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前幾日皇後宮中就有幾個人被發落,挨了板子趕出了皇宮,這還沒完,公主身邊從前十分得器重的姑姑,又一夜間被拖去了內務府,一時間宮中當差的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不走運也倒了黴。
有人正走着衰運,那麽自然有人交了好運。
鄭侍衛此刻就風頭正勝,他是鄭家的獨子,家境在皇都只算普通,好不容易才謀了個皇城侍衛的差,如今他上有雙親,下有妻兒,一家人的指望都落在他身上。
“公主,鄭侍衛來了。”墜兒低着頭說道。
夏日清晨,微風和煦,禦花園中滿眼都是清爽的景致。
顏若栩坐在廊下看荷花,手裏端着碗魚食,她低頭看那碧水裏頭游動的錦鯉,邊看邊灑下一把魚食,聽到墜兒的禀報,她放下碗回過頭去。
鄭侍衛在不遠處駐足,低頭抱拳行禮。他的目光直直望向腳下的土地,神情嚴肅而不卑不亢,像是個心術正的人。
昨夜的賞賜遠超過慣例的恩典,除非鄭昊裝傻,不然他該明白顏若栩的意思。
“卑職受了公主的重賞,心中慚愧,唯有鞍前馬後為公主分憂,才能報效公主的好意。”
有他這句話,顏若栩十分滿意,“鄭侍衛言重了,只要以後差事還辦得漂亮,那些身外之物不算什麽,本公主也不是吝啬之人。”
鄭侍衛沉聲應了,再次謝了恩,才躬身退下。
六月是禦花園景色最佳的季節,園子中各色花蕊争奇鬥豔,五彩斑斓的蝴蝶蹁跹飛舞,顏若栩穿巡在卵石鋪就的小徑之間,心情被眼前美景所感染,一掃這幾日的壓抑情緒。
從花園回公主寝殿需要穿過一堵花牆,雖說是牆,就是一片竹子搭成的花架子,花匠在架子上培育的牽牛花長勢極旺,花朵和綠葉密密麻麻,将這竹架子攀了個密不透風。
顏若栩剛走到那片花牆之下,就聽到了牆後竊竊私語之聲。
“哼,也得虧她是皇室裏頭的人,還要顧及整個皇族的面子,若是尋常百姓的家裏,像這種未出閣就和男子關系不清不楚的女子,該浸豬籠!”
“郡主,這話不該說吧,仔細叫人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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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麽?我又沒說錯,現在她和陸家那個斷袖攪在一起,竟然一點不臊的慌,我說句實話怕什麽。”
墜兒聽了面色一白,雙手緊緊攥成了拳,立刻就要出去教訓這群長舌的人。
顏若栩出手拉住了墜兒,她深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肩背,款步繞過那堵花牆。
只消一眼,她就從那群莺莺燕燕中尋出了顏語媗的身影。
衆人見了顏若栩皆心中一驚,臉色難看的厲害,她們大多也是皇族宗室的女子,今日進宮是為了給皇後請安,從瑞康宮出來顏語媗說要來禦花園看看,她們便一路同行,誰知道她後來說這些荒唐話。
現在大部分人悔都悔死了,早知道郡主和長公主已經反目失和,原先不信,現在事實擺在了眼前,只求長公主不遷怒就好。
顏語媗說得正在興頭上,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猛然扭身往後看來。
她生的好看,溜尖的下巴,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很容易就能勾起旁人的保護欲來,顏語媗知道這一點,也利用得很好。
“姐姐,語媗見過姐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顏語媗第一反應是施禮請安,條件反射一般露出了楚楚可憐的姿态。
顏若栩先前只是心痛,恨自己上一世看走眼,撿了個白眼狼養在身邊,現在又多了一層厭惡,顏語媗這個樣子她看了惡心。
“我自然無恙,只是有人盼着我不好,巴不得我下地獄,顏語媗,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顏若栩盯着那張動人的臉,每一個字說的都字正腔圓。
“姐姐說笑了,誰不盼着你好呢?”顏語媗用袖口掩嘴,皮笑肉不笑的淡淡講道,她察覺出顏若栩不吃從前那套,索性也懶得演,神态裏面透露出一股陰陽怪氣。
那一霎,顏若栩忽而心生一抹凄涼,喉頭微微發澀,不過這種感受轉瞬即逝。
就算是塊寒冰,捂在心頭數年,也該捂熱了,她待她從來親厚,未曾虧待過,何以恨她至此?
顏若栩笑了一聲,居高臨下地俯視顏語媗一眼,她不好拿顏語媗方才的那些話發作,這會助了那些謠言的氣焰,顏語媗也是想到這一點才那麽大膽,她巴不得顏若栩為了這幾句話鬧起來,反正最後傷的是顏若栩自己。
放在上一世,按照顏若栩那個直性子暴脾氣,沒準她已經動上手。
“是嗎,那便好。”顏若栩沒有發作,倒是淡然一笑,她看着周圍那群生怕惹禍上身,此刻不發一言的宗室女,笑得越發燦爛,“方才你們談論的是何事?如此熱鬧,我能否探聽一二?”
沒有人說話,空氣裏靜谧的詭異,大家都怕公主一下子爆發,殃及自身,良久,才有一個人大着膽子說道:“剛才都是郡主在說話,長公主不妨問問郡主。”
顏語媗瞪了那人一眼,差點沒氣出內傷,她說的時候大家聽得津津有味,現在被質問,卻将她孤身推出去,好不講良心!
“哦?竟是郡主在說話,宮中不許高聲喧嘩,郡主該知道此規矩吧?”顏若栩開口,卻是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
顏語媗一愣,莫名的答道:“自然知道。”
顏若栩看着她,神色冷冽下來,語氣不不似方才平和:“你既然知道,剛才為何喧嘩,一點規矩都不懂,實在給皇族丢人,你便在此地法規三個時辰,好好想想你的過錯。”
“我哪裏有高聲喧嘩?”顏語媗蒙了,随即反應過來顏若栩這是存了心思要整她,可這不想她一貫的行事風格,她的變化實在奇怪。
顏若栩勾起嘴角,微微扭頭看向旁人,聲音放的很緩很輕:“郡主方才喧嘩,你們可都聽見了?”
在場衆人臉色十分精彩,沒一會就齊聲道:“聽見了。”
“胡說!”
顏語媗失聲大喝,她指着顏若栩,眼神裏充滿了憎惡,“你颠倒黑白!”
“那你又能奈我何?”
顏若栩伏在憤怒的顏語媗耳畔,輕聲道。
夏季的日頭毒辣,待會禦花園的溫度升上來,在酷暑中跪三個時辰,足夠顏語媗得一個教訓了。
墜兒跟在顏若栩身後,她看着顏若栩的背影,小聲地說道:“公主與往日不同了。”
公主的性子墜兒最清楚不過,她從前不會繞這種彎子,像今日的情景,若是和顏語媗正面相對,恐怕鬧起來還會吃虧,現在不聲不響教訓了郡主,算一舉兩得。
“奴婢覺得公主比以前沉得住氣了。”
墜兒說着輕笑起來,腳下步伐快了兩步,追在顏若栩身後道:“這樣公主才不會吃虧。”
“是啊,沉得住氣才能笑到最後。”顏若栩點點頭,剛才出了口惡氣,心裏舒暢了許多。
她本以為顏語媗會好自為之,沒想到她這般頑固不化,也許今後她還會找機會給自己使絆子,不過那又如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罷。
回到寝殿後顏若栩方想起還沒有給顏喆回信,提筆寫了幾句後,忽而想起昨日陸垣蟄所說蕭彥臣在邊城的舉動,現在顏喆就在蕭彥臣手下做事,日常難免有接觸,不如叫顏喆多留意一下他的行蹤。
顏若栩提筆将這件事情加在了書信的末尾,她囑咐顏喆多多留意主帥的舉止,自己要此信息有用,且此事保密,否則?顏若栩蹙眉,片刻之後提筆繼續寫道。
若将此事洩露出去,阿姐便再也不理會你,萬萬慎重。
七月七日很快便要到了,除了顏若栩在擔憂這一點,陸垣蟄也憂心不已。
他這次回京是告假後從瑤姬山脈歸來的,餘假已經不多,父親已催促過他多回了,反正他在京中就會擾的府中不得安寧,大家都盼着他快些走,除了沈然。
沈然既不愛做官,也不喜歡吃喝享樂,估計是小時候窮怕了,他只喜歡賺錢。
年初随陸垣蟄去到瑤姬山脈之後,他發現那地方荒涼無比,居民生活缺衣少食,尤其是藥材、錦緞、瓷器等中原地區的東西,在那裏緊俏的很,他便開始做起了商人。
這一次回京沈然一直忙着囤貨,現在還有一批貨物沒有收上來,他巴不得緩幾日再出發回駐地。
聽到陸垣蟄與陸如卿在書房裏大吵一架,沈然急的心髒懸在了嗓子眼,既怕父子兩個吵得兇了,陸垣蟄又要挨揍,更怕陸垣蟄認慫立刻回駐地,他定金都交了,可這貨還沒運回來呢。
“傾戈!”
陸垣蟄才從他爹的書房裏出來,表情十分不悅,擺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了他八百兩的臭臉,沈然只裝沒看見,腆着臉問道:“什麽時候回瑤姬山脈?你們沒打起來吧?”
都說商人重利輕感情,看來此話不假。陸垣蟄充耳不聞,一溜煙的越過沈然往前院去了。
沈然追在他身後,扯着嗓子道:“傾戈,你倒是給個準話……傾戈。”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沈然同學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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