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尋人

窖底粘稠的爛泥中,發出沙啦沙啦細微的響動,在靜谧到極致的空間中格外刺耳。

陸垣蟄猛地睜開雙目,常年的行伍生活讓他的聽覺比常人敏銳,将短刀握緊後,他幾乎蹭一下就站起了身。

經歷一夜波折的顏若栩還在困倦之中,她被陸垣蟄起身的動靜吵醒了,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

“不要出聲。”陸垣蟄側耳細聽着窖井中細微的響動,那東西似乎離他們越來越近。

顏若栩靜聽了半晌,除了彼此間沉重的呼吸聲并無所查,可她仍有極其不好的預感,仿佛這無邊幽暗之中有一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窺探于她。

她垂下眼眸,将雙手捂在胸口處,感受到胸腔內心髒猛烈地跳動。

耳畔忽而铮一聲巨響,居然是陸垣蟄對她揮起短刀,幹脆利落地砍在身側,哪怕偏差分毫,這刀刃就該蹭到顏若栩身上了。

夾雜在金石撞擊聲之中的,還有骨骼斷裂的脆響,顏若栩立刻後退了幾步,站在陸垣蟄的身後。

“啪嗒”“啪嗒”,有東西在地面上不停的翻滾掙紮,攪得窖井底部泥水四下飛舞。

不自覺間顏若栩的冷汗涔涔滲出,她環顧四周,聲音幾乎在微微發顫:“是什麽東西?”

陸垣蟄上前補了幾刀,直到地上那東西不再掙紮才收手,輕舒一口氣,“是蛇。”

想到剛才有個冷血軟體動物這樣靠近自己,顏若栩不禁起了一身雞皮,她抱着身子重新靠着牆壁坐下,經過剛才的驚吓,是萬萬睡不着了。

她看着眼前濃霧似的黑暗,忽而想起從前嫁入将軍府的那些年,也是這樣靜谧無聲的黑夜,她總是一個人卧在冰冷華貴的床榻上,一個人枯躺到天明。

那樣無邊的寂寞與絕望,她一輩子都忘不掉,到底也咬着牙熬了過來,而今夜這樣短暫的等待,她又有何懼?

這藏冰窖雖然已經被廢棄,可是因其密不透風,又埋在地下深處的緣故,溫度比常溫低許多,顏若栩漸漸感到手腳十分冰涼。

她搓了搓手,活動着關節和筋骨。外衣早已經被井下的泥水濡濕了,濕噠噠的貼在身上,非但不能保暖,倒還叫人用身子去暖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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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這動靜,陸垣蟄的臉朝顏若栩所在的方向側了側,女子畏寒,他自幼和母親與姐姐生活在一處,十分清楚這一點。

“接好。”陸垣蟄利索地脫掉外袍,向顏若栩扔了過去。

顏若栩将那件玄色的男子外袍捏在手中,一時間十分的訝異,竟然未曾想到陸垣蟄居然還會注意到這樣的細節,一時有些怔怔的,繼而發出一聲輕笑。

已經靠着石壁閉目假寐的陸垣蟄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笑什麽?”

顏若栩把那件于她而言過于寬大的衣袍套在身上,不由自主地想起關于陸垣蟄的種種傳聞,她曾聽宮中的婢女們八卦過,這愛好男風的男子,往往比常人更加心思纖細,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她不由得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整話,“實不相瞞,從前我對陸公子有所偏見,直到今日,才明白道聽途說不如自己親眼所見。”

陸垣蟄搖搖頭,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微笑,他清楚顏若栩說的所謂偏見是什麽,“世人對我的評價,我從來不屑放在心上。”

大燕世家子弟最為在乎的,就是這些外在的聲名,陸垣蟄如此一說,頗令顏若栩感到意外,不過這樣的說法,倒是和陸垣蟄的脾氣如出一轍。

可他說的并非沒有道理,人言可畏是可怕不假,但時刻活在別人的評價中,也是身心俱疲啊,她已經吃過了這種委曲求全的辛苦,過夠了在世人面前故作堅強的日子。

無論如何,自己活得問心無愧才是最重要的。

“陸公子,你的選擇我十分佩服,若是我定沒有如你這般的勇氣,你情深篤定,實在令人欽佩。”顏若栩想起顏喆口中那個比姑娘還好看的,陸垣蟄的“另一半”,不僅脫口而出。

然而陸垣蟄聽後,卻是一臉的茫然,他體味着顏若栩話中之意,片刻之後才點點頭,既無奈有又幾分想笑。

顏若栩大概也是聽到了那些關于自己的傳聞,并且篤信不疑。

他也懶得辯駁,反而供手道了一句:“那麽,陸某謝過公主的體察。”

幽幽的窖井中一改片刻前的寂靜,破除了陌生之感的二人一搭沒一搭開始攀談。

而在不遠的地面上,卻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顏喆找至小隴巷裏那家破敗酒家之時,顏若栩與陸垣蟄二人已經走了多時。

那老翁和那個小夥計已經關門準備打烊,忽而見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風風火火闖進來,手裏一柄銀劍白晃晃的刺目,老翁吓了一跳。

顏喆本就不信任陸垣蟄,一聽他要了一匹馬追着顏若栩而去,一時間也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景象。

他策馬先回了自己的侯爺府,帶着府邸中的一隊親兵,浩浩蕩蕩出街去尋人,沒頭沒腦的在皇都中兜了幾圈沒找見人影。

顏喆自幼把顏若栩當做親姐一般,二人感情親厚,加之今夜是自己陪顏若栩偷溜出來的,出了事情更無法和皇上皇後交待。

“去神威大将軍府邸!”顏喆神色一冷,帶着一堆人馬全副武裝殺到了陸府門口。

陸如卿聽了顏喆的話後大驚,根本就不知道今夜陸垣蟄的行蹤,立即也組織将軍府中一隊騎兵,向着小隴巷的方向尋人。

将軍府邸中出的這隊人馬大多是從前打過戰的士卒,會辨別馬蹄的痕跡,竟然尋找對了方向,一路向着皇城西郊而去。

兩隊人馬浩蕩,氣勢洶洶,陸垣韓也在其中,一時間搞不清楚自家大哥何時與公主有了瓜葛,他們二人之間感情稀薄,并不曾像尋常人家的兄弟間無話不談,許多時候還比不上外人親近。

陸垣韓按劍坐在馬上,視線之內都是西郊荒涼的山嶺,不由自主蹙眉思索,這樣偏僻的地方,大哥和公主來此所為何事?

兩隊人馬沿着馬蹄子留下的足印越走越偏遠,轉過一個山腳,忽而遇見了蕭家世子蕭彥臣,領着一隊人馬正面迎來。

蕭彥臣蠻對着顏喆行了禮,随後看了一眼陸垣韓出言道:“不知深夜侯爺與陸少将來我蕭氏的園子,有什麽要緊事?”

話沒說完,顏喆跳下馬供手說道:“我并不曾知道這裏是你們蕭氏的産業,我們今夜是來尋人的。”

尋人?蕭彥臣猛地擡起頭來,眼中眸光閃爍,回頭朝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後,對顏喆道:“既然為了尋人,那麽我也當助侯爺一臂之力。”

說完衆人合為一隊,向着蜿蜒的山路繼續前行。

萬籁俱寂的山野,一時間被喧嚣的聲所包裹,被驚擾的野獸飛鳥四下逃竄,待起一陣騷動。

蕭彥臣行走在隊伍最末,嘴中念叨着顏若栩與陸垣蟄的名字,疑惑着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怎麽會好端端來到自己的果園中。

今夜侍衛發覺的探子,難道就是他們兩個麽?

蕭彥臣對着身旁的随從勾勾手指,臉色陰沉莫測,對着靠近的随從耳語着什麽。

得了主人命令的随從悄然脫離了大隊伍,蕭彥臣整理了一下衣着,這才策馬追上走在隊伍前方的顏喆與陸垣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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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垣韓:我似乎嗅到了我娘子的味道

陸垣蟄:呵呵,你看見我手中的刀了嗎,再胡說試試?

顏若栩:……啊,九弟,我在這

顏喆:阿姐,那裏有兩個怪人在打架,我們快走

顏若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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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二子:黑人問號臉,瓦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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