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枝紅蓮(十二)
在桂老爺跟孩子們面前,桂菀不好跟謝隐多說,晚間兩人相處時,她靠在他懷中,攥着粉拳捶他:“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怎麽就不考了?我在你心裏難道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麽?”
由于謝隐回答慢了半拍,桂菀氣道:“好啊,你果然是這麽想我的對不對?”
謝隐握住她的粉拳包裹在掌心,“你不想我整日陪伴在你身邊嗎?”
桂菀點頭:“想。”
沒等謝隐繼續,她又說:“可我更想你發揮你的能力,而不是因為我就窩在這樣的小地方當個教書先生。”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但她知道他很厲害,他能做到很多她無法做到的事,而她不願意這份才能因為自己渴求陪伴便被浪費,能遇見他,能和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桂菀已經覺得非常幸福了,人要知足才能常樂,她不貪心。
“只要每天你都回到家裏來,對我來說就很足夠,世上還有很多像曾經的我一樣的可憐人,我想幫他們,也想要夫君你幫幫我。”
謝隐從不在意陌生人的死活,可如果這是桂菀的心願,那麽他會去做的。
他将桂菀擁在懷中,溫聲道:“好。”
這次得中解元,知州大人對謝隐很是看好,鄉試放榜次日本應舉行鹿鳴宴,但由于知州大人突發有事,因此暫且稍後,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要到了,謝隐本來應當參加完鹿鳴宴再返回汾安城,只是他憂心自己不在,一家子老弱小難保遇到事兒,這才趕回來。
桂菀很是不舍,謝隐便讓她随自己同去,她有些猶豫,覺得自己去了也說不上話,說不得還要給他扯後腿,畢竟都是舉人在的地兒,她連書都沒讀過幾本呢,給夫君丢了臉如何是好?
謝隐卻不在意這些,他甚少同他人來往,放榜後許多人結伴尋花問柳,邀了他好幾回都叫他回絕了,有人笑話他是妻管嚴,他也不以為意,因此雖桂菀不在,卻流傳着屬于她的傳說,畢竟身為商戶女,卻能将新任解元管教的服服帖帖,那可不是一般的有本事。
謝隐思索再三,這話沒跟桂菀講,免得桂菀羞煞。
在桂老爺的大力支持下,桂菀終究還是跟謝隐一同上了馬車,同去的還有小牙牙和桂朝。
汾安城已算是熱鬧,可州府比起來更是繁華,一進街道,便是琳琅滿目,叫人目不暇接,桂菀瞧見糕點鋪子眼睛便發亮,謝隐便親自下去給她買,每種口味都要一點,小牙牙跟桂朝饞的口水直流,他也大方,掏出自己抄書攢的私房錢給一人安排了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小牙牙啃得滿臉糖漿,謝隐抱着她給她擦臉,想喂她,小人還很有骨氣的不要,堅決要自己吃。
桂菀一邊嘗着糕點一邊感慨:“這個做得比咱家鋪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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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隐道:“到時候多買些帶回去,讓爹也嘗嘗,說不定能嘗出什麽來。”
桂菀點點頭,小心地把油紙包放好,最後馬車在一家客棧前停下,客棧裏的夥計認得這輛馬車,先是殷勤上前,很快客棧掌櫃的也出了來:“哎喲哎喲,這不是謝解元麽!您可算回來了,您的上房,小的還給您留着呢!”
夥計卸了馬車,将馬兒引去擦洗喂食,謝隐對掌櫃的拱手作揖:“有勞了。”
“應該的應該的。”掌櫃笑得宛如一朵花,“自打您中了解元啊,這好些人都來我這小店沾喜氣,這不,你看這人來人往的,生意翻了好幾倍!”
桂菀心想的确如此,他們家的糕點鋪子本來生意也不錯,可自打夫君中了解元,那簡直是人滿為患,每天都早早地賣空了,用夫君的話來說,這應當叫名人效應。
謝隐回汾安城時掌櫃的還吓了一跳,以為是在自家店裏住得不舒服,得知謝隐是要回家,立刻拍着胸脯說把房間給他留着,就空着等他來住!
看見謝隐扶着桂菀從馬車上下來,一張巧嘴更是把桂菀誇成了天上的仙女兒,對小牙牙和桂朝更是一頓誇,那好話都不帶重樣兒,誇得桂菀臉都紅了,她哪裏被人這樣奉承過,尤其人家又沒什麽惡意,謝隐失笑:“掌櫃的美意,在下心領了,若是掌櫃的不嫌棄,在下待會兒為掌櫃的重新書寫一塊牌匾,如何?”
掌櫃的大喜過望:“那可真是小店三生有幸啊!來來來,謝解元這邊走、這邊走!”
他親自引路,謝隐可跟那些眼高于頂的書生不一樣,中了解元也一點架子沒有,性情溫和磊落,誰不願意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呢?
當然,喜歡謝隐的有,看他不爽的也有。
每年鄉試,州府的一些賭坊都會開盤,将州府下轄十二個縣城有名的學子挂起大名,引人來賭,往年都賺得盤滿j滿,今年雖說莊家也沒虧本,可這一放榜,看到頭了第一的姓名,竟是完全沒聽過,直接爆冷!
那些賠了大錢的賭徒,還有被給予厚望卻屈居謝隐之下的讀書人,自然對謝隐不滿,有人願賭服輸甘拜下風,也有人心有不甘,總想着刺撓兩句。
迎面而來的便是汾安城臨縣青蜀城的幾個書生,其中為首的那位還是青蜀城的小三元,出了名的才子,也正是他在放榜後主動邀請謝隐去飲酒尋歡,雖說并非出自善意,可謝隐拒絕了那便是謝隐不給面子,因此俨然結了仇。
幾人攔住謝隐去路,目光在桂菀身上從頭到腳掃視一圈:“單兄不肯賞薄面參加詩會,原是金屋藏嬌?不知這位可是嫂夫人?”
來趕考的哪有帶妻子兒女的,要麽是帶貌美侍婢,要麽便是孤身一人,讀書人聚集在一起,有些下流話說得比市井難聽百倍。
謝隐兩只手,一手抱桂朝,一手抱牙牙,他平靜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光是從身高上,他們便只能仰望,“閣下是?”
那領頭的險些氣歪了鼻子:“別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謝隐道:“抱歉,在下記性很差,一般只記得人臉。”
那幾人微微愣住,片刻後意識到謝隐在罵他們不是人,登時惱怒起來,見謝隐抱着孩子騰不出手,竟想出些陰損招兒,要踩謝隐的腳,奈何謝隐反應更快,反倒是此人落空,踉跄兩下才叫左右人扶住,“單琛,你給我記着!”
謝隐懶得理他們,這群書生一個個酸氣沖天,尤其是在考試前幾日還去喝花酒,美其名曰與紅顏共醉,謝隐閉門不出,他們根本無法拉他入夥,這青蜀城的跟永吉城的兩撥考生不和,雖說身為讀書人,動拳腳太過莽撞,有辱斯文,可私底下拉幫結派孤立旁人,叫謝隐說也沒好到哪裏去。
桂菀蹙着眉,她生得極美,嬌豔欲滴,但并不輕浮,又因為小牙牙一直朝她伸手,就有人笑話:“單琛,這不會是你那個河東獅娘子吧?!怎麽,怕娘子怕到這地步,到哪兒都帶着?”
桂朝鼓着胖乎乎的腮幫子:“笨蛋!”
在他的認知裏,笨蛋就是罵人最狠的詞彙了,因為他爹老是罵他笨蛋,每次被罵他都好難過,這人說姐夫,他也要讓他難過!
牙牙學舌:“笨蛋笨蛋笨蛋!”
眼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掌櫃的趕緊上來打圓場:“哎呀哎呀大家都消消氣,都是讀聖賢書的,明兒知州大人就要宴請諸位,這當頭可不能鬧出什麽事兒來,傳到知州大人耳朵裏多不好?”
幾人嘴裏罵罵咧咧地走了,掌櫃的抹了把汗來道歉:“謝解元莫要同他們一般見識,昨兒這幾位舉人老爺都吃醉了酒,又為了個花娘與人起了沖突,險些大打出手,想來這會兒酒還沒全醒呢!”
謝隐點頭:“無妨。”
先前差點打起來,他把桂菀擋在身後,這會兒讓她走在前面,小牙牙還揮舞着小手試圖去抓娘的頭發,桂菀今天的發髻也是謝隐梳的,她寶貝得很,不許女兒碰。
到了謝隐的房間,裏頭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他在外住店,向來不會弄髒屋內環境,就連被褥都疊得整整齊齊,極為嚴謹自律,跟随而來的秋梅跟小厮把行李放下,謝隐則将兩只小家夥放到床上,到了新環境,本來還有點怕生的牙牙見爹娘都在,很快就跟小舅舅玩到了一起,而桂朝天生粗神經,離開他爹沒人管正好!
“你在外面,竟是這樣同人說話的?”
想到先前謝隐那樣不客氣,桂菀便忍不住想笑,這人在家裏脾氣可好得很,任打任罵都不見還手的,誰知面對外人竟兇得很。
謝隐道:“是他們挑釁在先。”
桂菀輕笑:“這樣好,這樣不被人欺負。”
若是單琛,可不敢與人起沖突,怕不是要賠笑讨好去融入人家的小團體才行。
謝隐給她倒了杯茶,又喂牙牙跟桂朝一人喝了半杯水,這才放手讓他們繼續玩去,“若是我自己都要被人欺負,如何去保護你們?”
桂菀聞言,眼神更加柔和,趁着兩個小的玩得歡,伸手悄悄戳了謝隐的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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