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掙紮

趙杏花曾經同巧巧商量過虎子的親事、小峰的親事、小燕的親事以及小山的親事，那時，巧巧就是趙杏花的小智囊，是趙杏花眼前的紅人；那時，巧巧對家裏的事情通通知曉，所有的事情她都有發言權，可謂是指點江山激昂，風頭強勁無比。巧巧曾經還無比地同情過虎子、小峰、小燕和小山，因為他們被安排親事時被隐瞞着，完全沒有婚姻的自主選擇權，但是，當輪到巧巧她自己的親事時，巧巧也同樣被剝奪了知情權，她也淪落成了什麽也不知道的可憐蟲，她同樣只能被迫接受而不能主動選擇。

最近，巧巧明顯地覺察到趙杏花說話、行事有些神神秘秘的，喜歡避着自己，看自己的目光也奇奇怪怪的，巧巧不明所以，不由得心中警鐘大敲：這是怎麽了？

從趙杏花的不對勁，巧巧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自己的親事，畢竟十五歲的姑娘這點敏感還是有的。而且，對比起趙杏花以前給小燕尋婆家時的表現，再加上自己的懷疑，巧巧基本上可以确定：應該就是這事了！

巧巧心中頓時悲憤交加，怎麽能瞞着自己呢？迷惘彷徨，就要被迫成親了，怎麽辦？擔心害怕，如果被塞給了一個讨厭的人怎麽辦？無奈又無助，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這事嗎？苦惱、憂愁，自己不想生孩子、不想給人當媳婦，怎麽辦？總之，巧巧不想成親，更加不想這樣被迫與陌生的人成親，不想這麽早成親，不想以這樣的沒有選擇權的方式成親，她不想變成未成年少婦、未成年媽媽、未成年媳婦啊！而且，這裏是舊社會，成親的媳婦一點自主權和自由權都沒有，巧巧實在是無法去忍受那樣的待遇和生活。怎麽辦？巧巧不停地詢問着自己、詢問老天，可是答案在哪裏？

巧巧好想逃離和擺攤這樣的困境，她害怕接下來的人生和生活，但是，她同樣害怕被別人當成怪物來打擊迫害或是被別人的口水給淹死。她不可能離家出走，首先她舍不得這個溫暖的家，舍不得家裏的所有親人；其次，她可以非常肯定地預知到，如果她逃走了，那麽她接下來的遭遇要麽是乞丐，要麽就是丫鬟、小妾，當然還有最可怕的兩種：青樓女子和落魄得死掉。巧巧她越是往這件事情上面想，就越是害怕、越是無助。在這個家裏，第一次，她感覺到了無盡的孤單，屬于非常恐怖的那種孤單，她的面前好像就是黑暗的深淵，黑暗和無盡似乎随時就要把她給吞噬掉。

趙杏花這次給巧巧找婆家的套路跟以前給小燕尋婆家時沒有什麽兩樣，她雖然做不出新意和花樣來，但是她的保密性工作做得是十分地到位，她讓巧巧感覺到自己面前擋住了一面厚厚的牆，裏面的消息是密不透風的。巧巧對事情的進展是一無所知，急得巧巧是心煩意躁、寝食難安。而且，趙杏花還限制着巧巧的行動，不準她出門，每天強制巧巧織布、縫衣裳，巧巧過得非常不快樂。巧巧現在唯一的自由就是陪小席玩，所幸的是，還有小席這個小家夥帶給她安慰。

小席現在每天都跟着巧巧，晚上睡覺也是巧巧帶着。因為他娘韓招弟又懷上孩子了，而且韓招弟這次懷孕的反應特別的大，她每天吐得是昏天暗地的，再加上四肢乏力、全身酸痛、整天犯困，還有頭暈的症狀，所以，她現在根本照顧不了小席這個還不滿周歲的小娃娃。小席離開他娘、跟着巧巧時也不哭鬧，不過，他是認得他娘的，每次見到他娘的時候，他都表現得特別地活潑、高興，巧巧就特別喜歡他的這份活潑和靈氣，特別是當他抿着嘴笑的時候，就跟一個白胖、嬌嫩的彌勒佛似的，眼睛裏的笑意都變成光芒溢了出來，讓巧巧的心情一掃陰霾，心窩子裏都暖暖的，眼前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

下午，西屋裏，小席睡完午覺醒了，用聲音“呀呀——”地叫着巧巧，然後巧巧就把他扶起來在床上坐着，并且拿過來一個維尼熊玩偶讓他玩。這時，堂屋裏來了一個買東西的客人，巧巧便生出了去偷聽的欲望。巧巧把小席抱在手裏（因為擔心他會從床上摔到地上去），悄悄地站到西屋的門邊，并且把耳朵給豎了起來，用力地聽着說話的聲音。小席非常地乖，他見巧巧不說話，他便也乖乖地不發出聲音來，兩人配合得相當地默契。

但是，巧巧偷聽的結果是失望的，因為趙杏花好像特意防止被人偷聽似的，說話聲音非常的小，巧巧只聽到了嘀嘀咕咕的聲音，含含糊糊的，具體說的是什麽話她一句也沒有聽清。

巧巧屏息凝神地聽了一會兒，見實在是聽不出個結果來，她便索性無奈地放棄了，又把小席抱到床上放着，逗着他，讓他在床上爬來爬去的。

趙杏花這回給巧巧挑丈夫的标準是：長相要清秀，品行要賢良、溫和、敦厚，心地要善良，性格要沉穩、實誠，最好是念過書，同時，趙杏花還希望巧巧嫁過去之後，不用下田、下地幹活，她心疼巧巧，不想巧巧過那種勞累的苦日子。趙杏花懷着如此的良苦用心，悄悄而努力地尋尋覓覓着，但是她目前還沒有找到有這樣的人，因此，趙杏花每天不知道嘆了多少回苦氣，晚上又輾轉反側了多少回。假如蒼天有眼的話，估計也會被趙杏花這個慈母的憂心和所為所感動吧。

今天下午，在巧巧的親事上，趙杏花又是一無所獲，于是，她的心情極度地低落了下來。因為失望的次數太多了，負面的情緒又積累到了一起，突然的失望大爆發讓趙杏花感到十分無助起來。這個時候，她就特別希望找個人替她來分擔分擔，最好是能夠幫她解決這個難題。下意識地，趙杏花找來了虎子，向他傾訴自己的苦惱。

“虎子，巧巧也該找婆家了，但是我挑不到合适的人。”趙杏花苦悶地說道。

“娘，你想要給巧巧找個什麽樣的夫婿和婆家？”虎子關心地問道。

“你覺得找個什麽樣的好？”趙杏花信賴地問道。

“呵呵……”虎子輕笑着，清晰地說道：“巧巧和別人不一樣，您得問問她自己的意思，要看她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

“那哪行？”趙杏花毫不猶豫地否定了虎子的提議，立場十分堅定地說道：“巧巧雖然喜歡管事，但是這找婆家的事情可不能任由她自己胡來，她才多大啊，什麽都不懂，我可不能放心。”

趙杏花腦子裏突然浮現了汪靜遠的笑臉來，心裏忽然就有了想法，她懷着期待的心情，試探地問道：“你同學汪靜遠定親了嗎？你覺得他和巧巧兩個怎麽樣？”

虎子笑了笑，說道：“他娘好像也正在替他操心這事，昨天他有和我說起，他問我要找個什麽樣的媳婦好。”說起來，汪靜遠真的是把虎子當成親哥哥來對待的，經常會向虎子傾訴心事，同時，汪靜遠是個挺單純的少年，心思非常地幹淨。

趙杏花的眼睛亮了亮，問道：“你覺得呢？般配不般配？能不能成？”

虎子想了想，說道：“娘，您別着急，我明天去問問他。”

趙杏花立馬不贊同地說道：“這是親事，怎麽能直接問呢？要是傳出去了，對巧巧影響多不好。”

虎子安撫地說道：“娘，您放心，汪靜遠他嘴巴嚴實着呢，不會傳出去的。而且直接問明白了，省得繞圈子引起誤會，若是他一口答應了，豈不是更好。”

趙杏花立馬又反對道：“那不行！我還沒同意了！我現在只是找你來問問，我還不知道他家裏情況怎麽樣呢，雖然那孩子是挺好的，但是我還得考慮考慮的，可不能這麽草率地就答應了！”

“那行，我先去打聽打聽，回來再告訴你。”虎子笑着說道，他覺得自己娘剛才那着急的模樣可愛極了，跟個小孩子似的。

“那好！你先幫忙問問看。”趙杏花滿意地說道，突然又擔憂地問道：“對了，他自己能做主嗎？他有沒有跟你說他娘想給他找個什麽樣的媳婦？”趙杏花現在除了擔心汪靜遠的條件有不如意的地方之外，她還擔心汪靜遠和自家沒有緣分，擔心這門親事定不下來。

虎子笑着說道：“說了，他說他娘聽他的意思，想讓他找個自己喜歡的媳婦。”

趙杏花驚訝了，心想：這個當娘的心也太大了，這也能放得下心？自己家的虎子這麽懂事，她都不能放心讓虎子自己選媳婦。趙杏花驚訝的同時，也對汪靜遠的娘充滿了好奇和佩服，要知道，婆婆在一個家裏地位是非常之重要的，特別是對兒媳婦來說，婆婆那可是丈夫的親娘，兒媳婦和兒子可都要聽婆婆的話的。

趙杏花又擔心地問道：“汪靜遠的娘人好不？兇不兇？”

虎子笑着回答道：“聽汪靜遠說挺好的，好像不怎麽兇。”

“那就好！”趙杏花放心地說道：“你明天記得把事情問清楚些。”

“行！您放心。”虎子笑着回答道。

然後，趙杏花就懷着激動而喜悅的心情，開始默默地期待和等待了！而這一番話，巧巧是一丁點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