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告白【二】
毒素逐漸從被抓傷的傷口蔓延開來,侵蝕進盛昭的靈脈,絲絲縷縷的疼痛,連綿不絕地捆住他整個人。
盛昭難耐地低呼:“疼……”
江千舟哄着他:“再等等,本尊找個落腳的地方。”
盛昭輕“嗯”了聲,環住江千舟的脖頸,依賴般蹭了蹭:“我的腳動不了了。”
盛昭邊在江千舟的耳邊低喃,邊垂眸觀察地面上的分布。
很多花。
這裏像是一個大型的花園,各種不同種類的花田拼成一個讓人眼花缭亂的景象。
而有些地方仿佛被劍刃劈開過一般,花田中央劃過幾大長痕,使其變得雜亂無章,也露出了被繁花蓋住的血色土壤跟白生生的屍骨。
繁星點點。
漂亮又詭異。
盛昭阖上眸,想起向邬钰問過的話。
邬钰握着玉簡,青絲半垂,聽見盛昭這般問,沉思半響,才道:“內圍對你而言,不算兇險,你想進便進罷。”
盛昭坐在邬钰對面,撐着下颔,好奇地問:“為何對我沒有危險?”
邬钰避過,不語,繼續垂眸看着玉簡。
盛昭扯他的衣袖,拖長嗓子:“師尊。”
邬钰無奈,只好透露了一點:“藏林秘境上一次開啓時,我進過內圍,留下了一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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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在心中數,上一屆藏林秘境是在四年前,那時他初入道,自然沒有參加。
那時……邬钰就已經為他這個徒弟想到今日的情景了嗎?
邬钰淡聲:“傳聞沒錯,藏林秘境是古時某位天師的後花園,內圍是他的歇息之地。”
“中心處是一座星塔,能觀天象、算星移,防禦也自然比外圍強一些。”
“而星塔中的三生境是維持整個秘境運轉的法寶。”邬钰說至此,像是想到了什麽,頓了下,他阖了阖眸,匿去眼中痛色,“它已記住我的氣息,你用我的劍,它便不會傷你。”
盛昭若有所思:“我知曉了。”
邬钰用玉簡輕敲了下盛昭的額頭:“套完我的話了?”
盛昭捂着腦袋,笑了笑:“反正師尊早晚都得跟我說。”
邬钰輕嘆,他告誡:“內圍不止三生境一處危險,莫要因此放下警戒。”
“晉升元嬰不易,機遇也從來都伴随着危險。”
“你要告知自己,沒有退路,方能絕境逢生。”
盛昭受教:“多謝師尊,我定銘記在心。”
盛昭回過神,去看遠方那座直沖雲霄,高有萬丈的星搭,三生境就懸于高閣之處。
而星搭的屋檐明顯被削下一角。
他真心想問,三生境真的記住了邬钰的氣息嗎?真的不是記恨嗎?
江千舟皺眉:“動不了?這毒素着實有些棘手。”
盛昭收緊手臂:“小傷,等出秘境就好了。”
江千舟:“嘴硬什麽。”
江千舟尋着花田邊緣的一處空地,落在地上,觸地的一瞬間,一刻鐘剛好過去。
秘境的反噬瞬間洶湧襲來,心脈劇痛。
他悶哼一聲,唇間溢出一絲血液,喉腔的血腥味也愈發濃郁。
江千舟抵着心脈陣陣震痛感,靈氣也迅速從他身體內流失,可他腰身未彎,仍舊站得筆直,雙臂穩穩當當抱着懷中人。
他收緊了雙臂,小心翼翼地,生怕人摔下去。
盛昭慌神,不安地動了動:“你怎麽了?反噬這麽嚴重?”
江千舟脖頸處近乎青筋暴起,他微微低頭,抵在盛昭的肩窩處,從濃稠的血腥味中嗅到了小狐貍身上的暗香,迫不及待地又深吸了一口:“別動,安分一會兒。”
“本尊無事,等一會兒就好。”
盛昭只好僵住,忍着江千舟像只狗一樣嗅着自己身上的氣味。
可在江千舟眼裏,他與盛昭在親密地耳鬓厮磨,他眼神冰冷,深處是不易察覺的兇狠,上了頭般微微啓唇。
像只毒蛇,想伸出蛇信去**自己到嘴邊的獵物,然後惡狠狠地去玩弄。
心脈的劇痛更是加深了江千舟心底這個瘋狂的想法,更何況,獵物還伸着細軟的手臂抱着他的脖頸,只能攀附着他。
失神的前一刻,盛昭有些心急地呼喊傳入江千舟的耳邊,嗚咽着、快要哭了:“你,你真的沒事嗎?”
“你不要出事好不好,我害怕……傷口,傷口也好疼。”
少年語無倫次,縮在他懷裏的身子也在發顫,輕輕地啜泣着。
小狐貍身處絕境,知曉了什麽叫害怕,像株菟絲花,乞求着他的撫慰。
江千舟被毒素侵擾的神智瞬間被拉回,他擡起頭,生疏又輕柔地一下又一下拍着盛昭的背,低聲道歉:“抱歉,吓着你了。”
心脈的疼痛也緩緩褪去,他環視四周,才明白懷裏這只有些傲氣的小狐貍為什麽會被吓哭。
周圍彌漫着濕冷的白霧,不知名的花紅得詭異,腳下踩着的泥土也是血色,屍骨半埋,黏稠的血色土壤像是白骨上黏着的血肉。
低頭一望,這樣的白骨連綿不絕。
而這裏死寂得可怕。
盛昭第一次出世,可能見過血,但從未面對過這般詭異至極的場景。
現在又身受重傷,身旁唯一可以依靠的他,看起來又像失了神智。
吓哭再正常不過。
江千舟有些心疼,哄着人:“怎麽哭鼻子了?”
懷裏的少年就帶着濃重的鼻音,含糊反駁:“誰哭鼻子了!”
盛昭失控得快,恢複得也快,他将眼淚全蹭在江千舟白裳上,輕哼:“我才沒哭。”
江千舟像來愛潔淨,被盛昭蹭髒衣服,也不惱,還有心思逗着人:“好,你沒哭,你現在敢從本尊身上下來嗎?”
盛昭心底還殘留着幾分恐懼,為了面子,強撐着掙紮落地:“那你松手,誰稀罕你抱。”
剛落地,他受傷的腳便一軟,又倒在江千舟身上。
江千舟悶笑一聲:“你坐在地上,本尊看一下你的傷。”
盛昭看了下腳下的森冷白骨,神色遲疑:“我吃一粒解毒丹就可。”
江千舟拿他沒辦法,脫下自己的外袍墊在地上:“坐。”
恐怕就連江千舟自己也沒想過,他有一天會為了別人,脫下自己的衣裳鋪在地上,就為了人舒舒服服地坐下。
盛昭心底啧了一聲,更嫌棄了。
他還是寧願坐在那個頭骨上。
盛昭表面沒異樣地坐下,拿出解毒丹給江千舟。
江千舟:“哪傷了?”
盛昭很小心,護住了自己要拿劍的右手,指着左臂道:“手臂還有肩背。”
又指指右小腿:“還有那裏。”
江千舟沒半分嫌棄,他半跪在地,為盛昭脫靴,握着人的腳裸,放在自己的膝上。
仔仔細細看着那處爪傷。
低垂着眉眼,冷着臉,卻細致地為盛昭擦去血痕,捏碎解毒丹上藥。
盛昭腳背突地弓起,腳趾緊緊縮起,輕聲:“好疼。”
江千舟眼神一暗,瞧着那精致的玉腳緊緊抓着他膝上的布料,嗓音微啞:“忍忍。”
盛昭忍了會,才松了口氣,他攥住身上的紅衣,解了衣帶,就往下扯。
褪到一半,紅衣便松垮地搭在他彎起的手肘處。
大片肉色驟然露在江千舟眼前,他一寸一寸掃視過去,精致的鎖骨,圓潤的肩部,還有沾着血的玉臂。
胸口處半遮半掩地被紅衣蓋住。
盛昭踹了江千舟一腳:“你看什麽呢?”
因為右腳受傷,他踹的力度不大,不痛不癢,反而勾起了江千舟心底的酥麻。
他直勾勾地瞧着盛昭,冷着聲,一字一句道:“你先前不是很大膽嗎?在本尊身後便脫衣沐浴,床榻上還勾着本尊親你。”
江千舟說一句,盛昭臉便紅一分,那抹秾豔的粉從臉畔染至眼尾處。
江千舟勾唇:“怎麽現在,就不敢給本尊看了?”
盛昭別過臉:“不一樣,我,我當時覺着好玩,現在不一樣。”
江千舟反問:“哪裏不一樣?”
江千舟眼神一錯不錯,盛昭別過臉,反而将修長的脖頸全露了出來。
他收緊握着盛昭腳裸的手,喉結輕滾,逼問:“說話。”
盛昭避而不答,想縮回腳,些微惱怒:“別說了,你不想給我上藥就算了。”
江千舟往後一拉,就将人扯到身前,微嘆:“不逗你了,別動,給你上藥。”
江千舟捏碎了好幾顆解毒丹,将粉末灑在上面,撕下自己身上幹淨的衣裳,給盛昭包紮起來,三道傷口都慢慢纏繞過去。
末了,還意猶未盡地給盛昭穿靴。
盛昭手忙腳亂将紅衣穿上,等江千舟穿好,又快速縮回腳,挪着位置,跟江千舟拉遠距離。
江千舟拍着剛剛跪在地上時,膝上沾着的血泥:“翻臉不認人?”
盛昭挑眉,狡黠一笑:“怎麽了?大不了我給劍尊道聲謝?”
江千舟卻是答應了:“好,謝禮呢?”
盛昭攤手:“我現在什麽都沒有,等出秘境再還給劍尊?”
江千舟低聲:“怎麽什麽都沒有,不是還有你自己嗎?”
盛昭怔了下,笑:“逗我就這麽好玩?”
江千舟神情認真:“本尊沒有逗你。”
他們坐在露野白骨上,周遭花團錦簇,花香與血腥味交融。
江千舟緊盯着盛昭:“本尊想讓你做我的道侶。”
“本尊不管你與無妄的實際關系到底是師徒還是道侶,只要你答應做本尊的妻。”
江千舟擒住盛昭的下颔,眯起眸,語調卻是難得的溫柔:“本尊召道侶大典,迎天下來賓,在天道見證下,以心魔起誓,必不負你。”
作者有話要說:
做夢?
——
下章開虐!沖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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