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11)

去追求自己的真愛，把幸福追回來。”

程家壁跟自己班的輔導員請了一個月的假。

這在從前，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輔導員問原因，程家壁閉口不提。

剛好，莫海辰打電話給他們班的輔導員，說一些事情的時候，輔導員把這件事跟莫海辰說了。

“你說什麽？”

“她跟金傑西都分別請了一個月的假，但金傑西是直接跟校長請的假。”

莫海辰在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程家壁跟金傑西的關系，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兩人雙雙消失一個月，到底是要幹嘛去？

他清楚程家壁的為人，事情不是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她是不會請假的，而且還請那麽久的假！實在太奇怪了。

“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裏？”

莫海辰還是不肯死心地問。

“好像是要去鼓浪嶼？好了，我只能透露到這裏了，你也千萬不要跟她說，是我告訴你的……”

莫海辰難過地挂了電話，他感覺，他已經失去程家壁了，他已經完完全全錯過她了，是他還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肯死心，不停追問關于她的事情。而她呢，已經努力往前走，把過去留在過去，不會再回頭了。

從N城出發去廈門的飛機上。

程家壁感覺很不好意思，上了飛機坐下來以後，一直問金傑西銀行卡賬號，她這回的飛機票，是金傑西出錢買的，金傑西說反正錢也不是他自己的，是爸爸媽媽打進去的生活費裏面一小部分，她可以完全不用介意。

但程家壁怎麽可能不介意呢！

“你要是不告訴我，你的銀行卡賬號，我待會下飛機就不理你了啊。”程家壁索性破罐子破摔，氣鼓鼓地說。

金傑西還是在笑，他戴着一張口罩，因為笑的關系口罩都在隐隐顫動着。他深深看着她，心裏湧上一陣暖流。短短兩個月，他瘦得不成人形，頭發也掉光了。最後，他拿着病歷本跑去校長室跟校長說出實情，說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

校長一開始是不敢置信的，但慢慢的，當翻完那本病歷本後，眉頭深鎖，忍不住長久地嘆了一聲。

“金同學，那我可以為你做什麽呢？”校長畢竟是一個閱歷豐富的人，也見過很多這種生離死別的事，但神情還是有點悲傷。

反而是金傑西，始終保持着充沛的笑容，就像是他并不是得到絕症的那個人一樣。

“校長，您可以開恩批準我請一個月的假嗎？”他嬉皮笑臉地說，“還有，過一陣子幫我打電話跟我爸媽說這件事吧，我……說不出口呢！”

程家壁算是一天天看到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不好的過程，他那麽帥氣，那麽愛臭美，但也很久沒有見過他照鏡子跟自拍了。

金傑西佯裝冷冷的看着她，還是不肯說銀行卡賬號，過了一會，飛機播報要求所有人關掉一切通訊設備跟系上安全帶。程家壁見金傑西還在發呆，伸手奪過他的手機，想要幫他關機，卻看到自己一張明顯是偷拍的照片變成了他的手機屏保。

她頓時驚訝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怎麽樣，這張照片抓拍得還可以吧？”

“臭流氓，什麽時候拍的？”

“上課的時候啊，傻瓜。”他倆的對話，真像一對甜蜜的小情侶，但金傑西知道，這樣的柔情，随着他生命的倒計時鐘聲響起，很快就要消失不見。

但是，已經足夠了啊，本來這一切，都是他死皮賴臉追在程家壁身後要回來的。

他那麽用力，想要抓緊這得來不易的幸福。就算是假的，就算最後都會消失，他真的不想死，很不想死！爸爸媽媽不關心他的死活也沒事，他一個人生活也是可以的，最起碼，還有奶奶愛着他呢！可惜，上一年奶奶也過世了，他變成一個很可憐的小孩，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回家，周末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裏，但他每一張銀行卡上總是定期有錢打進來，錢多得根本花不完，可是又怎樣呢，他得了絕症，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換不回這麽年輕的一條生命。

不過是睡了一覺，他倆就到達廈門的機場。

廈門明顯比N城熱，他倆剛走出機場，程家壁就感覺自己穿多了，金傑西忍不住笑話她，兩人打打鬧鬧的，氣氛變得莫名輕松起來。

程家壁本來是不答應跟他來廈門的，她不是怕金傑西會對自己幹嘛，而是擔心他的身體會吃不消，但她好像也沒有什麽理由再去拒絕他的請求。她也很珍惜金傑西對自己的好，他的好，有一種小孩子一樣的天真，也有他們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跟悲傷，她忽然發現，其實

自己跟程爸相依為命，也已經很幸福了。#####

珍惜眼前人（8）

兩人在廈門市區休整了兩天，就直接坐輪渡去鼓浪嶼。程家壁其實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出過遠門，更不說去旅行，去新疆的那一次是第一次，這次廈門之行才是第二次。

鼓浪嶼真美，程家壁早就聽說鼓浪嶼是很多情侶談戀愛必去的旅游勝地，果然名不虛傳。金傑西其實已經很難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了，他走得很慢，很多時候都需要程家壁在旁邊扶着才能堅持走下去，程家壁有時候怕他會累，總勸他回去休息，金傑西佯裝生氣地道，“難得出來玩一次，天天宅在酒店多不好啊！我就是要去海邊，就是要玩水！我就是不回去！”

程家壁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他撒起潑來真的太像小孩子了。

“好吧好吧，再玩一會兒就回去行嗎？”

“嗯嗯，小壁同學最好了！”

“走吧。”

他們兩人沿着海灘慢慢地走，來鼓浪嶼玩的人真多啊，到處都是人，這些人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金傑西羨慕地看着，又看了看身邊的程家壁，他覺得，自己也很幸福啊。

只是，這份幸福很快就要消逝了。

只是，他喜歡的女孩子的幸福，要讓別人給她了。

金傑西的病惡化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沒過多久，他已經疼得不能下床。程家壁陪在床側，哭了很久，她以前也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生命的消逝，也是這麽快的。那一次經歷過程爸的事，她就很害怕面對生離死別這樣的事情，尤其是像金傑西這樣，明知道他快要離開人世了，你說什麽話都是沒有用的。

都幫不了他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着，金傑西很輕地合着眼睛，眼睫像蝴蝶一樣撲閃着。過了很久，他醒了，拍了拍程家壁的手，說，“小壁，我想吃海蛎煎。”

“不準吃。”程家壁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緒，小聲拒絕。

“我知道我現在吃不下，但我也想聞聞那香味，你知道的，海蛎煎特別好吃。”他可憐兮兮地眨着眼睛，無比誠懇地看着她。

程家壁咬着唇不應答，她知道，她現在沒有辦法拒絕他任何一個看似簡單的小要求。

“我就這麽一個小請求，你就大發慈悲答應我一次嘛，好嗎？”

程家壁含着淚，點點頭，然後飛快跑出酒店。

她這樣一來一回都是用跑的，就花了十五分鐘而已。等她再回到房間，金傑西已經不在了。她吓個半死，連忙打電話給他。

電話響了幾下，很快被接起。

“小壁啊……”果然，是金傑西的聲音。

程家壁對着電話大吼，“你去哪裏了啊？！你去哪裏了！你怎麽突然就不見了啊？！”

“我……你別激動，我在去醫院的路上了。”金傑西慢慢地說，聲音很虛弱，但也努力讓程家壁聽見自己的話，“我感覺我要走了，所以我不想被你瞧見這副模樣，這一段時間……我真的很感激你，願意留下來陪我，還跟我來到廈門，陪我看了這麽美的海。這一定是我上輩子做了太多好事，積下來的福氣……”

說到後面，金傑西開始氣喘，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你不要就這樣走啊！”程家壁哭到失聲，跪倒在地。

原來被漫天的悲傷包圍是這樣一種感覺，她不想經歷這樣的悲傷，就這麽一次，就已經足夠要了她的命。

金傑西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所以他必須早點離開，趁他還能走動，趁他還有意識。

“小壁，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你以後一定要幸福……跟能讓你幸福的那個人，好好在一起，勇敢追求真愛，不要輕易放手。”

電話那頭停頓了很久，金傑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我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你，保佑你，祝福你。”

嘟嘟嘟——

電話裏只剩下一陣忙音。程家壁再撥打過去，電話已顯示關機。

像是有一場龍卷風刮過，狠狠掃蕩過，把程家壁的整個人都掏空了。

她恍惚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今夕何夕，更不知道接下來她還可以做什麽。她知道的，以她對金傑西的理解，金傑西那麽好面子，還那麽臭美，不可能會乖乖去醫院的，他只是找了一個借口擺脫她，然後自己找到一個別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想到這，程家壁崩潰地大哭。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聲撼動天地，仿佛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光一樣。她喃喃地叫着金傑西的名字，“金傑西，金傑西……”她明明不愛他，但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裏，金傑西讓她體會到不一樣的情懷，有時候真心相愛又怎樣，人類的力量那麽渺小，終究抵不過殘酷現實的打擊。

金傑西也明知道自己跟程家壁不可能發生什麽，還是很努力地、用盡所有力氣往她面前走去，一步、兩步、三步……他那麽用力地艱難地走到她的面前，不是為了要伸手把她搶走，而是要教會她，一定要努力追求自己的真愛，不要輕易放棄，不然，會後悔一生。

莫海辰打電話給程家壁的時候，只聽見一陣陣寥落的海浪聲。

時間接近傍晚，窗外落霞滿天，橘子色的紅光染滿半邊天空，異常美麗。莫海辰想，這個時間點，她是不是準備跟金傑西出去吃飯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心頭湧上一陣強烈的不安，總感覺程家壁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他剛飛完一程，飛機降落在汕頭，也恰巧距離廈門不遠，想着，要不要給她打一個電話問候一下。

他也真的這麽做了。

“小壁，你怎麽了？”很意外的是，程家壁是接了電話，然而電話那頭一直沒有人的說話聲，莫海辰的心緊了一下，莫非真的被他猜中了，程家壁發生了什麽事嗎？！“小壁，你說

一句話行不？你到底怎麽了？你在哪？現在在做什麽？金傑西在你身邊嗎……”

程家壁一聽見“金傑西”的名字，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珍惜眼前人（9）

莫海辰不知道，在他打電話給程家壁之前，她已經哭了整整三個小時。

那三個小時，對她來說就如煉獄一般難捱，她從未試過這麽難受，那麽一個活潑熱鬧的生命，前一秒還好端端的、在你面前逗你開心、陪你說話，可下一秒他的病一旦發作，他那麽痛苦難麽虛弱，你卻幫不了他任何！你跟他的距離明明那麽近，你能抱住他、抓住他的手，也可以拼命說很多很多的話……

可是又怎麽樣呢！

到最後，你不也是要眼睜睜地看着他的生命慢慢枯萎，走向死亡？

“程家壁，你立刻給我說句話！”莫海辰也急了，再這麽下去，他也會被程家壁害得神經兮兮。

“金傑西他，得了絕症，他快死了，為了不讓我看到他臨死前的樣子，他瞞着我走掉了……”

莫海辰的手一松，電話從掌心滑落，掉到地上。

莫海辰只有兩天時間，他買了最快的汽車票，從汕頭直接去廈門。

兩個多小時後，他已經到了廈門，又直接打車去碼頭坐輪渡到鼓浪嶼。他本來就吃什麽東西，這麽一路奔波下來只感覺胃裏空空的，十分難受。不過，吃不吃東西也不重要了，他也沒有任何胃口，想必程家壁一天沒吃，這個時候他必須趕來陪她一段，怕她會想不開，也怕她會徒勞的跑去找金傑西。

他一下輪渡，又火急火燎地跑去海灘，天色完全暗下來了，也是海邊最少人的時候。莫海辰圈起雙手，大聲叫着程家壁的名字，黑影綽綽，他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見自己的聲音，他莽撞地跑着，沙子進了鞋子，鉻到腳，他也堅持跑着。

剛好是漲潮的時間，海浪聲很容易覆蓋掉他的聲音。

程家壁，你在哪？你到底在哪裏？！莫海辰瘋掉了，這樣一個時刻，他的确不能走開，必須馬上找到她才行，他太了解她了，外表堅強樂觀，實際上內心脆弱敏感，比誰都在意別人的感受，又怕自己做得不好會惹其他人不開心，反而把自己最重要的感受給忽略掉。

可她在他心中，還是獨一無二的。

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對她的感覺，如果他一早就知道有一天自己會對這個女孩這麽迷戀，他曾有那麽多時刻可以好好對待她珍惜她的，他現在後悔莫及。

“程家壁！！”

他的叫聲惹來其他游客的好奇張望，他們都想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了，這麽傷心欲絕地叫喚着一個女孩的名字，莫海辰放慢速度，他感到累了，索性用快走代替奔跑。這一路下來，把還在海灘閑逛賞海的游客吸引了，偏偏最重要的主角一直沒有出現。

突然，莫海辰的眼眸驟然一緊。

他看到有一抹突兀的身影，正無知無覺地往海裏面走過去。

直覺告訴他，這個身影是程家壁不錯！

“小壁，程家壁！”莫海辰飛快地沖過去，用盡力氣把程家壁拽回來。她回頭，赫然見到他，嗫嚅了一下嘴唇，氣若游絲地反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找你！”

她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在幹嘛呢？”

“你不知道自己在幹嘛？”莫海辰慌了，他緊張地把她抱在懷裏，可程家壁無動于衷的，像一根冷冷的木頭。“你走到海裏面幹嘛？你想陪着金傑西一塊死嗎？”

程家壁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不再嚎啕大哭，只是小聲地哭着，然後跟着莫海辰一步一步走回去海灘上。

莫海辰把程家壁送到她住的酒店，過不久，她開始發高燒，莫海辰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給她燒熱水，給她量體溫，看她的燒實在不退，又連夜把她送到市區的醫院。

莫海辰的雙眼因為巨大的疲憊而爆紅，護士也讓他連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但他偏偏不聽，堅持要等到程家壁退燒為止。

他只是想一直守着程家壁，等她醒來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人會是他。

“你這個男朋友做得真好，對女朋友很貼心也很照顧，還不怕辛苦陪她一整晚。”

護士也忍不住對莫海辰贊不絕口。

莫海辰苦澀地搖搖頭，嘴角垂着，眼眸露出哀傷的神色：“你錯了，”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只有自己一個聽得見。“我其實是一個很不稱職的男朋友，不知道女朋友需要什麽，不懂得關心女朋友的感受，連她發生什麽事了我都不知道。還孩子一樣的跟一個将死的人鬥氣。”

他這時也很想知道金傑西在哪裏，他更佩服金傑西的堅強跟勇氣，他明知道自己鬥不了死神，年紀那麽小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但他還是在最後的這一段時光裏，奮不顧身也要跟程家壁在一起。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到了後半夜，程家壁的燒終于退了，人也慢慢醒轉過來，她睜開眼的時候看到莫海辰愣愣地看着他，把她吓得不輕。

她臉色有着大病初愈後的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她微微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我給你倒一杯水。”莫海辰連忙起身，給她忙這忙那的，看到他大半夜的還在自己面前亂轉悠，程家壁的喉頭一陣發緊，眼眶也熱熱的。

“你怎麽來了？”程家壁虛弱無比地問。

“感覺你有事，于是就來了。”

幸好是來了，不然程家壁突然發這麽高的燒，誰帶她去醫院啊……莫海辰忍不住後怕了一下，抓緊她涼涼的手，“幸好這一次，沒有來晚。”

程家壁沒有掙開他，也許是太累了，又或者，她感覺這個時候真的需要有個人可以陪一下自己吧。

“你的眼睛很紅，是不是很累，一晚上沒合過眼？”程家壁又問。

“自從我知道你跟金傑西在一起以後，我每一天都失眠，十分嚴重。”莫海辰實話實話，這一段時間，他因為睡眠不足嚴重消瘦了許多，工作狀态也沒有那麽好。機師長的考試就快來到，他擔心自己的狀态不佳會影響這次機會難得的考試。

“……”

“小壁，你坦白告訴我，你喜歡他嗎？‘喜歡過’或者‘喜歡着’，我希望你可以誠實地告訴我。”#####

珍惜眼前人（10）

莫海辰不怕一個将死之人，他最怕的，是程家壁真的喜歡上金傑西，就算金傑西死了，也會一直留在她的心中。

程家壁愣愣地看着他，看了很久，莫海辰等得很焦慮，又不好催促她回答這個問題。

也許，那個答案她不忍說出口，也怕會傷害到他吧。

莫海辰自以為是地說，“既然你不願意回答，那就算了，好好養病，我只能請兩天假，明天下午就要走了。”

莫海辰起身，準備把空間留給程家壁休息，突然，手腕被人從後輕輕一捏，力度很輕，因為她真的沒有什麽力氣。

莫海辰愕然地回頭，看到真的是程家壁在拉着自己。

“我還不至于糊塗到我喜歡哪個人，自己都不清楚的。”程家壁深深地看着他漆黑但疲憊的雙眼，嘴角彎起一抹笑容，“這次經過金傑西的事情，也讓我深刻明白到一件事。”

“什麽事？”

“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一個互相喜歡的人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可以相愛，我希望可以抓住那個對的人的手，緊緊地抓住，不要輕易放手。我知道，金傑西以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他也希望我會得到真正的幸福，而能給我這樣幸福的人，只能是你啊……”

莫海辰鼻子一酸，堂堂七尺男兒，遇到什麽困難也沒有試過這麽傷感，這一刻，眼淚從眼眶跌出，一顆一顆地砸到程家壁的手背上。

“傻瓜，你怎麽哭了？”程家壁好奇地問。

莫海辰連忙別過臉，不讓她看自己，程家壁不肯，又伸出手把他的臉扳回來。“有時候，我覺得你離我好遠啊，怎麽追都追不上的。”程家壁自言自語起來，“有時候，我又發現，只要我轉過身去，就能找到你，因為你其實一直就在我身後。”

莫海辰還是在掉眼淚。

“小壁，我其實真的沒有多少戀愛經驗，我一直不認為高中時跟恩娜談的那幾天是‘戀愛’……我從小到大都被爸爸當作軍人那樣培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從來不敢說一個‘不’字，在他面前，我也是一個軍人，他就像是我的教官一樣。”

程家壁點點頭，這些她都知道。

“可是自從遇到你以後，你真的改變了我許多，你讓我變得勇敢，也敢跟爸爸嗆聲，也不怕傷害恩娜跟她說任何絕情的話。我知道我們倆要想走很遠，還得彼此都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行！現實生活永遠不是童話小說，就算小說裏面最後打上一行‘HappyEnding’，誰知道主角後面又要發生什麽事呢！”

程家壁忍不住地笑，“我第一次發現，你原來也會說這麽多的話。”

莫海辰驀地想起金傑西，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我說那麽多，也是為了要告訴你，我喜歡你，想跟你永遠在一起，我不怕未來有多少困難阻撓，都想牽着你的手不放，我希望你，也能跟我有一樣的決心。”

窗外，夜色寂寂，天空慢慢就要明亮起來。

眼前這人的眼睛跟天上的驕陽一樣，明亮無比，充滿希望。

程家壁長久地吐了一口氣，心中豁然開朗，她看着他的眼睛，十分堅定地說。

“我跟你，也有一樣的決心。”

莫海辰飛多兩趟以後，機師長的考試也迫在眉睫了。

他一向淡定，從前大大小小的考試沒有害怕過，但這一次，心裏确實有了緊張的感覺，更因為，他現在是某個優秀的飛行學員的男朋友，身上的壓力多了一道，他希望自己會是程家壁的榜樣。

每次想到程家壁，他的嘴角總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像一抹四月春風輕拂平靜的湖面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周末，他特意回去民航公司的駕駛艙練習操作，平時他練習兩個小時這樣，但這一天幾乎一整天都待在艙裏，也沒有吃飯，更沒有任何的時間觀念。只一直在操作着，也不知疲倦。

所以他沒有看到，程家壁悄悄溜進來。

她一直在他身後看着他操作，一開始覺得新奇，慢慢地，她看得很入神，駕駛艙的操作其實十分枯燥乏味，但莫海辰很細致認真，重複地做着這些枯燥的程序，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的。

程家壁心裏忍不住驚嘆：他背後付出了這麽多的努力，才有今天這樣驕傲的成績。

“小壁？”

莫海辰還是發現了她，他不能相信他會在這裏碰見她……他想，一定是做了太久的練習，眼花了吧！他擡起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程家壁還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他朝她張開手臂，程家壁飛快地跑過去，投入他的懷抱裏。

他無比寵溺地揉着她細軟的頭發，一天的勞累頃刻間都煙消雲散了。

“小壁，你怎麽來了？”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在駕駛艙練習，托高照遠幫我忙讓我溜進來的。”

“高照遠這個臭小子……”莫海辰用手輕掃她小巧的鼻尖。

“又一陣子不見你了，我過來找你還不可以嗎？”程家壁以一個正牌女朋友的身份，重重地說。

莫海辰想，也是，他們自從廈門一別後，他忙着工作，程家壁趕回N城，還要把請假一個月落下的課程在很短的時間裏補回來，兩人都忙得恨不得分身，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面了。

“金傑西是明天出殡……你會陪我一塊去嗎？”程家壁一提起金傑西，心情還是很低落的，

莫海辰點點頭，無比肯定回答，“一定陪你去見他最後一面。”

兩人默契一般地沉默了下來，莫海辰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坐到另外一個位子上。

雖然只是一個虛拟的駕駛艙，但跟真的駕駛艙無異，一切設備細致到每個細小的按鈕鍵，都跟飛機上的一樣。程家壁心裏興奮無比，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仔細看駕駛艙裏的東西，莫海辰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嘴角露出寵溺親切的笑容。#####

珍惜眼前人（11）

看到程家壁也在這裏，莫海辰感覺這個駕駛艙充滿了一切美好的可能。

太奇怪了……他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來，你好好坐着，我教你開飛機。”

莫海辰的氣息逼近，程家壁無端緊張了起來，耳根開始發熱。“哦。”

“這是油門，在正副駕駛中間，向前推就是發動機動力加大，往後拉就是減小動力。”莫海辰把她的手放到油門上，然後也把自己的手覆上去，手把手地教着。他語氣溫柔，聲音寵溺，掌心幹燥的溫暖也異常……誘人。最主要的是，程家壁覺得這個小小的駕駛艙太悶熱了！

她禁不住的臉紅耳熱。

“小壁，你怎麽臉紅了？”莫海辰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的臉慢慢變紅，其實他也覺得無比的燥熱，只是皮膚黝黑，紅暈不太明顯。

“這裏太熱了……”程家壁很小聲地說。

“那你到外面等我一下？”莫海辰提議。

“不要。”

莫海辰忽然想到了什麽，嘴角笑容的弧度綻得更大，他忽然讓程家壁站起來，然後自顧自地坐到她剛剛坐熱的副駕上。再然後——

他一張大手毫無懸念地把程家壁拉下來，讓她坐到自己的雙膝上。

他整個人把她緊緊地抱着。

“喂，莫海辰，你耍流氓啊？！”程家壁嘴上是這麽說，但身體還是緊緊地貼着他的，她能感覺到莫海辰某個部位正在嚴重的發熱着……

“我只是想多親近你一點。”莫海辰莫名想起內蒙那次的事情，心裏緊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小壁，你覺得我這樣抱着你別扭嗎？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就放手。”

“沒事！”程家壁雖心裏還是有點兒陰影，但她已經很努力地克服着。

兩人靜靜地抱着，在這個小小的駕駛艙裏，幻想着，是在天上飛行一樣。

也有別致的浪漫。

忽然，程家壁回頭看他，莫海辰受不了她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像是蕩漾着一池的春水，波光潋滟，讓人遐想連篇……

莫海辰輕輕地吻上她的唇，細細地吸吮着她嘴裏的芬芳。

程家壁默默地回應着，長長的眼睫撲閃着，一張小臉繼續發燙，身體也發燒一樣的燙。

他的吻，又輕又柔，彼此的唇齒互相抵着碰着，濕滑的舌自然而然地糾纏到一塊，仿佛進入另外一個新的世界一樣。

他的手也禮貌地在她的後背游弋着，探索着，隔着衣物也能感覺到灼熱的觸感。程家壁忍不住呢喃地喘息了一下，讓他更沸騰了一些，吻得更深入，想要席卷她的一切一樣。

他的手最後鄭重無比地抱着她小小的腦袋，拼命控制住才終于慢慢停下來。兩人都意亂情迷地看着彼此，眼睛蕩着明媚的水紋，臉色紅潤，身體發熱。莫海辰用鼻子輕掃她的鼻子，溫柔無比地說，“我不急着要你，我希望我們可以走到最後，所以，慢慢來吧。”

程家壁心裏感動萬分，點點頭，看着他笑得可人。

程家壁早早醒來。

她發現不僅是她，米笑跟何舒文也醒得很早，三個人輪流洗漱，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然後從衣櫃裏拿出黑色的衣服穿上。

“喂！”米笑忍不住叫了一聲，她們兩個的低氣壓讓整個寝室也變得無比壓抑，“金傑西那麽喜歡笑，一定不想看到你們這麽悲傷的好嗎？”

程家壁的嘴角往上提了一下，“我笑了，你看到沒？”

“比哭還要難看。”米笑不客氣地打擊。

“好了好了，”何舒文出來打圓場，“該笑笑，該哭哭，該幹嘛就幹嘛，反正，好好送金傑西最後一程吧。”

一年三班的同學還有輔導員都一起出發去殡儀館。

汽車開了一路，有同學的說話聲，但都不大，像是故意刻低聲音一樣。終于，他們一行人到達位于近郊的殡儀館，程家壁是最後一個下的車，遠遠的，她看到莫海辰比他們早來到，同樣一身黑衣神情肅穆地站在門口等着。

看見程家壁，他飛快地朝她走來。

“你來多久了？”程家壁仰起臉，小聲地問。

“剛到十分鐘，然後就看到你們來了。”莫海辰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們班的，跟金傑

西也非親非故的，待會你的同學要問起我，我該怎麽回答才好？”

程家壁沒想到他會擔心這樣一個問題，心情也沒那麽沉重了，直接主動地牽起他的手。

他的手心帶着幹燥的熟悉的溫暖。

“就說是我的家屬。”

兩人最後進去殡儀館，看到他倆手牽手的走進來，同學們都忍不住地起哄了。程家壁的臉色有點難看，今天的主角明明是金傑西，不是她跟莫海辰……她朝所有人豎了一根手指，示意

他們安靜一點。

莫海辰是大人，去問儀式什麽時候會進行，但負責的那人說，“還要再等一下，死者的家屬還沒來呢。”

程家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整個人被雷劈一樣地愣了，然後臉上閃過一陣憤恨，怎麽會這樣呢！金傑西的爸媽怎麽到這個時候還沒來？！

她這時又忍不住心疼金傑西，他本來就是一個被家人抛棄的孩子，直到病死，就連才認識短短幾個月的同學也不敢遲到出席他的葬禮，他最親近的家人卻還是要遲到。

莫海辰明顯感覺程家壁的心情跌到谷底，但現場還有那麽多同學在，莫海辰又不能表現得過分親近，只能趁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輕聲安慰道，“不要急，反正一定會來的。”

程家壁沒說什麽，只是抿着唇點了點頭。

他們所有人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鐘，金傑西的父母才終于趕來殡儀館。兩人一邊走進來一邊旁若無人地争吵着，要不是負責人出言提醒他們現在的場合，金傑西的父母有可能一直停不下來。

程家壁愣愣地看着，她不禁悲從中來，大膽猜測，金傑西從前就是這樣看着他的父母争吵着長大的吧，他這一對父母很有可能在某一些領域裏取得特別驕傲的成績，然而，他們不懂得怎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