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道前一天出了事故，她是因為爸爸的緣故才拖到軍訓第一天才趕回來學校。莫海辰不太清楚程家壁跟爸爸之間的關系到底怎麽樣，但她每次出事情最不想讓爸爸知道，而且聽說她的成績也很優秀，想來，也是不想讓爸爸失望吧。

他想，也許，程家壁真的只是像她所說的那樣，只是想睡一個好覺才選擇吞下安眠藥，她并不是存心要自尋短見……

莫海辰開車載着程家壁回去，程家壁呆呆的坐在後座，臉一直看向外面，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剛剛，程家壁真的睡着了，并且睡得很好，沒有做任何的噩夢。然而，醒來以後看到莫海辰的那一瞬間，她就感覺到她原來又回到這個世界。

她也知道吃安眠藥不好，更知道這有可能致命，但她還是狠下心買來了，從前只在電視劇或者小說裏看到的橋段，竟然有一天會用到自己身上，她不得不感嘆一句，果然人生如戲。#####

我知道風會吹來（5）

她好幾天沒有看微信，突然想起來，打開微信，很多人都在找她，一連串的消息響個不停。

找她最多的是米笑，一直在詢問她這次旅行怎麽樣了，有沒有再一次跟高照遠碰到。

怕米笑擔心，她也就只敢回複米笑一個人，“對不起啦，這幾天玩的太開心了，忘記回複你微信了。高教官好像已經回去N城了，你可以去約他噢！”她反複看了幾遍自己敲下的話，确認跟以往沒什麽異樣，才點送發出去。

米笑很快回複，看來是個手機黨。

“哇哦，哪有人去個旅行幾天都不碰手機的！你給我說說看，你是不是跟那個青梅竹馬發生了什麽？！”

程家壁的心陡然一緊，像是有一只可怕的魔鬼在緊緊控制着她的身體，讓她感覺痛苦。她就知道米笑會問她這個問題，米笑畢竟什麽也不知道，她不可能對她說出自己的經歷。“沒有啦，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而且也先坐車回去了。”

“天啊，為什麽啊？！”

程家壁沒再理會米笑。她繼續把手指往下移，很快看到杜海那個熟悉的頭像。手指一滑，他不小心點開了他的資料，一看，裏面的朋友圈已經看不見了。

程家壁失笑，但已經不覺得有多麽寒心跟氣憤了，最無奈的那一晚已經過去，她只是沒想過，這家夥這麽狠心，反而先把她拉黑了。

她不敢想下去，如果那一晚杜海真的得逞了，他會不會第二天就把她扔在酒店，然後把一切聯系方式拉黑，當做是從不認識她……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不過幾年

不見，他又是發生了什麽事……程家壁已經不想知道。

她靜靜地把頭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

“程家壁，醒醒。”

“程家壁！”

莫海辰一直在叫她，真怕安眠藥的後遺症會損害她的身體。程家壁悠悠的醒轉過來，天色已晚，她以為回到酒店，莫海辰卻拉開車門，讓她下來。

一陣強勁的夾雜着寒意的風吹了過來。

她不敢置信地環顧四周，此時此刻，她跟莫海辰兩人置身在一片茫茫大草原中，真應了那句美麗的詩詞：“風吹草低見牛羊”，大風把綠油油的草地吹成一片綠色的海洋，帶着飒飒的聲響。接近黃昏，放牛郎趕着大批牛羊回去，小小年紀的孩子，嘴巴上叼着一根草，頭戴一頂簡單的草帽，還哼着只有當地人才懂的歌謠。

少年郎趕着大批牛羊，見到程家壁跟莫海辰的時候咧開嘴沖他們笑，純粹的幹淨的笑容，莫海辰難得也面露溫柔，用手隔着草帽揉少年的頭。

這時，莫海辰回頭，很認真地看着程家壁，這次，絲毫不見教官的影子。“這個世界還這麽大，這麽好，你應該提起精神來看一下。”

這一切太美了，這一刻，這一秒，程家壁忍不住張開雙手，對着空氣環成一個擁抱的姿勢。

落日最後的餘晖似一片薄薄的金光照着她的側臉，漾出一圈淡黃色的光暈。她揚着下巴，眼睛緊閉，黑色的長發被風吹得卷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還有老天贈與的最好的天然背景，一切都那麽恰到好處。

莫海辰不覺自己看得着迷。

落日過後，天空就很快黑下來。

程家壁問莫海辰，今晚有什麽安排，莫海辰問，“有沒有興趣住蒙古包？”怕她擔心別的問題，他又迅速補充一句，“放心，絕對安全，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外面。”

程家壁咯咯地笑了，眼睛笑得彎彎，她好像情緒已經好了一些，“是高教官的安排嗎？”以她對莫海辰的理解，她不像是會安排這種活動的人。

莫海辰順水推舟的說，“嗯。明天一早，要是你能起來，我們就去看日出。起不來的話，就睡到自然醒，然後去騎馬。”他想，程家壁來呼市這麽久了，應該還沒來過真正的大草原。

那些天他看了那麽多關于心理健康的書籍，自己悟出一個道理，一個人遇到了重大變故後，要想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建立好的心理狀态，那就陪她去看看她沒看過的風景，看看這個不一樣的世界，對改善心情會有很大的幫助。

兩人不再說話，彼此靜默站着，但都默契的面帶笑意。

程家壁轉頭看莫海辰，難得看見他也有嘴角帶笑的模樣，心裏驚訝，又不敢表現。畢竟，她對他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風聲飒飒，吹過茫茫草原的聲音竟這樣動聽，程家壁也終于慢慢釋然，放下介懷。

天也在這時完全黑透。

“走吧，開車去今晚住的地方。”莫海辰輕聲說道。

“嗯。”

翌日一早。

程家壁沒有起得來看日出，莫海辰也沒有進去蒙古包把她叫起來，她睡了一個很舒适的覺，同樣的，這次也沒有做任何噩夢。以前，程家壁只在旅游節目上看見過蒙古包，從沒想過自己有機會可以親自體驗住宿蒙古包的感覺，這次被莫海辰帶過來小住了一下，覺得很舒服，而且也知道莫海辰會一直守在外面，她也覺得安心。

掀開門簾，程家壁打着一個哈欠走出去，天光大亮，眼前只有大片漫無邊際的綠色，空氣也是清新的味道，她走出幾步，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她忽然也愛上這個地方，雖然這一路過來十分艱辛，坐的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強大的溫差還讓她凍感冒了，但不得不說，內蒙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地方，藍天、白雲、草原……跟

高樓林立的城市完全不一樣，給了她一種不小心闖入世外桃源的錯覺。

只是，莫海辰去哪了？程家壁納悶地想，這一早上也沒見他！

程家壁摸出手機準備打給他，突然，視野盡頭閃過一抹褐色駿馬的身影。她一開始不以為意，只下意識半眯着眼看過去，想看看是誰在騎馬。#####

我知道風會吹來（6）

那道身影由遠及近，駿馬踏過草地偶爾發出陣陣嘶鳴，馬上的人影也漸漸清晰。莫海辰這天不再穿深沉的黑，換了一身帥氣無比的牛仔夾克，他熟練地控制着缰繩，他就這樣策馬而來，依然風度翩翩，有一股強大的氣場慢慢形成，讓程家壁移不開眼睛。

莫海辰很快在她面前停下。

“早。”随後，他一個翻身從馬背上踩着腳環跳下，輕輕松松落到地面，程家壁樂得給他鼓掌，“莫先生，你今天太帥了！”莫海辰有點不好意思，轉頭用手順了順駿馬的馬毛，“早上我見你睡得很香，就沒叫你起來，我們是後天回N城的飛機，明天下午從這裏回去市區，所以明天争取看一次日出吧。”

“好啊。”

“這匹馬叫TEN，是馬場主人比較鐘愛的一匹馬，也是我的好朋友。”莫海辰很簡單地給程家壁介紹他騎來的馬。他看向TEN的眼神也充滿如水般的溫柔。

“好朋友？”程家壁一聽，只覺不可思議，她知道很多動物能夠跟人類成為好朋友，例如小貓，小狗，家養兔等等，但駿馬跟人類也能成為好朋友，還是頭一回聽說呢。程家壁壯起膽，也湊近到TEN的身邊，學着莫海辰的樣子拿手柔柔地給它順毛。TEN似乎很受用兩人對它的溫柔，一直溫順地低着眉眼，不時發出幾聲聽着很享受的鳴叫。

莫海辰看向程家壁，程家壁的注意力全在TEN的身上，似乎沒有感受到對方投來的目光。

“程家壁，你以前學過騎馬嗎？”忽然，莫海辰出聲詢問。

“沒呢。”

“要不要騎一下？”莫海辰就知道她會回答說沒有。

“這……”程家壁擡頭看了看TEN，又看了看莫海辰，她剛剛看他騎馬的樣子真的太酷太帥了，但她又怕自己第一次學騎，學得不好，會從TEN的身上摔下來……“我是很想學，但還是不學了吧，有點害怕。”

莫海辰料到她會這麽說，“不要怕，我教你，教你到會為止。”

程家壁吃驚地看着他。

剛剛他說出口的那句話，有幾分霸道，又有幾分說不出口的寵溺。莫海辰自己并沒有察覺，見程家壁一直愣愣的，忙問她，“你完全不像是這麽膽小的人！軍訓排練時的執拗去哪了？”

這句話果然有作用，程家壁不服輸地道，“騎就騎！”

“我先扶你上去。”在莫海辰的幫助下，程家壁很快就上了馬。莫海辰走到TEN的耳邊，小聲地對着馬耳朵說着什麽話，程家壁疑惑他說什麽了。

但當程家壁整個人都坐到馬背上時，她才覺得真的害怕，身體都在顫抖，也不敢低頭看地面。正準備跟莫海辰認輸想下馬的時候，莫海辰已經踩着腳環上來了，他坐到她的背後。

“怎麽樣？”莫海辰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害怕！”這是實話，而且，除了害怕，再沒別的感覺。

莫海辰輕輕地笑了笑。

“不要怕，有一些東西，你越是害怕，越得自己去面對它，戰勝它。別人可以用不同的辦法幫你，但只有你才能做完做好這件事。”程家壁忽然明白莫海辰教她騎馬的用意，她心裏确實湧起一場風暴，尤其是高照遠回去以後，莫海辰依然努力想辦法讓她開心一點，還寸步不離地陪在身側，她确實覺得感動。

莫海辰雖然一直坐在程家壁身後，但始終很有風度地保持着距離，盡量讓身體不碰到程家壁的，也讓她覺得不突兀。

“莫先生。”她突然在前面叫了他一下。

“嗯？”

“謝謝你。”

莫海辰愣愣地看着她的後腦勺，眼睛眨了幾下，才慢慢回了一句，“不用說道謝。給我學好騎馬，就當感謝吧。”

莫海辰的雙手越過程家壁環到前面去，然後熟練地執起缰繩。程家壁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別人不知情的話，以為莫海辰從後面輕輕擁着她呢，她的臉一陣潮熱，心跳也很快，但她也清楚莫海辰的為人，他是毫無雜念地想要教她騎馬，只是這樣而已。

“駕！”TEN開始奔跑了起來。

一開始，速度還算比較慢，TEN似乎很懂人性，程家壁想，它是知道它馱着一個貪生怕死的新手嗎？不然為什麽會這麽溫柔地跑？

“還能習慣這種速度嗎？”TEN跑了一會兒後，莫海辰忽然問程家壁。

“還行。”原來，跟站在平面上看這片草原不一樣，騎在馬背上看這茫茫大草原，更覺得視野廣闊，心胸開豁，也覺得人類的喜怒哀樂不過是很渺小的東西而已。

“那我要加快速度了。”莫海辰又突然變得不憐香惜玉了，他抓緊缰繩，夾緊馬肚，嘴巴裏狠狠地“策”了一下，TEN收到命令，立刻跑得更快了。程家壁一開始覺得頭暈，不能接受

這種速度，只感覺到呼呼的風聲不停的撞擊着她的耳朵。但很快，她覺得自己可以接受這種速度，而且還覺得越來越過瘾。

“天啊！太棒了！”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程家壁，你抓着缰繩。”莫海辰吩咐。

“不，不行！”

“快點！”程家壁是不敢不聽莫海辰的，她心驚膽戰地接過缰繩，真害怕下一秒TEN發現策馬的主人換了人以後，會狠狠地把她摔到地上。

然而，程家壁擔心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TEN一下子就接受了新主人，程家壁在莫海辰的指導下揮舞着缰繩，TEN偶爾發出幾聲嘶吼，他們沿着草原一直奔跑，不知疲倦，也不知時間。

莫海辰聽到程家壁在前面很快樂地笑着。

不加修飾，也沒有一點兒虛假的成分，這樣單純無雜質的笑聲，他以前也聽到過，是某一個晚上，那會兒還在軍訓，他沒收了她的手機，夜晚去歸還的時候，在醫務室門口不小心聽到她跟杜海聊天時，發出的愉快笑聲。

莫海辰想，她一定是很喜歡杜海吧，然後，也一定對這個人徹底寒心跟失望。#####

我知道風會吹來（7）

他不自覺地加緊了環繞她手臂的力度，像是一個有力的擁抱，只是很單純地想給面前這個女孩一點溫柔、一點力量和一點鼓勵。

後來，莫海辰下了馬，讓程家壁自己一個人騎着TEN。

程家壁已經不害怕了，她很快就跟TEN培養好感情，TEN也很聽她的話。莫海辰環着手臂站在那看着她騎馬，馬背上的女孩，臉上洋溢着明顯的神采飛揚，她似乎重新快樂起來，眼角眉梢不再顯露絲毫的哀傷跟憂愁。

莫海辰的嘴角慢慢上揚。

歸期已定。

程家壁開始不舍這裏的一切。晚上，莫海辰帶着她跟馬場主人兩夫妻一塊兒吃飯，馬場主人十分好客，準備了一桌子很豐盛的大餐，而且他們跟莫海辰認識多年，對他帶來的客人自然很感興趣。

趁程家壁去衛生間的時候，莫海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程家壁是我軍訓時候帶的其中一個學生。”

兩位主人覺得驚奇，“那你們怎麽會一起來內蒙旅行？”

“路上遇到，真的是這樣而已。”兩位主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程家壁也喜歡這對主人，願意跟他們聊天，但話題最多還是圍繞在TEN的身上，看來，程家壁也很喜歡TEN。

“那時候，我們倆不顧家人的反對，一心想要逃離煩嚣大都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二人世界。我們無意中來到這片當時還沒被開發過度的草原，兩人都心有靈犀地喜歡上這裏，也想在這裏安居。于是，我們排除萬難開了這一家馬場。”

程家壁沒想到馬場主人的愛情故事是這樣壯美，也很羨慕這樣的愛情故事。

“TEN是我們養的第一匹馬。TEN小的時候很調皮，我倆都很頭疼，心想它長大以後會不會更叛逆，但也是一天天耐心的調教下，TEN變得越來越乖巧跟溫順。有一次，”男主人心疼地看了女主人一眼，“草原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我老婆剛好發高燒，我的車子也剛好送到市區去修理了，根本沒辦法去醫院。TEN像是感應到什麽，一直在馬棚裏嘶鳴，我就當下決定騎着TEN送老婆去市區的醫院。”

“那一天晚上，真的讓人永生難忘，”男主人唏噓不已，“下的大雨像斷不掉的水柱一樣，老婆已經快昏迷了，我拼命抽打TEN讓它跑快一點，再快一點，它也很厲害，冒着大雨也跑得飛快。幸好送院及時，醫生都說再晚一點的話可能會惡化成肺炎……”

莫海辰早就聽過朋友的愛情故事，他不經意的回頭，赫然看到程家壁一臉磅礴的眼淚。他找來一張面紙遞給她，她依然抽抽搭搭的，似乎很受觸動。“對不起，我沒忍住，哭得這麽厲害……”

女主人感性地抱了抱這個年輕的女孩子，“不要哭，你以後也會遇到一個對你這麽好的愛人。”

程家壁搖搖頭，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莫海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終于，旅程來到最後一天。

高照遠也很關心程家壁的情況，莫海辰只在電話裏簡單的跟他說，他帶程家壁去看草原，教她騎馬，程家壁心情好了不少。

高照遠覺得意外：“老莫，你還挺浪漫的。”

“臭小子，又在胡說什麽？”莫海辰最讨厭他該正經的時候沒正經樣。

“诶，我還是覺得，小壁很适合你，不過經過這件事，她的心理建設得重新建起來，需要一段時間吧。”

“等我回去N城，我第一件事就是打死你。”

“你來啊！”高照遠不怕死地對着電話吼。

“……”

“莫先生！”這時，程家壁進來莫海辰住的蒙古包，她這天醒的很早，昨晚跟馬場女主人聊了通宵，接近天明的時候才稍微睡了一會，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精神，沒有一絲疲憊，從臉上看不出來一夜沒睡。

莫海辰點點頭，“嗯，走吧！”

程家壁牽着TEN慢慢的往前走，莫海辰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他沒想到馬場的兩位主人也很喜歡程家壁，他倆也跟着一塊兒去看日出。

天蒙蒙亮，草原的溫度低得可怕，程家壁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還是覺得好冷。她不時貼着TEN的耳朵跟它說點什麽，莫海辰有點好奇，她會跟TEN說什麽話呢。

忽然，走在最前頭的程家壁驚呼了一聲。

“你們看！太陽要出來了！”

她手舞足蹈地叫着跳着，活力無比。莫海辰遠遠看着，只看到程家壁的身影被視線盡頭慢慢升起的初日染紅，她有幾乎一米七的身高，整個人在夕照的映襯下顯得更修長。她的長發被風吹起，随意地飛舞着，空氣中飄浮着她的洗發水香，淡淡的，卻很清新。她身邊的TEN似乎對眼前的美景習以為常，低着頭閑閑地吃草。這一人一馬也在視野中定了格。

程家壁似乎不知道，自己這樣駐足欣賞日出的瞬間，也成為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她回眸，沖身後的人明亮一笑，笑容鑲了金色的邊一樣，燦爛得不可思議。

“你們快跟上來啊！”

莫海辰看得入迷，他恍惚看到了曾經的程家壁，那個快樂的頑強的不服輸的女孩，已然回到這個身體來了。

“這麽難得的時刻，我們拍一張照片吧！”馬場女主人拿出自拍杆，笑笑的跟大家提議道。

“好啊！”程家壁跳着腳說好，她看來真的很開心。

莫海辰很少拍照，但他也難得沒有掃大家的興致，乖乖站在邊上，程家壁站在正中，旁邊是馬場的兩位主人，英俊的TEN被程家壁牽着，很乖的樣子。程家壁對着它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麽，TEN果然很快的擡起頭，看向鏡頭。

“莫先生，你能笑一下嗎？”程家壁不客氣的看向莫海辰。

鏡頭中的莫海辰，一張臉讷讷的，沒有一絲笑容，像是別人欠了他幾百萬的樣子。

他們幾人的身後，是逐漸升起的東日，在鏡頭中暈染成一圈淺淺的金色。

莫海辰聽話照做，擡起手指，很努力地拉了拉自己兩邊的唇角。

也成功逗笑了其餘三人。

“好啦！我要拍啦！一二三，茄子！”

女主人摁下拍攝鍵。#####

我知道風會吹來（8）

N城。

兩個小時後，程家壁回到飛行學院。

對她來說，這十幾天的旅程，像是做了一場大夢。有讓她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噩夢，也有讓她難以忘記的好夢。她還記得臨走前，她抱着TEN哭了好久好久，馬場主人不知道她之前遭遇過什麽事，只單純的以為她是舍不得TEN。

然而，一切都過去了，好的壞的，也都過去了。

剛回到寝室，意外的是其他人也在，米笑提前一天回到學校，她正覺得在寝室待着很無聊呢，就看到程家壁回來了，連忙興奮地跑過去抱住她。

“你們都在啊？我剛從機場坐大巴回來，來，我給你們每人都帶了特産。”

但她們幾個似乎最關心的不是這個，何舒文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你跟你那個杜海哥哥怎麽樣咯？他有沒有送你回來？”

程家壁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還是米笑會看臉色，适時出來打圓場，“什麽杜海不杜海的，我們家小壁絕壁能找到比他更帥更好的男生！”

何舒文一聽這話，也不敢多嘴，研究性地看了看程家壁，然後沉默地接過程家壁特意買來的特産，“小壁，謝啦。”

“對了，小壁，”程家壁真的有點累，不僅身體，還有心理也覺得很累。她很快的把行李放好，也沒來得及整理，就準備爬上床去小睡一下。突然，米笑想起什麽，站在她的上下床底下，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高教官下午的時候來過噢，他以為你回來了，見你沒回，很失落地走掉了。”

米笑的語氣帶着一股子酸味。

程家壁想，她是很需要請高教官還有莫教官吃一頓飯，吃飯只是一個形式，重要的，是她想好好答謝他倆對她的幫助跟照顧。

“嗯，我知道了。”程家壁有點冷淡地回道。

米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總有種錯覺，這次程家壁從內蒙回來後，感覺整個人變了一樣，雖然也會跟她們說說笑笑的，但那笑容看着很落寞，說話也淡淡的，總覺得藏着很多心事一樣。

“小壁，就失個戀而已嘛，不至于這麽垂頭喪氣的！”何舒文似乎也發覺這一點，她直接把心中所想說出來。她的性格就是這樣，有什麽說什麽，也不分場合跟時機。

米笑覺得何舒文說話太不經大腦，拉了拉她的手臂，轉臉看向她：“喂，你不用這麽直接吧？”

“怎麽着？”何舒文覺得程家壁這樣顯得矯情，“這年頭誰沒失過戀？程家壁，不要睡覺了，趕緊下來，姐姐帶你出去刷一圈，你就嗨皮起來了！”

“你沒聽到小壁說她很累要休息嗎，你這人是不是神經……”

“好了！”程家壁控制不住地吼了一聲，底下的兩人立刻停止罵戰，“我哪都不去，我就想靜靜睡個覺可以嗎？”

“可，可以。”何舒文跟米笑默契般的一前一後離開寝室，把小小的寝室留給程家壁一人，讓她好好睡一覺。

程家壁一覺睡到天黑。

她還是會做噩夢，但現在做的噩夢沒有以前的那樣可怕，她想，人們不都說時間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治愈師嗎，也許，她可以相信這句話。

等着時間慢慢過去，等着心裏的傷痛慢慢平複，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能好起來。

她還發現，人類最偉大的一個發明，就是自欺欺人，但自欺欺人，總好過別人處心積慮的騙你吧。

程家壁在床上叫了一聲，看沒有人應答，才恍惚想起睡覺前另外兩個舍友因為她的事情小争吵了一下，她麻利的下了床，然後刷牙洗臉，明天開始就要正式上課了，她絕對不能再以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出現在同學面前。

她是誰，她是打不死的程家壁啊！她怎麽可能這樣容易的被混蛋杜海打敗呢？

肚子開始咕咕的響了，程家壁準備出門覓食去。她剛走到寝室樓下，正準備打電話問米笑在哪，有人用很愉悅的聲音叫她的名字。

女生寝室的樓下停着一部很拉風的軍綠色越野車，程家壁想是誰在叫她，扭頭就看到高照遠從車內探出腦袋，又重複的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程家壁怕被人圍觀，立刻跑到越野車旁。

然後，她一眼就看到臉上戴着墨鏡嘴角下垂的坐在副駕上的莫海辰。

“上車。”莫海辰冷冷吩咐道。

程家壁感覺，莫海辰從內蒙回來後又跟軍訓時候給人的感覺一樣了，不過，她本來也沒多期待莫海辰會有很大改變。反倒是高照遠，不過幾天不見，他又理了一個很清爽的新發型，顯得整個人更精神氣一些。

“對對，小壁，上車吧。”高照遠在一邊附和。

“我……我準備去吃飯了。”程家壁是想好好請這兩人吃一頓飯，但不是現在，她還沒準備好呢。

“我們就是過來接你一塊兒去吃飯的。”

程家壁一聽，幾乎暈倒，他倆怎麽說吃飯就吃飯，說開車就開車，說去內蒙就去內蒙……果然是有錢任性嗎？她也感覺到這輛越野車太引人注目，剛好現在又是飯點，有很多同學來來往往的經過，他們都不禁停住腳步圍觀越野車……跟站在車旁被逼出一臉黑線的程家壁。

“不想被人這樣圍觀，就趕緊上車吧。”莫海辰按下車窗玻璃，也看到他們停車的這片地方已經被群衆成功攻陷。

程家壁郁悶的上了車，高照遠“喲呵”了一聲，立刻開車駛出飛行學院。#####

我知道風會吹來（9）

高照遠看來很在意程家壁的感受，等程家壁上了車後，一直問她後來幾天發生的事情。程家壁一一回答，沒有半點隐瞞，也沒有漏掉任何細節。當她說到最後一天在草原上跟大夥一起看日出的時候，她的臉上躍上快樂輕松的笑容，高照遠乘勝追擊地問：“莫教官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莫教官有很照顧我。”

“小壁，以後有機會，我們也可以一起出去玩。”高照遠看着後視鏡中的程家壁說。

“嗯。”程家壁不願多說。

她知道高照遠的熱情和主動，她也覺得他人很好，很不錯，可是，她現在哪裏還有心思接受一段嶄新的感情，她甚至認為，混蛋杜海留給她的陰影太深刻太沉重，她很有可能，這輩子都愛無能。

愛無能……

那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啊！

程家壁覺得自己不能再給高照遠任何希望，而且，她跟米笑又是很好的朋友。她全程都面無表情，不管高照遠怎麽努力活躍氣氛，只有莫海辰覺得奇怪。他疑惑地想，程家壁在內蒙的最後幾天不是慢慢好起來了嗎？怎麽突然之間情緒又崩壞了！

莫海辰剛好離座去衛生間，高照遠又準備跟程家壁說點什麽，程家壁率先把話說了：“高教官，請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啥？高照遠一臉問號。

“我暫時，沒有要談戀愛的打算，而且，米笑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可能跟好朋友搶同一個男生的。”

高照遠越聽越糊塗，完全理解不了程家壁說的話。“米笑？你的那個舍友米笑？關她什麽事？”

“米笑她很喜歡你，高教官，我不會喜歡你的。”

高照遠被莫名表白，嗯，雖然不是當事人親口說的，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有點小雀躍。每一年他帶軍訓，總羨慕各種各樣嫩嫩的大一新生，他從未想過要跟學生談戀愛，像他們這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都要在天上飛的飛機師，能偶爾休息幾天都算很不錯了，甭想談戀愛這些，之前的好幾個女朋友，統統都是責怪他沒有時間好好陪伴而告吹的。

“誰說我喜歡你的？”高照遠淡定地拿起手邊的飲料，喝個精光。

“莫……莫海辰。”她也是下意識的說漏了嘴，而且還很不客氣的直呼莫海辰的名字。

高照遠愣了幾秒。

這家夥……高照遠覺得，這件事真不能忍啊！即使對方是冷面神莫海辰，跟他又是認識了二十年的好朋友。

“我跟你說，是他喜歡你，不是我喜歡你。”

什麽？

程家壁直接吓得一口水噴到高照遠的臉上。

這時，莫海辰的身影漸漸逼近，不用回頭看也能感覺到的低氣壓，越來越強勁。

“真的，我沒騙你，”見程家壁一臉懵逼，高照遠快速地解釋道，“他在軍訓的時候就對你一見鐘情了，但他這人很特別，示愛的方式也與衆不同，例如讓你陪跑啊淋雨什麽的……但放心，他是因為喜歡你才這樣對你。好了我說完了，不要讓他知道這件事！”

莫海辰蹙着眉重新坐下，淡淡地問高照遠：“你剛剛叽裏咕嚕的說什麽了？”

“沒呢。”高照遠心虛地拿起手邊的飲料，只喝到一抹空氣，恍惚忘了剛剛就已經喝完。

莫海辰深沉地看着他，目光冷得可以殺人。高照遠還是演技極好地撒着謊：“真沒說你什麽壞話。”

程家壁定定地看着坐在斜對面的莫海辰。

聽到高照遠說他并不喜歡自己的時候，她真的有松了一口氣，但是……為什麽真正喜歡她的人會是莫海辰？！

再怎麽看莫海辰，都會覺得他不适合當人家的男朋友或者好老公，他性子這麽冷，大概也不懂得體貼女孩子吧？嗯，看上去也不會跟對象吵架，他一定只會默默地站在旁邊看對象發火撒潑，良久以後很淡定平常地用一記冷冰冰眼神回應：所以你認為是我的錯？

他的目光會吓得所有人都不敢點頭說是吧。

程家壁連忙剎住腳，她覺得自己腦補太多有的沒的，萬一，高照遠其實是騙她的呢？

等一下，所以，莫海辰也會說謊？

他們兩人，到底是誰在說謊？還是，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