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因果
裴戚晏逐漸攀升的怒氣在這一刻停止, 并且迅速回落,他古怪地笑出了聲。
他跟一個還在喊着哥哥照玉,連哥哥真實身份是劍宗的天之驕子都不知道的跳梁小醜氣什麽呢?
“安易, 你說錯了。”裴戚晏輕聲道, 他揚起一個病态又幸福到極點的笑:“哥哥不但原諒了我。”
“他還同意成為我的魔後。”
郁安易猛地擡起頭,目呲欲裂地死死盯住裴戚晏。
裴戚晏眉梢都輕快地挑起:“如果你在我們大婚之日還沒死, 我很樂意請你參加我跟哥哥的婚宴。”
“不可能!!!”郁安易厲聲叫道,雙眼迅速被血色充滿,他死死咬住牙, 像個瘋子般嘶啞的吼:“一定是你逼他的!”
“裴戚晏!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
“是我害的你,你有仇找我報, 幹他什麽關系?!”
照玉那麽好的一個人,他憑什麽要受到這種惡心賤人的逼迫!郁安易一想到他的神被人壓在身下侵犯的模樣, 五髒六腑都疼得要撕裂炸開。
他怒到面上青筋暴起。
郁安易瘋狂掙紮着,激起了水裏蛇蟲的暴動, 鎖鏈劇烈搖晃後, 換來的是被啃噬的劇烈疼痛。
他精疲力盡,只能無能地盯着不遠處的裴戚晏。
裴戚晏嗤笑:“就算我逼他又如何?郁安易,你能為他做什麽嗎?”
“你不能,你只能像個廢物一樣在這裏拼命掙紮,卻傷不到我一分一毫。”
“你護不了他, 而我可以,所以最後是我贏了。”
裴戚晏:“廢物。”
他冷笑着丢下兩個字,轉身就走。
郁安易模模糊糊聽見, 裴戚晏在對守着他的魔族陰森森地說:“把他的骨頭給我磨碎了, 不然, 你們就替他去死。”
郁安易緩緩阖了下眸, 血液從眼睑處滴落。
裴戚晏說的沒錯,他的确是個廢物。
從始至終,都是照玉一直在保護他。
無論是齊家派來的死士,還是齊韌布下的陣法,抑或者是在萬蠱窟裏。
一條護不了主的狗,有什麽用呢?
郁安易滿眼悲涼,他大笑出聲,嗓音中全是對自己的嘲諷。
從穿越到這個異世,成功搶了主角的氣運後,郁安易一直高高在上,他以為自己淩駕于這個世界所有人之上,把這個世界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今時今日,何其諷刺?
郁安易這幾日內一直緊緊攥着鎖鏈,不讓自己徹底跌入水中的手一松,他掉進狂歡蠕動的蛇蟲之中。
死志已生。
·
盛昭是等裴戚晏走了後才睡着的,他一覺睡醒,輕聲詢問一旁的魔族侍女:“裴戚晏呢?”
侍女彎下腰:“尊上處理事務去了。”
盛昭又問:“幾時了?”
侍女回:“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
那離裴戚晏走之後過了有兩個多時辰。
裴戚晏給他下的藥會使人生出乏意,讓盛昭一睡就睡過了一下午,但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盛昭估摸着時辰,郁安易心生死志後到現在,應該離入魔不遠了罷?恐怕已經自甘堕落成一灘爛泥了。
他這個時候去,剛剛好。
“你能扶我去一個地方嗎?”盛昭仰起臉,烏發垂落在臉側,笑着問。
侍女怔了下,恍恍惚惚地點了下頭:“您想去哪?”
“我為您穿靴。”
盛昭擡手止住:“不勞你。”
他笑笑:“怎麽舍得讓你為我做這些事。”
“女孩子是天生就該被慣着的存在。”
盛昭彎下身,把靴子穿上,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又仰起臉看着侍女:“抱歉,他給我下了藥,我走不動,勞煩你了。”
盛昭笑得很乖。
直到侍女把他扶出了門外都在想,為什麽魔後身子比女兒家還要嬌要軟?
侍女輕聲:“您想去哪?”
盛昭:“魔宮的牢獄。”
侍女猛地擡眸,頓住腳步。
盛昭困惑:“怎麽了?”
她又想起魔後方才溫溫柔柔的那一句話“女孩子是天生就該被慣着的存在”。
侍女搖首:“沒什麽,我帶您去。”
“請您不要跟尊上說,是我帶您過去的。”
“好。”
她陪侍在尊上與魔後身旁,手中的權力也不是一般的大,起碼能在魔宮內暢通無阻。
更別說,她還扶着魔後。
“小心裏邊的血氣沖了您身子。”魔後實在是太嬌弱了,走個路都要她扶着,侍女不得不擔心。
“無礙。”盛昭走了進去。
傳送陣啓動的一瞬,他視線驟然一暗,周圍全是痛苦的哀嚎,血腥味直沖天際。
侍女冷着眉眼,打了個響指,瞬間出現了一個由紫色魔氣形成的薄罩。
隔絕了惡心的血味與吵雜的聲音。
侍女有些猶豫:“黑暗裏腌臜的東西太多了,會擾了您的眼。”
盛昭:“我有些怕黑。”
侍女沉默地再次打了個響指,還是一片黑暗,但是盛昭能看清東西了,她扶着盛昭繼續往前走。
“你不問問我嗎?”盛昭瞧了一眼那些囚犯各種各樣的醜态,低聲問。
侍女莞爾:“我知道您要去找誰,最近進來的人修只有一位,他恰恰好是您進魔宮那一天進來的。”
盛昭沉默半響,只低聲說了句“謝謝”。
“他若是來找你麻煩,你就說,可惜了沒喝上他跟我的喜酒。”
侍女腳步一頓,她停了很久,道:“我還能再見到您嗎?”
盛昭笑笑:“有緣的話。”
盛昭被她帶到水牢之前:“勞煩你在一旁等等我。”
水牢之中是只有胸膛以上露在水面之上,垂着頭,毫無生息的郁安易,像個死人,血肉都被水泡成發脹的青白色。
“郁道友。”盛昭平淡地說。
他的嗓音不大,卻讓郁安易渾身都顫了下。
郁安易沉寂的胸膛終于有了起伏的動靜,他吸了口氣,緩緩擡眸。
水牢裏的視線昏暗,而水面上折射出來的光亮剛剛好能讓郁安易看清那一襲刻在他心底的紅衣。
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雙眼酸澀。
郁安易眨了眨眼,血淚從眼尾流下。
“你來了啊。”
你來了啊。
我的神,來救我了。
郁安易死氣沉沉的一雙眼迸發出一點光亮,就像一片荒蕪的死亡之地突然出現了一點生意,那是一朵很美很美的血色曼珠沙華。
它倒映在郁安易似點漆的墨眸中,漂亮得不成樣。
盛昭勾了勾唇。
郁安易:“他傷你了嗎?”
盛昭:“沒有,他很乖。”
郁安易一怔:“那……你是自願的嗎?”
盛昭:“嗯。”
過了很久。
郁安易笑了笑:“恭喜呀。”
他一邊笑,眼中的血淚不停地流,難看得要命:“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盛昭說得很冷漠:“應該不能,你快死了。”
郁安易松松握着鎖鏈的手徒然收緊:“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不是哦。”盛昭笑着搖搖頭,“我只是突發奇想,想來看看你現在這麽一副……”
盛昭上下打量了下,“啧”了一聲,“像個狼狽落水狗的模樣。”
“裴戚晏到現在也還讓你活着,真是個廢物。”盛昭笑。
“什麽……意思?”郁安易突然有些聽不懂盛昭在說些什麽,他怔了很久,擡起頭問:“主人?”
“主人?”盛昭快活地揚起眉梢,“瞧瞧,瞧瞧,這就是風光無限的郁仙君啊,怎麽如今變成了我腳底的一條狗呢?”
郁安易一字一句:“這不是你我的因果嗎?”
“不不不。”盛昭笑着連聲否認,“我們兩的因果可不是這個。”
“而是你一百年前,奪我氣運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沒人誇我專欄頭像好看,我要開始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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