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初見

因為先前已經耽擱了一點兒時間，所以，趕路的時候，一家人一路小跑着，腳步格外地着急和迅速。

當一行人終于氣喘籲籲地趕到了菜市場裏時，用來賣菜的攤位差不多都已經被占滿了，曾大樹一家人着急地沿着街道向兩旁尋找着可以擺攤的空位置。因為街上買菜的人群很多，小峰和虎子兩人就并排挑着擔子，走在最前面，負責給後面的平板車開道。

“麻煩讓一讓！大家讓一讓！”

“借過！借過！”

小峰和虎子大嗓門地喊着，如此，一直走到了賣小菜這條道的末端時，才總算是找到了有空餘的地方，而旁邊就是賣新鮮魚和肉的市場了，所以空氣裏充滿了魚腥氣。

巧巧家的涼拌菜攤還從來沒有在這頭擺過，她們以前都是把攤擺在全是賣小菜的那一頭的。趙杏花此時的神情頗有些擔憂，因為這邊的味道太不好聞了，地上也是濕漉漉的，巧巧的布娃娃地攤估計是不能擺了，不然把布娃娃都弄髒了，反而麻煩。

曾大樹已經帶着小峰往山陽酒樓那邊走去了，虎子和小山還在幫着趙杏花整理菜碗。

“虎子哥！小山哥！”一個聲音驚喜而大聲地叫着，然後一個高高的清秀少年跑了過來，少年的手臂上挎着一個裝了有小半籃青菜的大菜籃子。少年看到虎子他們家的屜子側面寫着“曾大樹涼拌菜”幾個字時，眼睛頓時一亮，又見虎子和小山的旁邊确實是站着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女孩，他便知道自己是找到地方了。

聽到喊聲，趙杏花、虎子、小山和巧巧都好奇地擡起頭來，朝那已經跑近了的少年看去。

“汪靜遠！你們家居然讓你來買菜！呵呵……”小山樂了起來。

“呵呵……”汪靜遠也笑了，解釋道：“我爹和娘都很忙，所以就讓我來買菜。你們呢？”

“我們來幫我娘擺攤。”虎子微笑着說道，然後又朝趙杏花說道：“娘，他是我的同學——汪靜遠。”

“嬸子好！”汪靜遠連忙禮貌地喚道。

“唉！小汪，你菜都買好了嗎？”趙杏花和藹可親地說道。

“我爹交代我要來你們家買涼拌菜，買完就可以回去了。”汪靜遠微笑着回答道，然後又對虎子說道：“虎子哥，我沒有想到涼拌菜攤是你們家的。可惜，我每天都來菜市場裏買菜，可是以前都沒有看到過你和小山哥。”

虎子笑着回答道：“我只是幫我娘整理一下東西，整理完之後，我們就去學堂了，根本在菜市場裏待不了多久的。”

不一會兒，趙杏花的涼拌菜攤就準備妥當了，虎子和小山向汪靜遠告辭，然後離開。趙杏花因為汪靜遠是虎子和小峰、小山的同學，而且幾人看上去也很要好，所以就在給菜稱好秤之後，又另外給夾了一小把菜當作贈送人情了。因為趙杏花的這個人情贈送得不明顯，所以汪靜遠以為趙杏花對所有的客人都是如此，也就不是特別在意。因為有些賣家就喜歡這樣賣東西，加一點小福利，好來拉近客人。他拿着菜，又朝趙杏花禮貌地道謝，然後就急沖沖地往家裏趕去了。

汪靜遠的家就在趙杏花昨天去的那個布店的後面，汪靜遠挎着菜籃子走進了布店裏，朝正在整理布匹的布店老板叫道：“爹，我回來了。”

“兒子，回來了，買到涼拌菜了嗎？”老板笑眯眯地問道。

汪靜遠立馬顯得興奮了起來，高興地說道：“買來了，原來涼拌菜攤是我同學家的，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虎子哥、小峰哥和小山哥。”汪靜遠說完，因為怕讓他娘等得着急了，就挎着菜籃子快步往後院去了。

“娘，菜買回來了！”汪靜遠大聲地叫道。

“哥哥！”兩個大約三歲的小男孩欣喜地喚道。

“哥哥！”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也轉過頭來，笑着喚道，而她旁邊的椅子上正坐着一個還不到一歲的小女娃娃，小娃娃還不會說話，只是張着笑臉，沖着汪靜遠“啊啊”地叫着。

“唉！”汪靜遠笑着回答幾個妹妹和弟弟的喊聲，一邊挎着菜籃子往廚房裏走。廚房裏，布店的老板娘正在煎雞蛋，廚房裏飄着一股子引人食欲的辣味。

“娘，你要的涼拌菜買回來了，魚丸沒得賣，就買了幾個米糊辣椒。”

“行，你把涼拌菜裝碗裏，放飯鍋裏熱一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汪靜遠走了之後，因為暫時沒有客人來關顧，得了空的趙杏花就朝着附近的賣魚的攤販那邊找了找，她記得小燕的未婚夫韓雲天說他每天都來賣魚的。趙杏花看了看，沒有找到韓雲天，因為賣魚的市場也挺長的，趙杏花只能看到這頭的人，卻望不到另一頭的人。趙杏花把自己所能夠查找的範圍都找遍了之後，依然沒有發現韓雲天的身影，然後她就放棄了接着去尋找了，開始專心地賣菜。

“賣涼拌菜！涼拌菜！”巧巧聲音不大、但口齒清楚地喊着，能夠讓附近的人聽見，同時也不會讓聽到的人感到讨厭。

很快就有兩個熟客找了過來，然後，客人漸漸地就多了起來。

涼拌菜賣完之後，趙杏花和巧巧開始收攤。

“娘，今天的菜賣得最慢。”巧巧冷靜地說道。

趙杏花贊同地說道：“是比平常慢了很多，我們明天得早點來占位子才行，不然，來晚了又得擺到這邊來。”

“娘，不如我們以後把攤都擺到賣小菜的那條道的最前頭去吧，這樣客人就不用到處找我們了，前頭的位置比中間的好占。”巧巧建議道。

趙杏花贊同地說道：“也行！”

巧巧突然想起昨天和趙杏花在布店裏的時候，布店的老板說今天要來買涼拌菜的，而且還讓巧巧要記得他，于是，巧巧便朝她娘好奇地問道：“娘，昨天那個布店的老板今天來了嗎？”

趙杏花平靜地回答道：“沒有來，人家或許只是在說玩笑話罷了，當不得真的。”

“喔。”巧巧立馬就把這件事情給抛諸腦後了，飛快地收拾着東西，她們得盡快趕回家了，因為現在就快要到中午了，她們得趕上家裏平常吃午飯的時候才好，畢竟餓到自己不要緊，可千萬不能把家裏的幾個小娃娃給餓到了。

——

學堂裏，講臺上那意氣風發的中年夫子正在給下面的學生們講着他考取秀才的經歷，語氣抑揚頓挫，話語滔滔不絕，從他十年刻苦讀書，講到他考試前夕碰巧做的一個預知高中的夢，再講到他那年考秀才遇到的考題以及他自己怎樣答題的過程，然後就開始講解歷年的考題。從他那驕傲的神情來看，在青山鎮的人裏面，考取秀才絕非易事。

坐在教室的最後面一排的虎子、小峰和小山都聽得十分地仔細和認真，不過，課堂裏還是有幾個學生在打瞌睡或是神游太虛。

熬到了中午下學，虎子、小峰和小山開始朝山陽酒樓的方向飛奔而去，三人飛快地吃過午飯，又幫着金大娘幹了一大堆的活。

金大娘樂得合不攏嘴，朝着曾家三兄弟笑着催促道：“行了，你們今天已經幫我做了很多活了，現在該去學堂裏念書了，快去吧！呵呵……”

“多謝金大娘！”虎子、小峰和小山連忙洗幹淨手，站起身來，跑去石桌邊把書袋斜跨到肩上，然後朝着廚房裏喊道：“爹，我們去上學了，尹伯伯、向伯伯，我們走了！”

“唉！”曾大樹大聲地答應着，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

這時還沒有到上下午課的時間，虎子三人跑去了學堂的書院，書院裏有十幾個又高又長的書架，書架上的書擺得滿滿當當的，不過，幾乎所有書的書頁都是已經泛黃了的，而且還有很多書被灰塵覆蓋着，因為年頭太久遠了。

書院裏還沒有人比虎子他們三人到得更早的，他們三人分開去尋找各自想看的書。書院裏沒桌椅，同時，為了儀态着想，他們找到喜歡的書之後，只能夠像所有來書院裏看書的人一樣，筆直地站着看。

三個認真的人完全沉浸在書的文字間了，絲毫不覺得疲累和不耐煩，直到上課的鈴聲響了，他們才和書院裏的其他人一起，飛跑着往教室裏趕去，這些人裏面也包括趕着去上課的夫子。這裏的讀書人絕對是“活到老，讀到老。”這句話的忠實實踐者，讀過書的人，普遍都成了重讀書、輕勞力的清高之士，甚至有很多人就算是讀書讀得就快要把全家都給餓死了，也不肯去用勞力賺錢來養家糊口。

下午的課是由一個學識淵博的老夫子來教大家怎麽寫文章，針對的還是秀才的考試。因為寫應試的文章應該要遵守的條條框框的寫作規則太繁瑣了，所以那些做和尚撞鐘的學生因為只想認幾個字就行了的，就又開始各有所思、各有所夢了，而那些懷揣着秀才夢或是更高遠的舉人夢、進士夢或是狀元夢的學生，就在認真而又倍感壓力地聽着、用筆記錄着、用心揣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