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山賊
焦挺将貿然闖過來的漢子死死的摁在地上,西門慶仔細打量一眼,卻不是城西頭金銀鋪子的老掌櫃,蘇炳文蘇大爺麽?
慌忙上前一步,将他扶起道:“蘇大爺安好,我兄弟不認得你,休怪休怪。”
蘇炳文也顧不得身上的髒泥,看了眼焦挺,見他生的粗黑雄壯,連連擺手道:“不怪,不怪,這漢子倒是好大的力氣,好俊的伸手。”
西門慶心中暗暗皺了眉頭,心說蘇炳文被焦挺摔了一跤,不僅不怪罪,反而眼角含有一絲的喜意,再看他方才慌忙的神情,怕不是有什麽事情要求我?
“蘇大爺,你什麽事找我,憑的這般着急。”
蘇炳文聽了翻身下拜“我早就聽說你慶哥兒的名號,今日特來請你救救我的性命。”
西門慶扶着他的臂膀,不讓蘇炳文下拜道:“蘇大爺,您是咱們縣裏的的大善人,有跟我家是交好的,但有甚麽吩咐的,你只說就是了,怎麽敢當一個請字呢?”
蘇炳文緊緊攥住西門慶的臂膀道:“還請慶哥兒救救我兒的性命。”
玳安道:“蘇大爺,你莫不是跌壞了,要救性命去找那蔣大夫,我家主人又不會治病救人。”
蘇炳文道:“此事旁人不成,唯有慶哥兒能救我。”
“這位官人,你有什麽急事便直說了吧,不要耽擱我們。”方才問話能不能吃飽的壯漢粗聲喊道。
蘇炳文明顯被這大漢唬住了,愣了一瞬,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沖西門慶道:“這裏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到別處相敘。”
西門慶見他面色急急惶惶,相來是有什麽大事,心中略一思索,也不耽擱,直言道:“便聽蘇大爺的。”
轉過頭來,沖着衆人喝道:“抱歉了諸位,今日本想着招攬幾名好漢,幫我看緊門戶,不想蘇大爺有事來找,不能在此耽擱,諸位要是有意,還請到我家藥鋪請茶。【零↑九△小↓說△網】”
說罷,給衆人遞個眼神,将桌子上的金銀收起,至于那些饅頭酒肉,便一發送給衆人。
本待還想吵鬧的人,一瞧有酒肉饅頭吃,哪個也顧不得了,都沖着西門慶喝了一聲謝,便争着去搶吃食,只留下方才那大漢,看着西門慶幾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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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選的家丁護院,那就是西門慶自己的班底,必須要自己親自把關,方才能放心得下,玳安、薛永等人雖然也是忠心的,但有些事情還是自己親力親為的好,不然日後有你後悔的。
西門慶喚上玳安、焦挺、薛永三人,與蘇大爺往一處僻靜的酒肆去了。
撿個雅閣,幾人落座,唯獨玳安留在門外,探照着不要別人近前。
蘇炳文見西門慶這般謹慎小心,心中也不知是該喜還是憂。
西門慶見他臉色變換不斷,額頭間已然冒出密密的一層虛汗,便先開口問道:“蘇大爺,這裏座的都是我的心腹兄弟,你到底有甚麽事情找我,請說說吧。”
蘇炳文道:“還請慶哥兒救救我加孩兒的性命,此時他已經危在頃刻之間。”說着蘇炳文就又要跪拜在地。
西門慶攔住他道:“蘇大爺休要這般的姿态,有甚麽事情請只說吧。”
“慶哥兒可知道卧虎嶺麽?”
西門慶點點頭道:“略知一二,早年也曾去過一回,那裏山勢險峻,從高林密,狼蟲虎豹多有出沒,還有打劫的強人也藏在那裏存身。蘇大爺問這個作甚?”西門慶雖然口中問着,但心中已然盤算,前幾日郓哥兒來說,那卧虎崗被一個名喚‘穿林虎’的惡漢占據了,不僅如此,他還聚集了一二百的喽喽兵,為他耀武揚威,劫掠了好些個人家。蘇炳文這般的慌忙,又提了卧虎崗,看來是他家兒子被那山賊給劫持綁票了。
“不瞞你說,我蘇炳文老來一世,就得了一個兒子,前幾日去他舅舅家探親,不想走到半路,被那惡賊劫掠了去,昨日有人傳信給我,叫我準備紋銀千兩,銅錢萬貫,贖買我兒子的性命。若不然就叫我那可憐的兒子,枭首殺了,扔在山中喂虎狼。”果不其然,他說的就是此事,只是言說道此處,蘇炳文心中憂憤,老淚縱橫,哀求道:“大郎我知道你是個英雄的人物,萬望你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兒,若他有個不測,我這條老命也難以存活。”
可憐天下父母心,蘇炳文這般的哀痛,再坐的都心有戚戚。只是那山賊可不比旁人,要去山賊窩裏救人,一個不慎怕就要送了性命。
一時間,衆人都看向西門慶。
西門慶半分遲疑也無,只朗聲道:“我當是什麽事,佛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你蘇大爺的事情,放心只要你孩兒先還活命,我就幫你救他出來,只區區幾個賊寇,看我斬了他們的頭顱回來請賞。”
倚在門外的玳安心急,這般的事情怎麽能答應,小主人不要命了麽?有心闖門進去,可惜又懼西門慶的威嚴,一時在門外左右徘徊,不知該如何只好。
而薛永、焦挺二人則在心中暗暗稱贊,果然不愧是西門哥哥,這般危險的事情,只當做無事一般,真乃是仁義奢遮之人。
蘇炳文聞言,滿心歡喜,噗通一聲又跪倒在地,這一見西門慶,前後多次俯身行禮,這也不怪他,實在是護子心切,聽言道:“要是能救得小犬性命,我蘇炳文願意将一般的家産送給大郎,以為謝禮。”
蘇炳文祖上幾代都是經商的,縣裏多少的生意都是他家在把持,雖然不能稱之為陽谷首富人家,但家中卻也有真真的萬貫家財,當然這不算店鋪、良田,只算現銀銅鈔,根本不是西門慶家裏能比的。
現時他說要半個家産相送,西門慶心中一熱,但卻拒絕道:“蘇大爺這般說話,卻是小瞧了我西門慶,我答應救人,可為的不是你家的金銀財貨,我為的是道義二字。再者一個不知哪裏來的潑賊,就敢在這裏撒潑,真以為陽谷沒人了麽?”
門外的玳安實在是憂心西門慶,終于安奈不住,搶進門來,有心相勸西門慶,可話到嘴邊卻道:“蘇大爺,這般沒命的事情,你不去找官府衙門,卻來找我家主人,是何道理啊。”
“你不知,衙門當中欺負尋常百姓他們是綽綽有餘,可遇到了山賊強人,一個個惜命的緊,誰也不肯向前一步,之前縣裏也曾經派人征讨過一會,可還不曾到了卧虎崗,便都退了回來,知縣相公見了也無可奈何。”
西門慶聽了,暗道:“縣中這般的大事,我居然不知道,這郓哥兒……罷了這也是我的過錯,指望所有事都叫他去打探,他卻只還是十四歲的孩童,又不是神仙般的穿越衆。”
蘇炳文見西門慶面色不對,只怕他是後悔了,趕忙恭維道:“現在滿縣之中,誰不說西門慶是第一條好漢,仁義奢遮,據說郓城縣有個叫什麽及時雨的黑三郎,我看慶哥兒要勝他百倍,更何況我聽說,慶哥兒身邊兄弟好漢如雲,其中有兩個最為厲害,一個關西武将出身,號稱病大蟲薛永,槍棒無雙,又一個是祖傳的相撲,號稱沒面目焦挺,相撲無對,都是義氣無雙之人,所以我才求在此處。”
薛永、焦挺聽得心中歡喜,但面上不好說什麽,只玳安是不聽這恭維話的,“主人,這件事知縣相公都不能做的事情,咱們何苦出頭。”
西門慶笑道:“知縣相公是知縣相公,我自是我,他管的了的,我管不了,但是他管不了的,我卻想要管管!方才蘇大叔說薛大哥與焦大哥都是好漢,這是沒錯的,只我可不敢與那孝義黑三郎作比較,要是叫人知道了,豈不笑話與我?說我不知世面。”
他們幾人見西門慶說的謙虛,都有話要說,西門慶卻拜拜手道:“不要多言,這救人如救火,片刻耽擱不得,蘇大爺,那賊人叫你備下的銀兩,你準備的如何?”
蘇炳文道:“只備下五百兩白銀,三千貫銅鈔,還有些許的绫羅綢緞,金銀首飾。我家剛剛出了貨,暫時沒那麽金銀。”
西門慶點點頭道:“不用這麽多,只要百兩銀子,銅錢多些,兩三匹的綢緞,再準備兩大口箱子,箱子底部都拿石頭裝了,只面上擺好金銀,不要叫人看觑破綻。還有我聽說你家中有一口好刀,請借來一用。”
蘇炳文道:“正所謂寶刀贈英雄,紅粉送佳人,那刀便就送給慶哥兒了。”
西門慶聽了也不退卻,拱了拱身子謝道:“如此多謝相贈。”心裏惦念着,栾廷玉要走,本還不知道送他些什麽,這下卻有了好物件,武将愛兵刃,正如佳人好粉妝一般。
吩咐了蘇炳文,又對薛永與焦挺笑道:“這一去可怕失了性命,兩位大哥可願意去否?”
“怎麽不敢。”
“哥哥在哪,我便在哪。”
“主人,我便是也要去的。”玳安本是怕的,可見不能勸了西門慶,只能争先說道。
西門慶見了哈哈一笑“咱們就去會一會那個什麽虎?”
“穿林虎。”
“哦,先打了一個‘沒面虎’,又來一個‘穿林虎’量他有幾分的本事。”
“主人,我認為還是計較一番的好,小心些總不會是壞事。”玳安望向西門慶道,此時他心裏已經在開始想,怎麽能将這次的風險降到最低處。
薛永也道:“玳安說的不錯,對方畢竟人多。”
西門慶嘴角一勾:“也好,咱們先回家準備兵刃,其餘的慢慢細談。”
第五十二 心機
山賊窩裏救人,書上說的簡單,不過是幾行文字,一顆好大的頭顱飛起,砍了山賊頭目,提着他的腦袋,按刀而立,大聲喝問:“爾等意欲死乎?”衆喽啰望見好漢威風煞氣,無不拜倒而降。【零↑九△小↓說△網】
然而真當你真正去做時,就會發現,這其中困難重重,其中一項,便就是你自己,克服恐懼,克服心裏障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畢竟是為了別人,一個不相幹的人,去做一件冒生命險的事情,總是不那麽容易。然後才是實施過程中的其困難。
有些聖母裱,總是大言不慚的教訓別人,怎麽怎麽樣,當真正有事情落在他身上時,絕逼尿一地。
西門慶不是聖母裱,也不是愣頭青,他在答應這件事情時,心中已經有所謀劃。
他現在的名聲,緊緊局限于陽谷縣,其他地方的人,或許也曾經聽說過自己的名號,但絕對不會響亮,只能是別人在說是談及一句‘哦,我知道,有這麽個仁義的人。’僅此一句罷了。
如果這一次自己仗義救人,成功将人從山賊窩裏救出來,必定聲名大噪,不敢說名滿天下,最起碼名噪東平府是沒問題的,便就是魯shan地dong,冀he州bei等路,也會傳下自己好大的名號。雖然自己以後也是要上梁山為賊,但此時,山賊還是踩在腳下的墊腳貨。
而且,不僅僅是綠林上的名聲,就是在官面上,也會有所觸動,到時候對于自己謀取官職,還是很有幫助的。
最後就是財貨了,既然那個什麽虎已經劫掠好幾次,山寨當中必定有大量金銀,自己最近缺財貨缺的厲害,除了招攬好漢,還有私商、私鹽的買賣,都要一筆起始資金,這山寨副本,又得名又得才,雖然有危險,但兩者得失一比較,還是值得幹一票的。
回了家中,拿了刀兵,喚來這幾日一個随他操練的三人,說道:“現在我要救一個人,這一去怕有性命之憂,而且沒什麽好處,你們去不去。”
“去,怎麽不去。”
“單憑主人吩咐。”
“主人只說怎麽做就是了。”
三人回答的雖不相同,但在聽說有性命之憂時,無有一個人後退遲疑,西門慶頗為欣慰歡喜,自己這些日子的訓練沒白來,他們三人怕早就想出去厮鬥一番了。
拍拍他們的肩膀,笑道:“一會随我來,這次事成之後,你們便不用操持勞役了,只跟着我做事。”
三人聞言欣喜道:“多謝主人。”
“不要叫主人了,随他們一樣,叫哥哥就好,若是願意,慶哥兒也成。”
“我們與他們可不同,他們外人喚哥哥是應該,我們幾個是家裏人,喊主人卻是應當的。”
西門慶見他們這般說了,也不勉強,只是說道:“随你們心意就好。”
吩咐三人下去準備,正要起身,忽見栾廷玉闖進門來,面色頗為不愉,西門慶心道:“正等着你來。”
“栾大哥怎麽這般的臉色,可是出了什麽事?嘿嘿,栾大哥少等幾日,我給你取一柄寶刀來。”西門慶裝模作樣的說道。
栾廷玉見西門慶這般熱心腸,心中那股子不忿更甚,“慶哥兒咱麽幾日相交,我可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妥?”
西門慶愕然道:“沒有啊,哥哥一向是仁義有禮的人,怎麽會有不妥。”
“那好,兄弟你可是覺得我栾廷玉不可深交?”
“哥哥這是哪裏話,我只把哥哥你當做親身大哥一般。”
“那你是覺得我的槍棒不如別人麽?”
“哥哥有萬夫不當之勇,俗人豈能相比,不是誇贊哥哥,整個陽谷,整個東平府怕都沒有能與哥哥放對的。”栾廷玉口氣不善,接連三問,西門慶連連作答,臉上惶恐無辜,但心中确實越來越歡喜。
西門慶之所以敢去山上救人,最大的保證便是栾廷玉,那個穿林虎,是個沒什麽名聲的,後世的水浒更沒有這麽一號人,顯然本事是不怎麽樣的,不是被滅了,就是被殺了,現在有栾廷玉出馬,這件事不就已經成功一半麽?
西門慶之所以不開說與他知道,而是通過刻意的安排,讓他無意間聽得,就是為了讓他自己來,這般一來不欠他的人情,二來加深兩人的關系,三來嘛也叫栾廷玉知道,自己跟他結交不是為了什麽,而是真心想與他交個朋友。
栾廷玉可不知道西門慶心裏有這麽多的鬼魅心思,要是知道了,不說打破他的狗頭,只怕也揚長而去,這次行動,只叫西門慶等人去。
“兄弟既然你說我是仁義的,又将我當做大哥看待,還把我的武藝誇做萬夫不當,那我問你,你要去山賊窩裏救人,為何不喚上我,是怕我搶了你的功勞麽?”
“哥哥又何出此言?你是哪裏知道的消息,莫不是玳安說的,這個狗才,”西門慶假意要去找玳安麻煩,卻被栾廷玉攔下道:“兄弟以為我栾廷玉是什麽人。”
西門慶本想繼續繼續裝逼,但見栾廷玉臉色愈來愈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連忙拜倒在地言道:“哥哥恕罪,不是兄弟有意瞞你,實在是此時太過兇險,那山賊都是不要命的人,哥哥将來乃是朝中将才,我怎麽敢讓哥哥為了這般的事情,輕易以身犯險呢?這次事成,蘇家中有一口寶刀,我已經幫哥哥要來,到時候哥哥去祝家莊上任教頭,也有趁手兵刃,省的叫他小觑了咱。”
栾廷玉見狀一嘆,西門慶這幾日對自己的周全招待他都看在眼裏,事事的仁義作風,也落在他的心中。
而且西門慶這般的愛護自家,都這個時候,還在惦念給自己一柄寶刀,好叫自己不要丢了面皮,實在是自己走闖江湖以來,遇見的第一人,若不是心中還有抱負要施展,便就留在此處如何?
再瞧一眼西門慶,突然拜倒:“西門慶兄弟,你若不嫌棄,咱們二人結為異性兄弟如何?”
西門慶見到這個場景是,心中是卧槽的,“賺到了,賺到了。”
他現在的身份,白丁一個,除了用財貨招攬好漢,剩下的唯一方式,就是用情,兄弟之情。
這個時代的結拜,不似後世那般,只是簡單了事,也不将兄弟情誼放在心中,而是真真把你當成兄弟看待,念及此處,看着眼前的大漢,西門慶心中頓生愧疚之意,自己這般的算計,是不是有些不應該了。
不過一愣之後,他也拜倒在地“能與哥哥這般的大英雄大豪傑,結為兄弟,實在是一生興事。”
栾廷玉哈哈一笑道:“我年歲長與你,便做個哥哥,我既然是做個了哥哥,那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這次你去救人滅山賊,我便與你同去,砍了那賊首的腦袋,以全咱們兄弟之情。”
西門慶聞言也哈哈一笑道:“這般那個賊首豈不是賺到了?”
說罷,兩人相顧而視,仰天大笑。
“仗劍除賊,還未得建功,慶哥兒已然成竹在胸”話音未落,韓德傅平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