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狹路
剛到帝都,娘親和姐姐就差點出事,穆戎對這個地方産生了莫名的排斥感,氣不過又想口出惡言,被穆柏按住了肩膀,穆柏沉着一張臉,安撫了徐氏和穆雙涵幾句,轉身就去找西夷人理論了。
穆戎走到車旁拔下那把匕首,驚訝的“咦”了一聲,順手遞給了穆雙涵:“姐,你看這個……”
穆雙涵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這匕首做工極為細致,上面的雕刻紋路也無比精致,一看就不是俗物,再看被其釘過的馬車上已經出現了裂縫,可見其鋒利。
“看着像是宮裏的東西,”許之禮低低說了一句,說着,他擡頭在四周張望,“莫非……”
“許大人別看了,這是殿下扔出來的,”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黑衣男子,抱劍而立,朝許之禮拱手致意,而後走到趴着的老虎旁邊,竟是從其後腳逼出一根細長的銀針來,又對正在争執的西夷使臣和穆柏道:“這事是有人故意而為,想必是要引起大景與西夷的争端,兩位切莫中了陷阱傷了和氣,使臣請先走一步,這件事會有人上報陛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穆柏皺眉問:“你是何人?”
許之禮上前一步,驚道:“陳護衛,你在這裏,想必殿下也……不知殿下身在何處,容微臣前往請安。”說着,許之禮又壓低了聲音向穆柏解釋:“這位是陳護衛,陳沉,是太子殿下的貼身護衛,跟随殿下很多年了。”
陳沉……穆雙涵眼神古怪,這麽一個冷峻的男子叫“晨晨”也太惡趣味了。
陳沉嘴角一抽,他其實原本叫陳一,奈何殿下說陳一太難聽了,愣是給他改了個名字,這麽多年了,他聽人提起這名字還是不習慣,畢竟除了殿下,其他人都是以陳護衛相稱的。
“許大人還是不去的好,方才這裏的動靜太大,驚擾了殿下,殿下此時正在鬧脾氣,去了也是當出氣筒……”陳沉一本正經的模樣就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許之禮抹了把汗,鎮定道:“多謝陳護衛提醒。”
許博英默默吐槽,好麽,陳沉護衛,帝都誰都知道曾經的七殿下如今的太子殿下有多任性外加喜怒無常,可你有必要說得這麽直接麽!
穆柏無語,大景皇朝新上任的太子殿下……聽起來為什麽這麽不靠譜?
穆雙涵聞言有些好笑,便道:“原來這匕首是太子殿下的,勞煩陳護衛原物奉還,多謝殿下出手相救。”
說着,穆雙涵就想把匕首給穆戎交還過去,陳沉卻搖頭:“殿下說,扔掉的東西他不會再要了,落在誰手上就是誰的,愛留就留着,要扔也随便。”
穆雙涵:“……”扔掉的東西?!
陳沉對穆戎招招手,遞給他一個配套的匕首鞘,又神出鬼沒的消失了。
衆人面面相觑,許之禮幹咳一聲,“咱們還是走吧。”
“太子殿下他一直這麽……”穆柏糾結了一下,“我是說,他……”
許之禮淡定臉:“……老弟,習慣就好。”
衆人:“……”
一行人該上馬的上馬,回馬車的回馬車,繼續前進了。
不遠處的太白樓,三樓包廂內,陳沉神出鬼沒的回來了,“參見殿下,二殿下。”
駱廷摸摸鼻子,笑了一下,看向倚着窗的華服少年,“小七,那匕首可是父皇送你的珍品,真不要了?”
少年頭也沒擡,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似得:“你真煩人!”
駱廷無語,朝陳沉示意了一下,陳沉又往門那邊看,而後門開了,一個白白胖胖長得像彌勒佛的小太監端着茶外加點心跑了進來,許是跑得太急,額頭上冒了汗,卻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殿下,茶來了。”
少年這才有興趣了,轉過頭來,端着茶抿了幾口,而後彎了彎眼,寥寥霧氣映着昳麗眉目,精致而惑人,任誰見了都要贊一句年少華美,俊如朗月,他擡了擡眼,眼珠黑中泛着點淺淺的藍,說不出的妖異,眉眼舒展開來,十足十的妖氣逼人。
駱廷“啧”了一聲,問小太監德福,“這回加了多少糖?”
德福笑着回道:“三勺。”
駱廷倒抽一口涼氣,瞪着少年:“卧槽,甜死你算了!”
這少年便是七皇子駱昭翊,也是冊封不久的太子,因着他是文帝幼子,自小便備受寵愛,養尊處優,偏偏性情古怪,傳言暴虐至極又喜怒無常,身邊換了許多伺候的人,只有小太監德福摸清了這位主子的脾氣,一直伺候到現在。
駱昭翊輕哼,拿着塊甜點慢慢嚼,駱廷看他吃得開心,下意識的也拿起一塊塞進嘴裏,然後一臉被雷劈的表情,捂着嘴就想吐出來。
“你敢吐出來我就揍你。”駱昭翊很嫌棄的瞥他,擡了擡下巴,一臉威脅。
駱廷苦着臉咽了下去,接連灌了許多水才停下來,“有你這麽對待兄長的嗎?我說小七,你什麽毛病啊,這麽甜膩的東西都吃的下去?皇後娘娘都不管你嗎?”
駱昭翊奇怪的反問:“她什麽時候管過我?”
駱廷自知失言,又摸摸鼻子,“我以為有父皇看着,她好歹會顧忌着點,畢竟也是你母後……”
駱昭翊不屑:“母後?好笑,你看我跟她有哪點像了?”
駱廷暗暗翻了個白眼,識趣的轉移話題,“對了,你方才怎麽突然出手救人了,我記得你可不是那麽愛管閑事的。”
“順手而已。”
駱昭翊吃完東西,德福遞上幹淨的帕子給他擦了擦手,而後他起身道:“走吧。”
駱廷點點頭,又說:“剛剛你救的好像是穆柏的家眷,父皇以前說過穆柏這人很有才華,就是恃才傲物了點,這回磨練夠了,估計要提拔他,你這一順手順得也太好了,順出去這麽大的一個人情,啧……”
駱昭翊不以為意,閑散的往外走去,輕描淡寫的說:“這世上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人還少嗎?”
駱廷一怔,倒也不說話了。
穆家府邸在帝都最繁華的街道之一長安巷口,穆柏是寒門子弟,這府邸還是當年穆柏高中狀元後皇帝賜下的,雖說不上有多富麗堂皇,卻也算精巧別致了。
馬車行至門口,穆雙涵扶着徐氏下車,“娘,小心點。”
穆柏雖出身貧寒,但也有本事,積攢了殷實的家底,可他為官清廉,就算在青林縣,家中也沒有幾個伺候的人,穆戎年幼,徐氏性子溫順,生了穆戎後身子骨一直不好,是以家中大多事都是穆雙涵在照料管着,以至于養成了穆雙涵從容硬氣,堅毅獨立的性子,一點也沒有普通閨閣小姐那般的嬌氣柔弱。
徐氏握着她的手,又心疼又欣慰,“雙涵,到家了就好好歇歇,你一路上太辛苦了。”
穆雙涵笑了笑,又轉頭與許之禮和許博英見禮,而後扶着徐氏進了門,大景皇朝男女之防雖不嚴重,但禮數已到,縱然是父親故交,幼時玩伴,她也斷然不願落人話柄。
許之禮想的周到,府中早已備了下人,穆雙涵領了兩個丫鬟,便去後院打理行李了。
穆柏跟許之禮坐下敘舊,許之禮忍不住笑道:“女大十八變,這話果真不錯,我記得雙涵小時候軟得跟團子似得,想不到如今出落的如此标致,這性子倒也跟你有幾分像。”
“咱們家不興女子無才那一套,養得太嬌太軟怕她以後嫁人了受委屈,”穆柏笑着搖搖頭,嘆了口氣,“我跟她娘只盼着她過得開心,一生無憂才好。”
兩人多年摯友,什麽話都能說,許之禮瞥了眼自家兒子,心裏倒是冒出一個想法,只是來日方長,倒是不急。
他們絮絮叨叨的又說起了往事,穆戎便拉着許博英做到一旁閑聊。
“許大哥,你以前見過我姐姐?”穆戎好奇的問。
許博英便點頭笑道:“見過幾次,那時候你姐姐才四五歲,我年紀也不大。”
穆戎手上轉着精致的匕首,許博英餘光瞥見,又說:“這匕首很鋒利,你小心傷了自己,還是交給你爹吧。”
穆戎随口應了,看了看匕首,男孩子對刀劍匕首這類的銳器很感興趣,興致勃勃的問:“許大哥,你見過太子殿下嗎?他什麽樣啊?”
許博英摸着下巴,見他爹沒注意這邊,才小聲的跟穆戎八卦:“……我見過幾次,但沒說過話,聽人說太子性情古怪,行事全憑心意,任性又無所顧忌,彈劾他的折子都快堆滿陛下的禦書房了,不過……”
雖然只見過幾次,許博英對駱昭翊的印象卻極為深刻,或許是因為那過于出色的面容讓人想忘都難,帝都的纨绔子弟不少,盛氣淩人到那種地步的還真是只有一個,每次看人時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傲慢的很……
不過什麽,許博英也沒繼續說,好在穆戎也只是滿足一下好奇心,便沒纏着多問。
晚間時候,穆柏去送許家父子離開,穆戎去找了穆雙涵,把匕首給了她,穆雙涵奇怪道:“你不是挺喜歡麽,給我做什麽?”
“我年紀小,爹常說我頑劣,肯定不準我留着,與其被爹收回去,還不如放在姐你這裏,我随時都能拿來玩……”穆戎實話實說。
穆雙涵沉默片刻,笑了一下,“好,那就先放我這吧。”
穆雙涵看着弟弟離開,卻是蹙了蹙眉,她仔細想了想,這畢竟是太子的東西,雖說是被“扔掉”了,指不定哪天太子就想起來了,總之還是不能留着,等爹的官職定下後,還是交給爹爹,請他找個機會交還給太子吧,到時候是留是扔就全憑那位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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