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甜頭
朝朝的頭剛剛擡到一半,一只溫熱的大手按上她頭頂。微涼的玉質扳指頂住了她的發心,阻住了她回頭的動作。
是趙韌的手。
掌心的熱力從她頭頂源源不斷傳入,朝朝渾身不自在,握筆的手不自覺地攥緊:“陛下?”
她看不到身後人的表情。許久,才聽到趙韌幾乎聽不出情緒波動的聲音:“可以。”
朝朝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只手上,還沒反應過來什麽可以,趙韌又接着道,“不過有條件。”
朝朝忍不住了,将頭向前讓去,試圖擺脫他的手,一邊心不在焉地問:“什麽條件?”
趙韌見她一邊伸長脖頸不露痕跡地向前,一邊努力維持住端莊儀态,柔順的烏發順着她的動作,從她單薄的肩頭垂下,露出一截雪玉般纖細修長的脖頸,說不出的可愛,眼中不由透出幾分笑意,收回手道:“甜頭加倍。”
朝朝得脫魔爪,略松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奸商!連要什麽甜頭都不肯說,就敢要加倍。
未知的風險和趙旦的舒适放在一起比,朝朝果斷地選擇了規避風險,反正汪太妃也不可能看着兒子受苦:“算了,他是男兒,應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趙韌:“……”頓時哭笑不得。有時候,這小混蛋真是無情得叫人無可奈何!
趙韌沒再說話,朝朝很快寫好名單。趙韌望着她一筆風骨峻秀,氣勢淩厲的字,眸中柔色一閃而過,聲音也溫和了下來:“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想問的啊?朝朝見他态度溫和,心中活泛起來,偷偷瞄了他手中的玉符一眼,試探道:“陛下,我的玉佩可不可以……”還給她?
“不可以。”趙韌慢條斯理,将玉符收起。
朝朝眼睜睜地看着,暗暗咬牙,卻無可奈何。玉符在他手中一日,一日便是花家的把柄,換了她,也不會輕易讓人拿回。
她只得暫時放棄,懇求起另一事:“我與田公公絕無勾連之意,還請陛下高擡貴手。”
趙韌看着她不說話,不為所動。
朝朝小臉微仰,一臉誠懇地看向趙韌。
片刻後,趙韌喉口微動,別開了眼。
有門!朝朝膽子大了起來,長睫顫了顫,真誠萬分地道:“陛下明鑒。”
趙韌忍不住清咳一聲。
朝朝繼續眼巴巴地看着他。
趙韌擡手揉了揉眉心,開口道:“以後若想知道什麽,直接來問朕,不許再找別人。”
朝朝胡亂應下。這個時候,不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違拗他。心中不免嗤之以鼻:以後他們能見幾次,還想知道什麽就來問他?說的真比唱的還好聽。
趙韌将她不以為然的神色看在眼裏,又揉了揉眉心,喚道:“談德升。”
談德升從屏風後轉出,恭敬地道:“陛下。”
趙韌吩咐道:“田豹放了吧。”
談德升露出訝色,應下:“是。”陛下眼裏素來不揉沙子,先前氣成那樣,居然願意放田豹一碼?
朝朝大大松一口氣,笑靥如花:“多謝陛下,陛下聖明。”
這小妮子,遂了她的心,嘴巴就跟抹了蜜一般。趙韌看向朝朝:“記着,你又欠朕一次。”
朝朝笑盈盈地“嗯”了聲。
輕飄飄的模樣令人莫名不爽,趙韌淡淡道:“債欠多了不好。此事暫且不論,你先前答應朕的甜頭,先給了吧。”
朝朝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面上。
風吹過,簾幔舞動,半掩的窗晃動着發出“吱呀”的聲響。殿內,銅錯金銀夔龍紋火盆內燒紅的銀炭發出細微的噼啪聲。朝朝呆在原地,仿佛聽到了耳畔血液轟鳴的聲音。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半晌,她艱難開口:“陛下想要……什麽甜頭?”
趙韌道:“閉上眼。”
有什麽事……需要閉着眼睛來做?
朝朝的腦中瞬間冒出十七八種不好的想法,心劇烈跳了起來:他想幹什麽?
她擡眼看向他,水眸潋滟,滿是疑慮。
夕陽的光影中,年輕的帝王袖手而立,俊美的臉上看不出多少表情。
怎麽看,這位陛下也不像喜好女色之輩啊。何況,據說他有心上人,又在選後的節骨眼上,沒必要惹上她這個麻煩吧?
朝朝安慰着自己,還不放心,弱弱提醒他道:“陛下,我是定過親的人。”他得位不正,當務之急,是收攏人心,穩定朝局,招惹她引起公憤,敗壞名聲,得不償失。
趙韌神色淡淡:“朕知道。”
朝朝試圖讨價還價:“不能不閉眼睛嗎?”
趙韌道:“不能。”
為什麽不能?亂七八糟的猜測不斷冒起,饒是朝朝向來看得開,也不免緊張起來。
趙韌不疾不徐地道:“朝朝若要反悔,我們的協議就此作罷。”
這怎麽成?太妃娘娘的安适,田豹的性命,還有她的罪名……
一樁樁事壓上心頭,朝朝咬了咬唇,睫毛亂顫,認命地閉上了雙眼。
他若真想對她做什麽,她就算睜着眼睛也不能改變什麽吧。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男子陌生而危險的氣息襲來,朝朝無意識地攥緊了手。
“你在怕什麽?”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有人欺近,執起她手,慢慢将她攥緊的手展開,握住。
有力的大手将她整只玉手都包了起來,粗糙的老繭磨過她手背的肌膚,玉質的扳指帶着涼意,硌在手心,感覺清晰而分明。
他撩人心弦的聲音傳來:“跟我來。”牽着她往一個方向去。
咦,這是還要選一個好地方嗎?可是手這樣被他緊緊握着……感覺實在太過奇怪。
朝朝窘迫地蜷了蜷手指,卻被他握得更緊。
緊閉的雙目隐隐感受到外界光影的變化,他低沉的聲音不時響起,耐心提示着她前方的障礙。
跨過了兩三道門檻,又走了一段路後,她聽到趙韌說:“可以了。”
朝朝膽戰心驚地睜開眼睛,頓時驚呆。
他們并肩站在太極殿的高臺上。整座皇宮盡入眼簾。
清風徐來,拂過面前雕刻精美的漢白玉欄杆,拂過前方寬廣無垠的廣場,再遠處,是連綿的屋脊。金烏西墜,雲蒸霞蔚,碧藍的天空仿佛鑲上了道道金紅的邊,壯麗無倫。
趙韌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陪朕看一回落日,就當給朕的報酬了。”
朝朝呆住:“陛下……”
趙韌垂下眼看她,黑眸中蘊着笑意:“怎麽,又想反悔?”
朝朝有些結巴:“你,你說的甜頭是指這個?”
趙韌“嗯”了聲,眼中笑意更濃:“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她還以為……朝朝尴尬地笑了笑: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早該想到,他坐上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若真想對她怎麽樣,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搞這些彎彎繞。
可這樣,反而令她更生疑慮:傳說中的魏王治軍嚴明,性情古怪跋扈,手段狠辣無情,可她看到的,卻是和傳說中完全不一樣的模樣。
他待她溫和得不可思議。不追究她與田豹私傳消息,願意善待安德殿的汪太妃,代價僅僅是陪他看一次日落。素昧平生,他憑什麽要如此待她?
僅僅因為那日她無意中抱過他,他對她格外優容幾分嗎?
這也太難以理解了。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高大挺拔、氣勢逼人的男人。
他一手撐着欄杆,目光追随着落日,墨玉般的深邃眼眸仿佛穿透了時光,望向不知名的遠方。
那是她不曾見過的一面,放松而愉快,也帶着懷念與溫情。這一瞬間,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帝王,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有着熱血與溫情的男人。
他在想的,會是那無垠的草原,塞外的落日與孤煙,還有草原上那個美麗的北盧少女嗎?
朝朝忽然信了窦瑾提及的他有心上人的傳說。只有這樣的柔情,才能讓一個鐵血的男兒露出這樣的表情。
夕陽墜落,暮色吞噬了天邊最後一絲光亮,籠罩大地。彎彎的月牙挂在天邊,深藍的絲絨般的夜空上,無數顆星子在閃耀。
身後的宮城各殿陸陸續續掌起了燈,萬點燈光鋪陳,與滿天星光交相輝映,璀璨如爛漫煙花。他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極目遠眺,久久不動。
朝朝陪他站得久了,疲累與饑餓感越來越強烈,漸漸開始站不住。兩只腳輪換着支撐身體,到最後,她幹脆将身體的重量都倚在了面前的漢白玉欄杆上。
趙韌回過神來,望向她,聲音有些低啞:“累了?”
朝朝苦哈哈地點頭,肚子适時配合地發出饑餓的吶喊聲。
咕,咕嚕嚕。
趙韌:“……”
朝朝:“……”
她這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
趙韌忽然笑了,眉目舒展,所有冷硬的線條都柔和起來,擡手輕輕彈了下她的額角,語氣親昵:“又沒好好吃飯?我讓他們給你準備好吃的。”
這一笑一彈委實太過自然,自然到仿佛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同樣的對話曾經發生過無數次。朝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乖乖地點了點頭。
時光仿佛停頓了一瞬。
兩人目光一碰,同時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朕飄了,不小心露出了狼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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