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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垣蟄步子邁得急,三兩步就穿過曲折回廊,路上遇見的仆人婢女見了長公子難看的臉色,人人都避之不及。

這長公子極少在府中,他們不了解他的秉性,只知道長公子膽子大的沒邊,敢于和将軍吹胡子瞪眼的頂嘴。

沈然一路追着到了前廳,這才将人截住,他心虛地撓撓頭,“明日我要出城押貨,車上全是上好的藥材,怕有賊人起異心,你與我同行可好?”

陸垣蟄斜睨他一眼,鄙夷的眼神明白的送給沈然兩個字,做夢!

“你聽我說呀,唉……!”

“站住!陸傾戈!陸長公子……”

沈然這回下了血本才收得那批好藥材,萬萬不能有閃失,于是在陸垣蟄這兒吃了冷臉子後,非但沒有罷休,反着繼續追着陸垣蟄去了。

一路上見此情景的下人們面面相觑,膽大的互相對視後,在心中表示,确認過眼神,長公子是那傳聞中的男主角,他與沈公子的關系,不簡單吶!

這些日子陸垣蟄睡得不大安穩,他素來睡眠就淺,夜裏一丁點響動就能驚擾了他,駐守在邊疆的那段日子,風沙大得很,夜晚風聲嗚咽,有時候攪得人整夜無法安眠,陸垣蟄會提劍走出營房,在城樓上獨身攜一壺清酒,一坐就是一夜。

現在又日日為馮将軍一案操心,陸垣蟄更加無法安睡。

這晚他好不容易睡熟了,沒過多久就有小厮過來喊門。

“公子,已經五更天了。”

沈然那家夥光有一張好看的臉蛋,除此之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叫他一人出城去押貨,陸垣蟄确實放心不下,只好勉為其難的應了他所求之事。

洗漱完畢陸垣蟄提劍去了陸府南門,天色微亮,沈然已經帶了兩個夥計候在那裏。

“傾戈!”沈然笑得親切,“我們出發吧。”

陸長公子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悶哼,還帶着一肚子起床氣,兀自騎了那匹棗紅色軍馬走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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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路途的縮進,太陽一點點升起,氣溫開始不斷攀升,樹枝上的夏蟬鳴唱不停,比那喋喋不休的唐僧還要聒噪一萬倍。

劇烈而刺目的陽光灑向大地,将人間炙烤的滾燙襲人。

顏若栩握着茶杯的手用了十足的氣力,指甲已經失了血色,泛起一抹蒼白。

趙姑姑在內務府受了幾天審訊,先是對自己貪污私吞之事供認不諱,昨日卻突然反口,說裏面有詐,她确實被冤枉了。

她有沒有被冤,顏若栩心裏和明鏡一般,按照大燕的律例,仆人私吞主家財物,數量如此之巨,趙姑姑恐怕已經沒有了活路,她不過是垂死掙紮嘴硬罷了。

“公主,趙姑姑今日早晨已在牢中暴斃了。”

墜兒急匆匆地進來禀報,眉間滿是焦慮,“趙姑姑怎麽會所出這樣的話來?”

趙姑姑昨日不僅翻供,還聲情并茂地描繪了公主與陸垣蟄私會的場景,據她所言,公主不僅與陸長公子有染,還暗中遞些朝堂上機密的消息給陸家,企圖提拔陸家,為陸家造勢。

平白無故,趙姑姑決然不會将顏若栩和陸家牽扯到一起,她沒那個膽子更不會有那個心思,除非有人指使。

內務總管不會糊塗到采用這樣大逆不道的證詞,後宮女眷不可染指政事,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至于私自勾結臣子,那更是無法無天之事,所以,趙姑姑很應景的“暴斃”了。

她說的話沒有什麽分量,可這消息還是傳了出來,乍一聽公主結黨營私的說法十分荒唐可笑,卻在衆人心中留下個根,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長公主素來得陛下疼愛,萬一她真的有心伸手到朝堂之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要放出這樣的消息,只能是蕭氏,看來他們還是不信那夜果園中的事情只是湊巧,便想了這個法子逼顏若栩露餡。

“公主,我們現在如何是好?”

墜兒一早匆匆探聽到了這個消息,立即就來說與顏若栩聽。

怎麽辦?當然是繼續演好這樁戲了。顏若栩閉目,長吸一口氣,此時她若急于撇清和陸垣蟄的關系,那麽身上的疑點就更重了,只有假裝和陸垣蟄确實有情,蕭氏才能對他們放松警惕。

只是沒有想到,她上一世栽在了陸垣韓手裏,受了滿身的傷,今生發誓不再與陸家之人有任何瓜葛,卻偏偏要與陸垣蟄逢場作戲,還真是孽緣。

“墜兒,去取那對羊脂玉的魚佩來。”顏若栩思索了一番,轉頭說道。

那對魚佩做的精巧,一正一陽都是鯉魚的樣式,玉色溫潤,質地通透,兩塊玉和在一起是一整塊圓形,取的是和和美美的寓意,一般來說,未出閣的女子是不會佩戴這樣的玉。

墜兒聽了暗道不好,猶豫片刻擡眼看了顏若栩一眼,“公主要來何用?”

顏若栩輕笑了一聲,當然是用來做演戲的道具了,“既然人人都以為我和陸垣蟄私下定了情,怎麽能少了定情之物呢?”

“公主……”墜兒心裏一驚,半晌才怔怔道了聲,“是,奴婢這就去。”

那玉到了手裏,顏若栩取了屬陽的那塊,又叫墜兒拿來一個錦盒,帶上錦盒大大方方出宮去了。

公主的轎辇比其他人的華貴惹眼,這回顏若栩也不避嫌,一路來到了京城中最富麗堂皇的酒家,包了一等的雅間,吩咐鄭昊去陸府請陸長公子一敘。

鄭昊聽了這話一時間沒回過神來,當傳聞照進現實,突然從一個旁觀者變為局內人,他還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呆才領命去了陸府。

走出酒樓沒有幾步,鄭昊被門口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目光,他冷眼瞪了那二人幾眼,留意了他們的長相與衣着,才快步往陸府而去。

此去自然沒有尋到人,陸垣蟄此刻正被攔在城門外。

皇城富麗,又是天子腳下,尋常百姓想要進城并不是那麽容易,尤其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那些,守城的侍衛基本不會放進來,這些人不是乞丐便是流民。

陸垣蟄與沈然押着貨回城,半道上就遇見了這樣一夥破衣爛衫的男人。

他們背着鋪蓋,光着腳板,渾身馊味刺鼻,攔住車隊跪下後直磕頭。

陸然的馬也随了主人膽子很細小,被這群人吓得嘶鳴一聲,步子沒有踩穩,險些失蹄。

“求老爺做主,可憐可憐我們吧,日子過不下去了!”

陸垣蟄蹙眉,探身望着前面那夥人,挑眉冷道:“你們是何人?既有冤屈該去衙門伸冤,在半路攔人有什麽用處?”

那夥人不是京城本地人,乃是千裏迢迢從地方縣市來京城告狀的農戶,一路風餐露宿,到了皇城才發覺城門都進不去,只好守在城門之外,見到衣着華貴的人就拜,多數人不聽他們說話,嫌棄地看上幾眼就叫手下驅散了,個別跋扈的還要打罵幾句。

陸垣蟄面冷,看上去高傲,偏生愛管閑事,沈然伸手安撫着自己受了驚吓的愛駒,心想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了城,便吩咐随行的夥計先将貨物帶進城中。

離此不遠之處有一個簡陋的茶攤,攤主是對中年夫妻,在此售賣些茶水和簡單的吃食,供即将進城的人歇腳做休整。

“你們随我往這邊來。”陸垣蟄領着他們到了茶攤,先在門口拴好了馬,攤前樹蔭下有塊大青石,陸垣蟄順勢坐下,雙手抱臂,“你們有什麽冤屈,說給我聽聽。”

沈然還惦記着他那一車藥材,在茶攤門口遙遙望着夥計安然進了城,扭頭才看見陸垣蟄已經淹沒在人堆中,側耳聽着那帶頭之人的傾訴。

皇都遙遠,尋常人家進來一趟不易,沒有特別過不去的坎,沒人會想着來京城告狀,這些案子該有專人去管,陸垣蟄你偏湊什麽熱鬧,你但凡消停一些,陸将軍也能少罰你幾次!

沈然在心中嘀咕一通,覺得好受了些,慢慢走到攤前,對着攤主道:“給我煮一大鍋茶水,要今年的新綠茶。”

說完他吞了吞口水,覺得嗓子幹得要起火,怕是等不了茶水煮好涼透,“算了,先上些現成的涼茶吧。”

攤主愣了愣,望着眼前玉人似的公子哥失了神,片刻後才面露疑惑,“外面那些人也上茶嗎?”

沈然點頭,摸出些碎銀子遞給攤主,“再上些饅頭炊餅,要能填肚子的。”

待他處理好這些,那邊的陸垣蟄已經将情況了解的差不多。

這些人不顧辛苦來到皇都,為的是田地被本地豪強霸占的事情,陸垣蟄本想把這事情告知大理寺去查,聽見那豪強的姓氏後,忽而變了主意。

京城以南有一郡縣叫盛州,其中有一脈望族,姓錢,和京城裏的蕭氏挂着姻親,逢年過節還有往來,仗着這一層關系,錢氏一族在盛州無人能管,為非作歹。

錢氏敢如此猖狂,依仗的不正是蕭氏的威風?

沈然看着陸垣蟄慢慢露出得意的笑容,作為從小到大的夥伴,他立刻知道陸垣蟄在打着寫損主意,啧啧搖搖頭,端着攤主上的涼茶喝了一大口。

陸垣蟄眸色微沉,心裏已經盤算出了個好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顏若栩:演戲使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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