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蘇醒
頭頂,雀鳥們叽叽喳喳。
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
沈戢一去就是整日,荼靡和白凜在原地等着,無所事事。
其實也不是無所事事,他們還能吃東西。
自從他來到,方圓十裏的鳥獸們都自動跑了來,而後,各式各樣的食物彙聚至此。松子、核桃、栗子、海棠還有各色叫不上名字的野果,琳琅滿目。
白凜看了看那些懂些,随手拿起一只野海棠,放入口中。
雖是新鮮,卻有些酸,白凜的眉頭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你們那天庭,連這些果子也不長麽?”荼靡看着,忍不住道,“莫非這什麽桔樹、海棠樹都沒有?”
白凜瞥她一眼,面無表情:“天庭的仙果瓊漿,凡間也不見有。”
荼靡道:“那麽在你看來,是仙果瓊漿好吃,還是凡間之物好吃?”
白凜又剝開一只桔子,不答反問:“在你看來,是栗子好吃還是松子好吃?”
荼靡:“……”
她的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怪不得天庭會将他打入天牢,這人連說話都不讨人喜歡,句句是杠,好好的天就這麽聊死了。
不過他讨厭也不是一天兩天,荼靡不以為意。
她又問:“你平日裏化作麒麟的模樣,也會跟尋常獸物一般脫毛麽?那些脫下的毛,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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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話,白凜忍不住看荼靡一眼。
“我乃上神,從不脫毛。”他冷冷道。
荼靡自知被他窺破了心思,揚了揚眉梢,絲毫不以為意。
方才,沈戢向他讨的寶物,是他原身上的一根麒麟毛。
荼靡自然知道上神渾身是寶,哪怕是一滴神血,也能用來煉制神器。不過白凜另當別論。
有天庭的禁咒在,他那傳說中恐怖如斯的神力,如今在凡間就是個擺設;而那麒麟本體也是廢物得很,連白玉芰都打不過。
但沈戢提醒了她,就算是這樣,這麒麟也渾身是寶。
比如他身上的麒麟毛,就是三界中絕無僅有的良藥,只須一根,便可醫治世間百病,無論何種毒物,都可消解無蹤。
荼靡終于明白過來,沈戢為何那般熱心地讓白凜入夥,原來還圖着這般好處。
還說什麽自己曾是魔頭,魔族的任何毒物他都了解甚深,舉手可解。
原來所謂舉手,就是舉手在白凜身上拔一根毛。
荼靡看看天色,離沈戢約定的時辰還早。
她看了看地上的那些野果,也動了心思。
有白玉芰的法障護着,荼靡并不擔心被人察覺
她生了一堆火,把松塔和栗子都放到火裏烤。烤焦的松塔黑乎乎的,掰開,露出裏面排列整齊的松子;栗子也在火裏爆開,散發出香甜的味道,露出藏在裏面的栗仁。
荼靡剝開一只栗子,嘗了嘗,香甜軟糯,味道上好。
“沈戢那邊也不知如何了。”她一邊吃着,一邊說,“那季賢,看着不像好惹的。”
話說出口,好一會,白凜才不緊不慢地答道:“沈戢并非鹵莽之輩,且他從前見過季賢,應該知道其性情,會見機行事。”
荼靡看着他,問道:“我聽你先前和沈戢的話語,除了提到了季賢,還提到了一個叫慈窨的人,說她正在追捕季賢。她是誰?”
白凜瞥她一眼,淡淡道:“沈戢是你的人,你何不去問他?”
“他又不在,此間只有你,自是要問你。”荼靡理直氣壯,“再說了,她既然要追捕季賢,便是我等的對頭。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萬一遇上了,我不能連她底細也不知道。”
白凜沒說話,少頃,目光朝她手上瞥了瞥。
荼靡一愣,朝手上看去。
她手裏,有一顆剛剝好的栗子,金黃的果肉光潤誘人。
燭火仍在案頭躍動着。
榻上,绮霞靠在季賢的懷裏,就着他的手,緩緩喝下一碗水。
“還要麽?”旁邊的阿菁又哭又笑,擦着眼淚問道。
绮霞看着她,搖搖頭,唇邊亦泛起笑意。
她的臉頰雖依舊消瘦,卻已經不是那瀕死之人的蒼白之色,泛起了些許紅潤。她的身體也不再似先前一般冰涼,恢複了溫熱,隔着衣裳,季賢能感受到她的心在跳動。
方才绮霞醒來,一家人喜極而泣,痛哭了一回。
季賢紅着眼眶,緊緊擁着绮霞,卻又怕将她勒壞了,不敢用力。
绮霞靠在季賢懷裏,緩了一會,将眼睛望着面前的谷雨。
谷雨被阿菁抱到了榻旁,也目不轉睛地望着绮霞,小臉上好奇又懵懂。
“你都長這麽大了……”绮霞許久不曾開過口,聲音低而沙啞,卻仍是溫柔,“讓母親猜一猜,你可是在想,母親醒來和睡着的時候,究竟有什麽不一樣?”
谷雨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嗯”一聲。
“對不起……”绮霞輕嘆,抱住谷雨,吻着他的小臉,哽咽道,“是母親不好……從未照顧過你,也從未與你說過話……”
谷雨用小手擦擦绮霞的臉,聲音稚嫩,道:“谷雨知道母親睡着了,從未怪過母親。”
绮霞見他乖巧,心中感慨萬千,更是淚如泉湧。
阿菁見狀,忙過來道:“姊姊醒了便是好事,如今身體看看好轉,還是切莫傷心過度才是。”
季賢也知道這個道理,将绮霞勸慰一番。
绮霞擦幹眼淚,問季賢:“我中的是朽毒,據說世間無藥可解。你們用了什麽法子,竟将我救活了?”
季賢輕輕撫了撫她鬓邊的頭發,道:“不是我們救了你,是一位老道。”
“哦?”
季賢于是将如何在深山之中遇到這小道觀,那老道又如何救了绮霞的事一一講述。
绮霞聽了,沉默片刻,苦笑:“原來如此。既是這樣,我便要踐諾才是。”
“踐諾?”季賢和阿菁亦是不解。
绮霞便将自己在陰陽界的奇遇告知二人。
季賢聞言,皺起眉頭,随即想到了老道先前說過的話。
——“我救绮霞,雖然有價,但绮霞已經許了我報酬,你不必再給。”
“季賢,”绮霞望着他,道,“那司南碎塊雖是寶物,可福禍相依,我有今日,亦是與它脫不開幹系。如今我遭此大難,終得逢兇化吉,與這寶物的緣分亦是盡了。我有你和谷雨已是知足,你便替我将它從魂魄中取出來,交給那老道,此事兩訖,也是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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