軍隊的到來。

「娘,您身子剛好,千萬不能太激動,這會傷身的。」江初香關心的叮咛着。

「這段日子真是苦了我們婆媳倆,香兒,将軍府要不是有你主持大局,怕是就要被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太婆給弄散了。」周氏激動的握緊了兒媳的手。

如果說先前她對江初香還有一絲的懷疑,也在這一年來全都轉為支持與信任。

周氏沒想過自己年紀都一把了,居然還得面臨丈夫兒子上戰場很有可能一去不回的凄涼晚景,是以這一年來幾乎都過着不象樣的日子,天天只惦記着丈夫兒子,哪有多餘心情再管其他事。

多虧了江初香幫着她撐起這個家,将上下打點妥當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碰上有人想借機欺負她們婆媳,也絕不軟弱回避。

經過這一遭,如今周氏是徹底将兒媳當成半個女兒在疼愛。

最難能可貴的是,江初香聽見軍隊大獲全勝準備回大齊之後,立刻主動将掌家的實權也就是那些帳本鑰匙什麽的全都歸還給周氏,一樣沒落下。

面對這樣有難時能夠一肩扛起所有重任,困境過去之後不居功,默默退回原來位置的兒媳,天底下有哪個做婆婆的還能将她當成外人看待。

「是娘願意信任香兒,我才能擔當這個大任,所以一切都是娘的功勞。」

聽見江初香這番言論,周氏的雙眼溢滿了感動之情,激動的握緊她的手,将這分情放在心底,留待日後好好償還。

「恭喜夫人,恭喜世子妃,侯爺的隊伍正往這邊來。」騎着馬先到前方探視情形的添旺,快馬加鞭的返回府前禀報。

周氏與江初香難忍鼻酸的互望一眼,婆媳倆彼此握緊了手,将這段日子以來的煎熬都默默往心底藏。

眼看隊伍越來越近,然而任憑江初香伸長了脖子,卻始終不見鄒定叡的身影,漸漸地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了心頭。

「世子妃,大事不好了!」添旺再度去而複返,眼眶全紅了,就連嗓子也帶着哭音。

「發生什麽事?」江初香保持冷靜的問。

「少爺……少爺他……」添旺話還沒說完,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難道定叡發生事情了?!不然怎麽會沒有看見他在隊伍裏?江初香的臉色瞬間死白,還得靠春荷扶她一把才站得穩。

就在這時,随同鄒定叡一起出征的沈威親自駕着一輛長型馬車搶在隊伍之前停在将軍府的門口。

「沈威,他人呢?人呢?」江初香沖上前,一把抓住了沈威的手臂。

沈威一臉沉痛的跪了下去。「世子妃,是屬下不好,沒能保護好主子。」

江初香呆住了,淚水卻掉不下來,她抖着手指比向眼前那輛馬車,然後問:「你帶回來的是他的屍體?」

此話一出,周氏忽然哀痛至極的慘叫一聲,生生暈在兩個老嬷嬷的懷裏。

沈威楞了下,趕緊解釋,「不是的,世子妃弄錯了,世子爺還活得好好的。」

江初香傻住。「活得好好的?那他……」

「事情是這樣的,就在我軍大破南蠻之後的兩日,我軍準備拔營回大齊,沒想到南蠻的巫師詐降自願成為我軍的俘虜,結果竟趁機對世子爺下毒。」

「下毒江初香驚叫一聲。

「是的,屬下無能,找遍了軍醫都不能解開這個奇毒,一路上尋遍路過城鎮的大夫,還是束手無策。」沈威愧疚的低下頭,一個大男人竟紅了眼。

聽見鄒定叡還活着,江初香勉強穩住了陣腳,将話問得明白,「所以你的意思是世子還活着,只是被下了毒,至今昏迷不醒?」

「是。」沈威擡起了頭。

原以為會看見一張悲痛欲絕的臉,沒想到世子妃沒哭沒叫,眼眶雖蓄滿了淚水,表情卻是堅忍不拔,就好像準備好上戰場的死士,臉上看不見一絲的軟弱或者是恐懼。

「世子妃?」見狀,所有人都萬分擔心,以為她是打擊太大,無法接受事實。

然而江初香卻擡頭挺胸,在衆人驚愕的眼神中走向馬車,擲地有聲的說:「不管要用什麽方法,要等上多久,我都會讓世子醒來的。」

聞言,所有人的眼眶都紅了。一則安平侯世子妃癡情護夫的傳聞,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在大齊王朝流傳。

半年後。

天方亮,江初香早已醒來,她端着一碗藥酒進了房裏,親自伺候炕上昏迷不醒的鄒定叡喝下。

因是在沒意識的情況下進藥,她得一口一口的喂,以确定他真有喝下,光是一碗藥酒就能喂上近半個時辰。

這時下人們也都醒了,春荷如今已經晉升為一等丫鬟,負責張羅雲朗居裏的大小事,她按照慣例讓下人扛來了一個大浴桶,再将一壇壇的藥酒往裏面倒。

「世子妃,藥浴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就緒後,春荷向主子禀報。

江初香揚着笑容應了一聲,然後在添旺與另一名粗壯丫頭的協助下,三個人一同攙扶起炕上的鄒定叡,将他浸到泡滿特制解毒藥酒的浴桶裏。

「世子妃可真有心,都已經半年了還是天天親自做這些事,也沒聽她喊過一聲累,當真是太了不起了。」在外頭灑掃的丫鬟聽着屋內的聲響,忍不住用感嘆的表情閑聊起來。

「聽說夫人都已經死心了,可是世子妃還是不放棄,有哪個女人能做到她這樣,換成是我,我早就……」

「早就怎麽樣?」春荷責備的聲音陡然響起。

兩個丫鬟一吓,趕緊噤聲低下頭,專心掃她們的地。

「下人們不得議論主子的事,你們怎麽這麽不懂規矩!」春荷斥責着。

「春荷姊,你別生氣,我們只是在贊揚世子妃的偉大,可沒說主子的壞話。」

兩個丫鬟解釋道。

「世子妃可是皇上金口贊譽過的,她當然偉大了。」春荷為主子感到驕傲,臉上卻充滿了心疼。

半年前大齊軍隊回朝之後,皇上就召見了江初香,親自開金口為她封了诰命,免去她罪臣之女的惡名,更賞了一幅代表忠義有情的字畫,堪稱是大齊王朝史上第一個受到這樣殊榮的女子。

雖然如此,江初香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那些虛榮根本無法彌補她失去了丈夫的痛。

她想起了沐榮,此人來自使毒世家更是使毒高手,她相信他一定有法子可解,因此便讓沈威去打聽沐榮的下落。

後來她真的如願見到了沐榮,沐榮到府裏為鄒定叡檢查過身子,他說他大概知道這毒性的特點,但是能不能徹底解開這毒,還得靠深谙藥理的人多下苦功。

有了沐榮幫忙解析這奇毒的特性,她不氣餒,半年來日夜鑽研藥理書籍,每天喂鄒定叡喝下她親泡的解毒藥酒再配合浸泡藥浴,努力想解開他體內的奇毒。

一般昏迷不醒的人經過一段時日後,往往會有面黃肌痩、四肢萎縮的情況發生,大夫多半也束手無策。但江初香每天早晚為鄒定叡按摩全身肌肉,因此他昏迷了半年,面色雖然蒼白了些,體形也削痩了點,但是身體大致上并無任何改變。

就連每日固定來訪的大夫看見鄒定叡半年來形貌不曾改變都啧啧稱奇,直說是神跡顯現。

每次聽見這種話,江初香只能心虛的笑笑,這只是她用上了現代的醫療觀念,哪裏是什麽神跡啊!

「世子妃,添旺已經幫世子爺擦幹了身體,您快去用膳吧。」回到房裏,春荷催促着一邊陪世子爺泡藥浴,一邊在旁鑽研醫書的主子。

「我剛喝了蓮子粥,不餓。」江初香頭也沒擡的說。

春荷搖了搖頭,只能退了出去,反正再怎麽勸也沒用,還不如她去将膳食端過來給主子用膳比較管用。

江初香鑽研完醫書,就開始埋首泡制藥酒,趁着下午的陽光不那麽強,她讓添旺将鄒定叡背到院子裏,坐在太師椅上曬曬陽光。

日升日落,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用過晚膳後,江初香幫鄒定叡按摩手腳預防他肌肉萎縮,也唯有在這個時候,只面對他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容許自己放下堅強,露出軟弱的一面。

「今天娘的胃口好多了,慢慢吃得下東西,不過提起你的時候還是哭得很慘,所以你要趕快醒來,別再讓娘傷心了。」她總會一邊幫他按摩一邊跟他說話,她不曉得他聽不聽得見,但她希望能。

因為見識過現代的科技,也聽說過很多植物人多年後清醒的新聞,她深深相信鄒定叡一定會醒來。

「皇上已經不追究我的身分,還要我日後好好當大齊王朝的女子典範,我們終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沒人會再阻撓我們了,叡,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說着,一顆淚水就這麽掉了下來,落在鄒定叡的臉上,她沒看見,他的睫毛顫了一下。

只有在旁邊都沒人的情況下,她才會允許自己掉眼淚,她哽咽的說:「你知道嗎?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跟你坦白……」

她垂下眼,雙手持續按摩着他的小腿,然後說:「其實我不是這裏的人。我根本不是江初香。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匪夷所思,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其實我是別的地方的人,因為發生了意外,我的靈魂就附在江初香身上,所以才會認識了你。」

她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忽然笑了出來,「我這樣說,你一定不會相信吧?你一定會以為我瘋了……」

「我相信你。」

驀地,一聲嘶啞粗糙的嗓音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江初香整個人僵住,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看着昏迷了半年的鄒定叡此刻正睜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嘴角帶笑的望着她。

「我知道你不是江初香。」他說。

「叡……你……你……」她激動的又哭又笑,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只能撲上前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久,我回來了。」鄒定叡的手腳還不能活動自如,只能勉強擡高一只手臂環住她。

「只要你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她感動得痛哭流涕,感謝老天爺,她所做的一切努力果然沒白費,他終于醒了!

夫妻倆紅着眼眶,将分開這段時間的思念一一向對方傾訴,江初香還主動吻了他好幾回,氣氛纏綿感人。

「對了,你為什麽會相信我不是江初香?」靜靜的擁抱一會兒後,她才想起這件事。

「我見過江初香的字跡,與你的字跡完全不同,即使是失去記憶,字跡也不可能判若兩人,當時我只是覺得納悶,但是始終沒機會問你。」

經過一場昏迷後,回想起過去的事還真是有種前塵往事之感,鄒定叡不禁深深嘆了一門氣,抱緊懷裏的妻子。

「不管你是誰,我都愛你這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你可願意留在我的身邊?」鄒定叡深情的望着她的雙眼,目光溫柔似水。

江初香忍不住又哭了,大膽的湊上前吻了吻他,然後又哭又笑的說:「鄒定叡,你欠我太多了,這輩子休想我會離開你!」

他捧起她的臉,反過來給了她深深的一吻,所有的苦難都已經過去了,日後他們要過着比誰都幸福快樂的日子,成為大齊王朝最美麗的一則佳話。

尾聲

大齊王朝國祚富強,風調雨順,周邊的外犯都已平定歸降,按時進貢,大齊的子民們安居樂業,君王臣子上下同心。

這日,征北将軍府裏一片喜氣,四處張燈結彩,下人們競相為了今晚将軍府的家宴奔走忙碌。

雖然只是家宴,卻來了不少上門祝賀的達官貴人,就連皇帝爺也賞賜了近百道宮中禦膳給将軍府增光,畢竟這家宴可是非同小可。

半年多前,安平侯世子鄒定叡身中南疆奇毒昏迷,如今在愛妻不離不棄的照料下奇跡似的痊愈醒來,消息一出,轟動了整個皇都。

說來鄒昆陽與鄒定叡大破南疆為大齊王朝平定外患,早已贏得無數民心,如今将軍府的聲勢更是銳不可擋,朝中多少大臣都趁此機會帶着賀禮上門祝賀,急着想巴結攀交,将軍府的門檻都快被踩爛了,大小賀禮更是塞滿了庫房。

因此今晚的家宴一來是慶賀鄒家一家團聚,二來是要回謝這些大臣。沒想到這些人沖着鄒定叡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再次絡繹不絕的帶禮上門,是以一場家宴又成了半應酬的政治宴席。

只是家宴開席在即,今晚衆人簇擁的主角鄒定叡卻還待在寝房,站在愛妻身後為她簪上發釵。

銅鏡裏倒映出江初香上了胭脂,美不勝收的花容月貌,不過要論美麗絕倫,恐怕她還不及身後的丈夫。

他那張妖孽般的俊顏才真的是貌美如仙,今天上門祝賀的朝臣們就不知有多少人打着想将女兒往将軍府送的主意。

「我還是不去了。」江初香刻意對着銅鏡嘆了口氣。

「為何不去?」鄒定叡轉動着手中的掐絲鑲琥珀鳳形金釵,嘴上帶笑。

「大家是沖着你來的,我一個婦道人家露什麽面,而且啊,我聽說有些人還特地帶着女兒過來,用意已經夠明顯了,我若是去了,豈不是讓這些人尴尬?」

鄒定叡的目光投向銅鏡,在鏡中與她佯裝哀怨的雙眼對望,見多了愛妻的演技,他可沒這麽容易上當。

「你可是皇上親封的诰命夫人,是将軍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你若是覺得尴尬,那這些人也沒理由待下,我這就讓下人送走他們。」

這話說得三分戲谑七分認真,而且他一說罷便轉過身,作勢要走出寝房付諸行動。

「慢着,你給我回來。」江初香又氣又好笑的嬌斥。

鄒定叡一身正式的鶴紋藏青色禮服,發上束着羊脂玉環,襯得他俊美非凡,光是站在那兒對她笑,她便芳心一跳,兩頰酡紅。

「娘子的話我向來言聽計從,娘子有何吩咐?」他滿眼的柔情,手中還捏着她的金釵。

她故意揚高下巴,趾高氣揚的命令,「過來替我梳發。」

他含着溫潤的笑走回了梳妝臺,放下金釵改拿起玉梳,捧起她披散在身後的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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