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10)

？”米笑繼續八卦。

“沒有，就朋友而已。”

“看不出來呀！”米笑像個福爾摩斯那樣在腦子裏自己補充各種線索跟片段，“原來金傑西喜歡你啊，我竟然不知道！”

“你不要激動，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他什麽時候告訴你的？”

“去倫敦交流學習的時候。”

“那莫教官呢……”

真奇怪，程家壁明明想要忘記莫海辰的，但從別人嘴裏聽到他的名字，身體還是會發出痙攣一樣的顫動。她有時候也不是害怕自己不能忘掉他，而是害怕，她比她所認為的更在乎莫海辰，所以會一直陷在裏面走不出來。

“他也許過不久就會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什麽？！”

程家壁聳聳肩，抱着書本走出教室。

米笑實在沒想過，就過了一個寒假回來，一天能聽到兩個這樣勁爆的消息。好吧，她又有借口打電話給高照遠問個清楚了。

高照遠以為米笑打來是找他的，本來還興高采烈的，聲音也是充滿愉悅的，然而，當聽到米笑其實是問莫海辰跟恩娜兩人的，他的聲音不可避免地低沉了幾分。

“海辰确實跟恩娜有談過戀愛，但時間很短，而且最親密的程度僅限拉手。”高照遠無比耐心地說着，“海辰的爸爸，我通常叫他莫叔，很喜歡恩娜，也想讓恩娜嫁給海辰，之前海辰跟小壁出去吃飯的時候被莫叔瞧見了，莫叔回去就讓人把小壁的底細全查清楚了，于是喊恩娜回來跟海辰再續前緣。”

米笑在電話那頭氣憤不已，“這個叫莫叔的，以為自己在演狗血肥皂劇麽？現在還有父母阻撓子女自由談戀愛的嗎？！”

高照遠心裏軟塌塌的，握着電話也禁不住一臉的笑容。

米笑真的很可愛，有她這個年紀的沖動跟不懂事，他剛想費心解釋一番：不論到了什麽年代，總有一部分的父母把子女的終身大事看成是門當戶對的，這也不能全怪莫叔，他不是唯一一個這麽管教莫海辰的……然而，他還是放軟聲音道，“你今天的課上完了嗎？要不要出來吃個飯，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晚上，程家壁去飯堂打飯的時候，見到金傑西，他當着其他同學的面很熱情地沖她揮手，“你過來我這邊排隊吧！”

程家壁剛到，前面有一條長長的人龍，而金傑西已經快排到窗口的位置。

“不用了！”她在後面大聲地說。

“你趕緊過來吧！你排那麽後面，要等多久才能吃上飯哦！”

他們之間隔了十來個同學，就這樣忍耐着看着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終于，排在程家壁前面的同學跟她說，“你趕緊過去吧，你男朋友都幫你占好位子了。”#####

珍惜眼前人（3）

程家壁這時才發現，整條隊伍的人都在不懷好意地看着她。

她臉一熱，咚咚咚地小跑到金傑西那，然後把自己的飯卡遞給他。金傑西眉開眼笑地說，“這一頓我請你吃飯，下回你請我還回來就好了。”

打好飯，程家壁捧着餐盤跟着金傑西進去飯堂，這個時間剛好是吃飯高峰期，人特別多，金傑西轉悠了好久才終于找到兩人的座位，剛坐下不久，金傑西還把自己打的飯菜都夾到程家壁的餐盤裏。

“喂，你怎麽把你的菜全給我了？”程家壁不可思議地問。她知道男孩子食量都很大的，他們班的男生一向一頓都吃三碗飯。

“我最近減肥，所以你多吃一點吧。”

金傑西始終面帶笑容，有時候程家壁也很佩服他，想知道他是怎麽可以一直保持這麽開朗的心态，還有陽光的笑容。在他身上，好像從來沒有不開心的時刻。

吃過飯，金傑西特意要一起散步幫助消化，程家壁歪過頭想了一下，再這麽跟他走下去，別人都以為他倆是一對了，于是搖頭，很委婉的拒絕了。

“沒關系，”金傑西的嘴角始終保持上揚，心裏難過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那我送你到女生寝室樓下，再回去男生寝室吧。”

程家壁也不希望他送自己，然而，剛走出飯堂，他倆就看見莫海辰跟他們班的輔導員一塊兒進來飯堂。

看樣子，他們是要去私人食堂，就在學生飯堂旁邊。

“你先過去吧，我等會來。”莫海辰對程家壁的輔導員交代了一聲，腳步直接走向程家壁他倆。“剛吃完？”他看着程家壁詢問。

“是啊。”是金傑西回答。

“現在準備去哪？看電影？”莫海辰緊緊看着程家壁。

“教官，您這個提議真好，我們剛剛還在商量夜晚要去哪裏約會呢！”說罷，金傑西把手輕攬上程家壁的肩，程家壁回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莫海辰，心裏五味雜陳，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莫海辰以為他們真的已經在一起了，一種很深刻的挫敗感忽然從心底深處湧了上來，沒一會兒就布滿他的身體。他忍耐着，喉嚨發緊，額角的青筋在跳，眼神也灰暗無光。他怎麽就被一個小男孩輕易打敗了？而且在這麽短的時間裏！

程家壁，你的心裏面已經完完全全沒有我了嗎？

“好，那不打擾你們了。”

莫海辰轉身，往私人食堂的方向走去。程家壁讷讷地看着他慢慢變小的背影，一陣心酸湧上喉頭。金傑西慢慢把手放下來，程家壁沒有看見，這個一向陽光積極的男孩，眼眸覆上一層

濃霧一樣的悲傷。

忽然——

金傑西感覺胃裏一陣翻騰，他連忙甩開程家壁，往清洗飯盒的水槽池跑去。

程家壁不知道他是怎麽了，立刻跟了上去。金傑西在水槽池吐了好一會，濃烈的腥臭味在空氣中彌漫，吓得其他同學也不敢靠近。

程家壁一只手捂着嘴，另外一只手輕拍他的後背，“金傑西，你怎麽了？你也沒吃什麽東西啊，怎麽突然就吐了？”

過了好久，金傑西才慢慢止住嘔吐。

吐過一輪後，胃無比的難受，他心裏還是忍不住冒出一絲竊喜：程家壁是不是在關心我？

“對不起，”他掏出面紙擦嘴邊的髒污，還刻意跟程家壁保持一段距離，不讓她聞到嘴巴的口氣。“吓到你了。”

“沒事啊，”程家壁故作輕松地笑，“你不舒服嗎？”

“嗯，有點呢。”金傑西淡淡說道，“可能是前幾天在家裏吃太多了。”

程家壁不敢繼續問，她明知道他家裏沒有人，他一個人又能怎麽吃很多東西。有時候，人跟人之間的關系要保持在一個适度的關系，程家壁在努力學會跟人相處，把握好這個度。

見金傑西不舒服，程家壁強硬要把他送去男生寝室樓下。

金傑西走得很慢，程家壁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也由着他，不跟他計較。兩人慢吞吞地走着，林蔭道兩旁的路燈漸次亮起，昏黃色的燈影拓在地上，兩人的身影也被拉得細長。

然後，影子重疊到一塊。

“程家壁，”忽然，金傑西不打招呼地轉過身來，程家壁在想着事情，一時沒剎住腳，腦袋幾乎要撞到他的胸口去。他們的身影緊緊挨着，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金傑西深情款款地低下頭看着她，他略顯蒼白的唇角微微動了動，是想開口說話，還是低頭吻她呢。

程家壁吓得連忙後退。

“好了，送我到這裏就行了。”金傑西覺得失望，但還是不強人所難。

“你真的沒問題嗎？”程家壁還是有點擔心。

“還有十米就到寝室樓下了，我能有什麽問題哦？”金傑西笑着指了指前方，又回頭沖她揮手，“今天看到你這麽關心我，我真的很感動，忍不住更喜歡你了。”

程家壁一臉黑線，這家夥又開她的玩笑，看來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

“嗯。”程家壁轉過身，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地走出金傑西的視線。

等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金傑西才無比痛苦地彎下腰，用手捂着疼得厲害的部位。

冷汗一層接一層簌簌落下。

臉上的五官也變得扭曲和猙獰。

鑽心一樣的痛楚，是不是跟失戀的感覺一樣痛？

他，并不知道。

“嗨，小壁。”

一天下午，程家壁意外的在飛行學院裏見到高照遠。她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高照遠精神奕奕的模樣還是不變。

“小壁，你知道米笑在哪嗎？”

程家壁沒想到，原來高照遠特意過來學校是找米笑的。

“可能在圖書館吧，我借你一張學生卡進去吧。”

“好，謝了。”

程家壁也不急着回去寝室，反正寝室也沒有人，她剛下課，抱着書本坐在林蔭道的某張椅子上，聽聽課，看一下書，也很惬意。

過了一會，高照遠失望而回。#####

珍惜眼前人（4）

“高先生，看到米笑了嗎？”

“嗯，看到了。”高照遠把程家壁剛剛借給他的學生卡還給她，“她跟一個男同學有說有笑地進去看書，她沒注意到我。”

程家壁疑惑地看了他一會兒，沒多久很驚喜地問，“你這是吃醋了嗎？”

高照遠一聽，吓了一跳，伸手擋住她的嘴，“哎呀，你不要亂說！沒有的事！”

程家壁不懷好意地笑，“明明就很緊張她跟誰在一塊，在做什麽，想沖上去問又沒有這個膽量。高先生，恭喜你了，你是真的喜歡米笑了。”

高照遠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也沒想過會這樣……”但是，他又失望地說，“可是，她好像已經不喜歡我了。”

他上次很成功地把米笑約出來吃飯，但米笑似乎對他沒以前那麽熱心了，也不會總是眼睛發亮地盯着他看，吃完飯就急着要回去寝室，然後高照遠把她送回去。

這時，高照遠的電話響了，他轉過身去接，程家壁感覺是莫海辰打來的吧。

“什麽？你得了闌尾炎？”

程家壁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莫名緊張起來。

“好好，我知道了，你剛做完手術是吧，那我現在開車過來醫院吧。”高照遠回頭，很抱歉地看了看程家壁，“是老莫……”

程家壁沉默點頭。

“你要一起過去看他嗎？”

“不需要。”

“哦，那我先走了。”

高照遠風風火火地走了，程家壁在原地站了很久，一時失了心神，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她冒冒失失地回到寝室，想着睡一下，結果一直沒睡着，那就去飯堂吃飯吧，卻一點兒胃口都沒有，整個人像是不小心遭遇了一場龍卷風一樣，暴風過後，變得空蕩蕩的。

她知道是為什麽，她只是不敢承認這個事實。

金傑西忽然來到她的面前，她看見是他，朝他支起一個無力的笑容。

“你又怎麽了，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前男友得了闌尾炎，我該不該開香槟慶祝？”

“這……”

“我是不是太惡毒了？”她一陣失笑。

“你想去醫院看他嗎？”金傑西很溫柔地注視着她，她無法面對他這樣的目光，只能逃避，“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要！”她不想跟他假扮情侶，她怕時間一長，金傑西會真的把自己當成是她的男朋友。“謝謝你的好意，再見！”

程家壁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米笑告訴她莫海辰住院的消息，程家壁說我知道，米笑拍了拍她的頭，“是不是擔心得一晚上沒睡了？去看他吧，我跟你一塊去，你就不會尴尬了。”

米笑強硬地拖着她帶她去醫院。

程家壁知道，米笑是懂她的，不然她不會陪她去醫院看莫海辰。聽高照遠說，莫海辰當時已經在飛機上了，航班還差十分鐘就要起飛，疼痛像是潮水那樣突襲，他在一瞬間就疼得直不起腰來，一張臉變得煞白，而且流了很多冷汗，機師長看他捂着的部位，感覺他得了急性闌尾炎，讓他趕緊下飛機去醫院。

“真幸運啊，如果再晚十分鐘發作，他還怎麽駕駛飛機！”米笑在一邊感嘆道。

程家壁沒有說話，但在心裏還是默默的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莫海辰最後沒有事就好。

終于，兩人很快抵達醫院。

問到病房號後，她倆又火急火燎地趕過去。

程家壁心想，恩娜是不是也在病房？莫海辰他爸呢，也在嗎？如果他們看見她來了，會有什麽反應？她不敢繼續想下去，有時候，自欺欺人是一種美德。

幸好，房間只有莫海辰一個人。

“哎呀，我突然鬧肚子了，我要去衛生間！”米笑調皮地沖程家壁擠眼，然後飛快地逃跑。莫海辰已經看到她了，眼睛亮了一下，用不敢置信的口氣道，“小壁？”

程家壁大大方方對走進病房。

她見習慣他穿軍裝或者飛機師服的模樣，還是頭一回看到他穿寬大的病號服。他剛下床，不知道要幹嘛去，程家壁忍不住責備，“你怎麽不好好躺着休息？”

“我，我口渴，想喝水。”莫海辰難得也有結巴的時候。

“你坐着，我給你倒水去吧。”

程家壁感覺自己跟莫海辰角色對換了，現在莫海辰什麽都得聽她的，而且在她面前什麽氣勢火焰都沒有了。程家壁把水拿給他，他乖巧接過，一邊仰頭喝水一邊用眼睛餘光偷瞄她，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程家壁愣愣地看着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還要擔心他，還擔心得一晚上都睡不好！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莫海辰自己開口說道。

“哦。”

“你是不是擔心我了？”他期待地問。

“沒有！”她義正言辭地說。

但莫海辰還是樂呵呵地笑了起來，眼睛彎彎，“我沒有想過你會來，謝謝你能來。”

程家壁沒有說話，但心跳聲搏動地跳躍着，十分清晰入耳。

沒有人想到，恩娜這時踩着高跟鞋進來病房。

程家壁一看見她，臉色變得蒼白，她最怕就是跟恩娜正面交鋒，她明明……什麽都比不上恩娜。

“喲，小妹妹，你怎麽也在這裏呢？”恩娜的聲音莫名拔高幾度，十分得意，又耀武揚威，還帶着一種讓人覺得厭煩的惡狠狠的炫耀！

程家壁一刻都不想逗留。

然而，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莫名一緊，她回頭一看，看到莫海辰一臉冰冷地抓着她的手。

她想掙開，反而被他抓得更緊。

“你幹嘛呢？”她小聲吼了他一句。

“你不該離開，”莫海辰冷眼看向恩娜，仿佛把她當成是不速之客，“恩小姐，這裏不歡迎你來，麻煩你現在離開吧。”

恩娜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狠狠蹬了一下高跟鞋，“莫海辰，你再說一遍？”

“我不想重複，麻煩你立刻給我消失。”

恩娜感覺面子過不去，因為程家壁也在旁邊，她哪能咽得下這口氣，如果不是莫海辰在，她很有可能現在就沖上去跟程家壁撕一場。

恩娜氣沖沖地走掉，臨走前狠狠瞪了一眼程家壁，讓程家壁不寒而栗。#####

珍惜眼前人（5）

“不要害怕。”莫海辰把另外一只手也覆上來，“她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程家壁如夢初醒一般，飛速掙開他的手，“我沒有跟你和好！”

莫海辰忍不住笑了笑，他目光悠悠，藏着缱绻的溫柔，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對她說的，但真的看到她來到，只是想靜靜地看着她，什麽話都不說，安安靜靜地待着也很好。

程家壁的臉燙得驚人。

“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捍衛我跟你在一起的一切努力。”

“你……”

“我今天可以跟恩娜開戰，明天也可以跟我爸開戰，”莫海辰怕她又會走掉，急急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不然你也不會特意過來醫院看我，我承認，我之前沉默過，沒有争取跟你在一起，我從小生長的環境跟一般人不一樣，我爸把我當做軍人一樣培養，我已經習慣聽他的命令……但我現在明白，這是我追求的幸福，他如果是真的愛我，更不該幹預我以後的人生。”

程家壁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眼角一片溫熱。

“小壁，”莫海辰重新把手覆蓋下來，掌心幹燥溫暖，是她最熟悉的觸感。程家壁有時候也會想，她跟莫海辰算是經歷了很多事情嗎？其實也沒有，夠刻骨銘心嗎？說出來也許別人覺得沒什麽吧，但為什麽，他倆總是牽扯在一起，想割舍，也割舍不掉呢？“這一次，請你不要再推開我了，可以嗎？”他的眼睛漾着一層水汽，濃濃的，化不開的。

程家壁說，“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大學生，也沒有什麽能給你，更幫不了你什麽……我平平無奇，長得也不算漂亮，成績也只是馬馬虎虎過關，而你，你是高高在上的飛機師，你是手臂上貼滿大大小小加獎勳章的優秀教官，你還有顯赫的家世。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莫海辰一聽，身體猛地一震。

他也是到這時才明白，程家壁很在意他倆之間從一開始就有的差距。他垂着眼，很安靜地注視着她。

程家壁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太多情緒，想必，她之前就已經深思熟慮過，不然也不會這麽直白跟莫海辰說。

兩人默契一樣的安靜下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我們今天是戰勝了恩娜，難道你可以保證明天就能戰勝你爸爸？還有，你覺得恩娜不會記恨今天你對她狠心說出口的話，不會再準備充足地殺回來嗎？莫海辰，我是年紀比你小很多，但我不至于不懂得這些，你也是，你好好再想一下吧。”

“有時候，兩個人是真心相愛，也未必可以一直在一起啊。”

程家壁走以後，莫海辰一直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坐在病床上。

他似乎在想着事情，連高照遠來了也不知道。

“喂，你在想什麽？”

高照遠帶了一些吃的給他，莫海辰禮貌推開，說沒有胃口。

“我聽米笑說，她帶程家壁來看你了，你怎麽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高照遠無比疑惑。

莫海辰沒有說什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悠悠地問高照遠，“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會跟什麽樣的女孩子結婚？”

“跟我自己喜歡的啊。”高照遠脫口而出。

“別人也是這麽想的嗎？”莫海辰更好奇這個問題。

“當然，難道你真的想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還要跟她生小孩嗎？”高照遠的話不無道理，可有時候，有一些人就是不講道理的。“老莫，你從小被莫叔嚴厲訓練慣了，你會理所當然的想什麽都要聽他的，就連婚姻大事也是，但我告訴你，你要是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結婚，你會痛苦一輩子！”

“高照遠，謝謝你啊。”莫海辰淡淡地道了一句謝謝。

“如果我說這些話可以幫到你，我願意說上三天三夜。”高照遠自己也知道，莫海辰他爸沒那麽容易對付，“可惜，我也幫不了你什麽……”

米笑一早就從醫院離開了，程家壁自己一個人慢慢踱步回去飛行學院。

風有點冷，吹得她頭發都飛起來，她無知無覺的，也不在意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就像一只游魂一樣，她感覺自己真的變得不像自己了。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到學校，到學校的時候天都黑透了，她也沒有去飯堂吃飯，一點胃口都沒有，就在學校裏面亂轉悠。她又想起下午跟莫海辰說的話，她覺得自己的膽子太大了，竟然敢這麽跟他說話，應該從前也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吧。

她不知不覺走到情侶最愛聚集的小樹林。

昏暗的路燈下，很多對情侶互相依偎着，也不怕寒冷，還有一些大膽的互相啃着……

她忽然無比羨慕這些人，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開心的難過的都可以一起分享，也不用在意別人的反對，因為他們都沒這樣的煩惱吧。而且，未來太遠，珍惜當下也很好啊，就算将來真的不幸的分開了，那這一段美好記憶還是不會改變的。

程家壁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話自己，她幹嘛還關心別人的戀愛去了？她明明都搞不懂自己的，她應該擔心自己的感情問題才是吧。

一抹瘦長的身影慢慢覆蓋下來。

金傑西一臉無害地看着她。

“金傑西，是你啊。”

“我們是不是特別有緣？你看，不論你去哪，我去哪，我們總是兜兜轉轉的碰到一塊去！”金傑西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

程家壁忍不住苦笑，誰說不是呢，她也是這時才明白，很多所謂的“緣分”，不過是“事在人為”。

金傑西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為什麽要創造那麽多的“偶遇”，他又不是吃飽飯沒事幹，更不是閑得沒有其他事可做。程家壁伸了一個懶腰，努力朝他支起一個笑容，“你不用總是找我的，如果我不在學校，你豈不是要在校園裏閑逛一天？”

金傑西用很平常的口吻說，“我真沒有故意逮你的，我是真的剛好也走到這邊來，然後也很剛好地看到你，所以過來跟你打招呼。”

程家壁無所謂的說，“那好吧。“#####

珍惜眼前人（6）

金傑西明顯看到程家壁今天的心情很低落，他也沒問她發生了什麽事，他不想明知故問，這樣很難找臺階下的，更不想故意勾起她不願意說的傷心事。他默默跟着她走了一路，天氣這麽冷，程家壁不停回頭說，讓他先回去，不要管她。

金傑西哪裏肯聽，他也沒想過自己會這樣癡情，這樣深情，既然做不了她的白馬王子，也要好好表現，做一個合格的黑馬騎士。

忽然，程家壁沒有聽到身後那一抹跟了一路的腳步聲。

她想，金傑西可能是回去了吧。

她心情也沒那麽郁悶了，準備再走十分鐘十五分鐘就回去寝室。忽然，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去，發現金傑西捂着哪裏痛苦地蹲在地上。

她連忙跑回去。

“金傑西！”程家壁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她想要扶起他，但被金傑西拒絕了。“不要碰我，我只是……胃痛發作而已。”他堅持着自己一個人慢慢站起身，但過一會，疼痛像是海浪再次席卷而來，他又痛得倒在地上。“你到底怎麽了？我立刻送你去醫院吧！”

“不要……”金傑西痛得五官嚴重扭曲到一起，鼻子眼睛都分不清了。

程家壁急得快哭出聲，“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去醫院啊！你告訴我啊！”

金傑西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緊張自己，很努力地支起一個笑容，可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你答應我，答應我做三個月的女朋友，我就跟你去醫院。”

“你不要說這樣的話……”程家壁被氣暈，他都這個模樣了，還不忘提出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要求。“我要被你氣死了！金傑西！”

周遭忽然一派安靜，就像是小樹林裏隐藏在暗處的小情侶們統統集體消失了一般，安靜得程家壁只能聽見金傑西随後而來的這麽一句話。

“我只有三個月的命了，你就當可憐我，施舍我，陪我最後三個月的時間吧。”

春天的腳步，不知不覺就近了。

莫海辰最近都在籌備機師長的考試，一有時間就去駕駛艙練習，回家也是在看書，有那麽一陣子的時間，他以為只要過上這樣忙碌的生活就會忘懷那個夏天，還有冬天發生的故事。

時間一天一天的流走，絲毫不給所有或傷心的、或心疼的、或遺憾的人類有任何留戀過去的機會。時間是那麽無情，又是那麽治愈。

可惜遺憾的是，莫海辰并沒有被時間治愈到。

他是前不久從高照遠不小心說漏嘴的口中得知，程家壁跟金傑西談戀愛的消息。嗯，他記得他曾經在飛行學院有見過他倆一起從飯堂出來，他那時候就有懷疑過，但不敢深想，更不敢問程家壁。

那次醫院一別，莫海辰出院以後還是會锲而不舍地打電話找程家壁，可是程家壁很少會接。到後來他打了第N+1個電話時，他聽到一把男聲。

“莫教官，”金傑西好脾氣地在電話裏說，“請你不要再打電話來找我女朋友好嗎？你這樣真的很困擾我們哎！”

“小壁的電話為什麽會是你接？我要聽聽小壁的聲音！”莫海辰忍耐着低吼了一聲。

金傑西慢悠悠地說，“她走開了，我是她男朋友，幫她接一下電話很正常吧。”

莫海辰沒有說話。

“挂了。”金傑西把電話挂了，然後，還順便把“已接來電”的記錄删掉。

期間，莫海辰有回去家裏吃飯，毫無意外的，恩娜也在。他有時候也想不明白，優秀的男人那麽多，恩娜也不差，怎麽偏偏就認定他、一直緊咬着不放？吃過飯，莫老爺子把莫海辰叫到書房去，大神質問他什麽時候給恩娜一個完美交代。

莫海辰冷冷回應，“我對她沒有什麽交代，我不會跟她在一起的。”

莫老爺子生氣地拍桌子，“你就算不跟她結婚，我也會安排其他大家閨秀給你，海辰，婚姻這麽重要的事情，是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嗎？你要看看你是什麽身份，你是誰的兒子，你怎麽可能跟一個普通人家、家裏還欠着債的女孩在一起……”

“我只知道，我叫做莫海辰，其他的東西，我可以不要。”

“你說什麽？！”莫老爺子氣得瞪大雙眼，直直地看着他。

“我先回去了，爸爸您早點休息。”

他不知道這樣無聲的抗争要持續到什麽時候，他只感到疲憊，幸好還有工作，還有考試，不然，他得做什麽事情才能打發這一段難以平複、也難以走出來的時光。

程家壁在圖書館，一邊看書一邊等金傑西。

金傑西比約定時間晚來，程家壁怕他是在來的路上發生什麽意外，準備拿起書包去男生寝室，回頭就看到他笑容滿面的出現在面前。

程家壁看到他的臉色很蒼白，也許，他剛剛有吐過吧。

“對不起，等很久了嗎？”

“你剛剛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程家壁小心翼翼地問。

“好奇怪哦，”金傑西用無比輕松的口吻說，“我有時候會因為生病覺得難受，想爆粗口，而且總想怪老天爺對我不公平，但是……只要一看到你，什麽不好的情緒都會煙消雲散！你說奇不奇怪？”

程家壁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她知道，她根本幫不了他什麽，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他這一段時間的“女朋友”。說是男女朋友，其實金傑西從來沒有勉強過她，也沒有要求跟她有任何的親密舉動。

她也是前不久知道，金傑西把這個病情隐瞞了下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生他養他的父母，自己一個人默默撐着、忍着。她很心疼他，有時候夜裏躺在寝室的木板床上，一想到他這樣，會忍不住掉很久的眼淚。

“小壁，我們看一會書，然後去看電影好嗎？”

“我們還是待會就去醫院複查一下你的身體吧。”

“我不想去……”金傑西耍賴。

“今天是你要複查的日期！”

“我就是不想去嘛……”後面那一句，他說得無比輕，“去了也沒啥用，最後還不一樣要死。”程家壁還是聽見了，很生氣，也很無奈。“我不準你這樣說！你聽到沒有？！”

金傑西垂着眼，定定地看着她。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去複查身體，我去！”

然而這一次，複查的結果也是不好的。程家壁的心情很低落，在醫院走廊那裏坐了好久，硬

是不肯走。反而，金傑西哄了她好久，她的臉上才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小壁，”金傑西深情地說，“我真喜歡你，真想一直看到你這麽好看的笑容。”#####

珍惜眼前人（7）

“金傑西……”

“小壁啊，”他像個小孩，語氣也是軟軟的，讓人不忍責怪。“我有時候會想，怎麽老天不讓我早一點遇見你呢，但有時候又慶幸，這麽晚才遇到你，就算我以後去了天堂，你也不會

太難過。”

“你不要說了……”程家壁的眼睛紅了一圈，喉頭發緊，異常難受。“你再說下去，我就要哭了。”

“看到你為我哭，我又是開心又是難過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論我做什麽都不會喜歡，如果不是我得了胃癌……”他一提到“胃癌”二字，讓程家壁不寒而栗。她很怕聽到認識的人得癌症的消息，她知道現在科技發達，的确有很多人得了癌症最後也還是能治好的。

但健康病痛這些，從來都不是“僥幸”二字能解決的。“你也不會陪我，是不是？”

“對不起。”程家壁低下眼睛。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

“我不答應！”程家壁痛苦地搖頭，這樣的感覺，就像是金傑西已經在交代自己後事一樣。

“你必須答應！”金傑西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讓他直視自己。“其實很簡單的，你完全可以做到。”他讷讷地補充道。

程家壁失神地看着他，沒法說話。

“等我死了以後，你一定……一定要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