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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電光大作, 将昏暗的偏殿照亮了幾瞬。趙旦褐色的瞳仁深深地凝望着她, 含情脈脈, 一如從前。
他道:“朝朝,趙韌那人生性殘忍,滅北盧時, 手段刻毒,手上人命無數, 絕非善類。等有朝一日,花家對他再無用處,他又找到了畫中的北盧女子, 你會是什麽下場,甚至花家會是什麽下場,你可曾想過?”
朝朝神情微動。
趙旦見有門,加重語氣道:“只有他死了,你和花家才能真正安全。”他神情真摯, “你放心,我曾經對你許下的承諾是真心的, 永遠有效。以後, 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絕不叫你受絲毫委屈。”
朝朝動容:“你不嫌棄我……”
“怎麽會?”他打斷她,斬釘截鐵,“朝朝永遠是我最心愛的人, 從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朝朝赧然,慢慢伸手接過戒指,套在中指上。戒圈不大不小,仿佛本就是為她量身定做一般。
趙旦露出笑容,又教了她怎麽彈出收回尖刺,囑咐她道:“你若有事,只管叫阿柔聯系我。她進出宮比較方便。”
朝朝目光微閃:“你許了阿柔什麽?”值得花柔甘冒風險,為他賣命?
趙旦遲疑。
朝朝的臉色黯淡下來,淡淡道:“你不想說就算了。”
趙旦見不得她這副模樣,低聲下氣地哄她道:“朝朝,你別生氣。我只是怕你誤會。”
朝朝道:“你不說我才會誤會。”
趙旦苦笑,遲疑了下才壓低聲音繼續道:“我許了她皇後之位。诶,你別誤會,我心裏只有你一個。只是,你嫁過趙韌,我不好直接娶你,先拿她做個擋箭牌。等我們有了孩兒,我立刻廢了她,立你為後。”
趙旦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朝朝幽幽道:“阿旦,你對女人,向來是這樣用過就扔的嗎?”
趙旦神色微變,随即黯然道:“我也不想的,誰叫她妨礙了你。朝朝,在我心中,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重要。”
“是嗎?”朝朝看着他目光奇異,“若我讓你殺了她,你也願意?”
趙韌道:“自然。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朝朝沒有說話。殿外,少女清脆含怒的聲音驀地響起:“好啊,你為了皇後姐姐什麽都願意做,所以我就合該做你們的墊腳石了?”
趙旦一愣,頓時臉色大變:怎麽可能?他明明安排了暗衛守着,他和朝朝對話時絕對不會讓人靠近,花柔是怎麽進來的?
他心中驚疑不定,正要說話,朝朝先開了口:“阿柔說的什麽話?不是你說的,你與我同為花家人,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作為妹妹,為我和阿旦做點事不是應該的,怎麽就成了墊腳石了?”
花柔聽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饒是她向來沉得住氣,也差點把鼻子氣歪:剛剛趙旦說的那叫人話?花朝這不要臉的居然好意思說只是“做點事”。
她心中愠怒,強行忍住怒氣譏諷道:“皇後娘娘向來為貴女楷模,原來在你眼中,過河拆橋是應該的。”
朝朝輕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阿旦心中只有我。”
花柔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趙旦在一旁聽得且憂且喜,喜的是,朝朝承認了他的心意;憂的是,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如今,他手中得用的人實在不多,平白無故損失了個花柔,委實不怎麽合算。
朝朝向來大度,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刺激之下為他吃醋了?他心中竊喜,正想勸解幾句,冷不丁朝朝一個問題抛過來:“阿旦,你說是不是?”
花柔一對水杏眼中驀地閃過狠絕之色。趙旦心頭一跳,暗中比了個手勢,示意藏在暗處的暗衛封口。
豈料,他比得手都抽筋了,暗衛卻毫無動靜。趙旦心裏一個咯噔:隐隐覺得不妙。
花柔已詭異地笑了起來:“是啊,公子對皇後娘娘可真是一往情深,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令在你的飲食中下毒呢。”
趙旦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你胡說什麽?”
朝朝看在眼中,皺眉道:“不許你污蔑阿旦。”
花柔冷笑:“皇後娘娘該不會到現在還以為,你幾次侍寝暈倒都是巧合吧?”
朝朝秀眉皺得越深,黑漆漆的眸子看向趙旦,猶疑道:“阿旦,她說的是真的嗎?”
趙旦剛要否認,花柔悠悠道:“我可以拿出證據。”
趙旦的手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握緊,眼中漸漸泛起淚光,嚅嚅道:“朝朝,你聽我解釋。我只是太愛你了,一想起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嫉妒得發狂,才會行此下策。”
朝朝望着他,唇邊漸漸現出笑來:“原來如此。阿旦,謝謝你。”謝謝你解了我心中疑惑。
趙旦一怔:謝他什麽?朝朝該不是氣糊塗了,說反話吧?再看朝朝的模樣,根本不像生氣的樣子。難道……他心中驀地湧起一陣狂喜:朝朝果然是對他有情的,連這樣的事都能原諒他!
他深情地望着朝朝:“朝朝,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朝朝“噗嗤”一聲笑出。
趙旦被她笑糊塗了,疑惑地看向她。就聽到一聲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癡人說夢,不自量力。”那聲音不輕不重,卻自有一股迫人威勢席卷而來。
赫然是此時應該在西苑的趙韌!
趙旦臉色大變。未受阻攔,順利聽到他們談話的花柔,沒有反應的暗衛——電光火石間,他瞬間明白了過來,他自以為是捕蟬的螳螂,卻不知還有黃雀在後,他布置的暗衛只怕早就被暗中拔除了。
他反應也算快,見勢不對,毫不遲疑,迅速蹿到一張黑漆交椅前,用力一推。
一聲響動,交椅下方出現了一個黑洞,赫然是一條地道。
朝朝這才知道,為什麽趙旦能避開宮中守衛的耳目,忽然出現在這裏。原來,這裏竟藏着一條秘密通道。
眼看趙旦就要跳入地道逃跑,一道人影忽然撲了過去。抱住了他的腿。
卻是早有準備的花柔。花柔原本就積累了一肚子的氣,聽到趙韌聲音響起,心知趙旦大勢已去。她也算見機極快,一瞬間,就下定決心,将功贖罪。
趙旦猝不及防,被她一抱重心不穩,頓時跌了一跤。再要爬起來,殿門大開,無數戴着竹笠,穿着蓑衣的內廷侍衛飛奔而入,趙韌目光森冷,同樣穿戴着蓑衣竹笠,在衆人的簇擁下快步走入。
很快有侍衛沖到地道邊,這時再要跳入地道,合上機關已經來不及了。
趙旦心中恨極,狼狽地爬起身,一腳踹開花柔。他胡亂拍去身上的塵土,扯了扯道袍的褶皺,昂首對上趙韌。
趙韌卻看也不看他,快步走到朝朝身邊,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你沒事吧。”
朝朝含笑搖了搖頭。他心中一松:“那就好。”下一刻,目光落到鋪在案幾上的羊皮畫卷,頓時一凝。
趙旦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他看得失神,只要朝朝趁機用毒刺一紮……他希冀地看向朝朝,卻見朝朝眉目溫柔,含笑問道:“你第一次見我,就是這個模樣嗎?”
趙韌目中現出一絲懷念:“不是,你那會兒正因為沒人懂你說的話在發脾氣呢。那時候我還想,這小公主脾氣可真壞,不知以後哪個不怕死的敢娶她?”
朝朝:“……”皮笑肉不笑地道,“您可真不怕死啊。”
趙韌望向她,目光缱绻:“多虧不怕死,才能得小公主的青睐。”
朝朝紅了臉,撇了撇嘴:“不要臉,誰青睐你了?”
趙韌低低地笑了起來。
趙旦聽着兩人的對話,見兩人眉目含情的情狀,臉上的血色一分分失去:畫中的女子就是朝朝,怎麽可能?朝朝這一生,從未離開過京城,怎麽會打扮成北盧少女的模樣,與趙韌相遇?她什麽時候瞞着他做下了這等事?
他不信,他不信!
十四歲時的朝朝明明曾對他許下過諾言:他若不棄,她定不負他。
她騙他!
還有剛剛……
他狀若瘋狂地擡起頭來,死死盯着朝朝:“你剛剛一直在騙我?”
朝朝訝然:“我騙你什麽了?”
是啊,她騙他什麽了?趙旦仔細回想,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情願,以為她對自己餘情未了,她至始至終沒有肯定或答應過他任何事。
全是他的一廂情願,自以為是。
他用畫卷上的北盧少女挑撥她,結果畫卷上的女孩就是她;他用趙韌因她無法侍寝冷落她,來挑動她的怨恨,卻被花柔揭穿,是他下的毒;他要她下手毒殺趙韌,結果兩人言笑晏晏,親昵異常。
朝朝,是懷着看笑話的心情對待他那些挑撥之言的吧?他那樣愛她,那樣信任她,為了她做了那樣多的錯事,她卻見一個愛一個,夥同奸夫設下陷阱,将他當猴子耍。
她怎麽能這麽對他!
憤怒、嫉妒、怨恨……種種情緒交織,如洶湧潮水,瞬間吞沒了他的理智。他惡狠狠地看向朝朝,目光扭曲而瘋狂:“你騙我!”
朝朝被他的目光駭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趙韌及時伸手,攥住朝朝的手。他的手溫暖而幹燥,帶着奇異的安定力量,輕易撫平了她的害怕與不安。
朝朝擡頭,對他溫柔一笑。
兩人交握的雙手,溫柔的笑顏刺痛了趙旦的雙目,他驀地狂笑出聲,向前撲去:“朝朝,你是不是忘了,身上還中着我下的毒呢。”
哐啷啷,站在趙旦附近的侍衛紛紛拔刀,一把抵上他的後心,一把架上他的喉口,其餘無數把蓄勢待發。
趙旦渾然不懼,狀若瘋狂,直向前沖:“你們有本事殺了我,殺了我,她身上的毒就永遠解不了了。”
拿刀架他脖子的侍衛大駭,匆忙撤手。趙旦趁機向朝朝撲去,脖頸上,因他剛剛的動作留下一條血線,分外恐怖。
侍衛紛紛追來,趙旦卻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勢,衆人因他剛剛一番話投鼠忌器,竟被他趁機沖到朝朝面前,踉跄撲在地上。
趙韌沉下臉,正要一腳踹出,朝朝忽然攥住他手,對他搖了搖頭。
趙韌一愕,朝朝低下頭,輕聲喚道:“阿旦。”
趙旦癡癡地看着她,驀地潸然淚下:“朝朝,你知不知道,為了娶你,我付出了多少?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朝朝聲音輕柔:“你說你付出了許多,你指的是什麽?是指你威逼利誘,迫使姜潤放棄我的事;還是指十四歲那年,就給我下藥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不是下章就是下下章完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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