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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将頭垂下來, 想上前又不敢,只好小聲道:“傾戈,小心你的傷, 這樁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妥當, 眼下, 還需你拿一個主意。”

陸垣蟄将一只手撐在桌案上, 低頭看着肩上的傷口,鬓角處滲出了些汗珠, 他吃痛的咧了咧嘴,艱難地對顏若栩道。

“若栩,去取我的劍來。”

顏若栩怎麽放心他去,思索了一會說道:“你現在有傷在身,上馬都難, 不能去!”

接着她轉念一想,心中有了另外一個絕佳的人選:“叫阿喆去吧, 他與守城的那些士卒們也相熟,正合适。”

陸垣蟄心中也清楚,眼下不是逞強的時候,他捂着傷口直起腰, 吐出一口氣, 嘆息道:“好,若顏喆願意出手相助,那是再好不過。”

這個決定可苦了沈然,他想起腦海中小侯爺那張臉, 他就怵得厲害, 可說又說不得,只好硬着頭皮随鄭昊去侯爺府。

他手中攥着顏若栩寫給顏喆的手信, 一路上都心神不寧。

目送着沈然離去,直到馬車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顏若栩才轉身回來,看着陸垣蟄倚着廊下的門柱看過來,她輕笑了笑,上前溫聲道:“不用擔心,顏喆雖然脾氣急躁了些,做事情還是妥當的。”

陸垣蟄将未曾受傷的那只手臂搭在顏若栩肩頭,接着她的氣力慢慢往內室挪去。

他似乎想着些什麽心事,眼底一片憂色,晚膳已經擺好了,顧及陸垣蟄的傷情,全部都是些清淡的小菜,方才帶回來的燒鵝給他過了嘴瘾後,也分給侍衛們下酒去了。

顏若栩盛了一碗銀耳湯給他,陸垣蟄默默接過,擡眼看過來對她道:“若栩,邊城的那位不僅是我的線人,更是我的恩人,他只有這一個女兒,倘若小姑娘出了什麽事情,我真的沒法子和她父親交代。”

接着,他說起了一段幾乎不曾與人說起的故事。

在他去瑤姬山脈戍守第一次外出巡查時,恰好遇上的罕見的飓風,他不清楚邊境風沙的厲害,一路越走越遠,最終迷失在黃沙之中。

是那個人出現,将他帶了出來。他是偶然途經此處的游商,而他還是少不更事,滿身銳氣的少年之将。

本來只是萍水相逢,後來因為瑤姬山脈胡匪橫行,陸垣蟄花錢去那人處買情報,一來而去便相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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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境那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朝廷的勢力還不如他們商賈大。那位線人姓燕,祖上也曾經是京城中人,雖然說遠離故土,卻還是念着家鄉的風物,那小姑娘也曾說過想來京城中玩耍,不料膽子這般大,竟然一個人偷跑了出來。

沈然平日裏頭做生意精明,這件事情上卻糊塗到底。

顏若栩緩緩點頭,給他碗裏夾了粒蝦仁,寬慰道:“待人進了城,我們設宴為小姑娘壓驚。”

陸垣蟄點頭道好,眼中蓄着笑意,将碗中的蝦仁夾起,蹙眉道:“這蝦仁似乎有些怪味。”

這碟子蝦仁是他們院中小廚房做的,廚師是從宮裏頭出來的,廚藝沒的說,食材也都是最新鮮,顏若栩低頭嗅了嗅,一頭霧水的說:“不曾有怪味。”

陸垣蟄挑挑眉,身上清冷桀骜的勁又湧了出來,冷然道:“不信你嘗嘗我這個?”

顏若栩沒有多想,張口吃下了他喂過來的蝦仁,茫然地搖頭:“滋味還不錯嘛。”

“你再嘗幾個?”陸垣蟄低頭,極力控制着臉上的表情,艱難的将笑容憋回去,繼續冷然着臉,又夾了幾粒喂與她吃。

顏若栩瞧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嘴裏鼓鼓囊囊全是他喂的蝦仁,正面看起來就像金魚一般,有張圓滾滾又可愛的臉。

還沒待她說些什麽,陸垣蟄又挑了一粒肉質肥厚的喂過來,臉上的表情終于憋不住了,笑得白牙都露了出來,笑道:“多吃點才能胖些,現在你呀,風稍微大一點就能把你吹跑了。”

墜兒與素心剛捧其他的飯菜要進來,在門外見了此情景,素心眼疾手快,騰出一只手扯住墜兒,兩個人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墜兒在廊下坐下來,将手放在膝蓋上,望着漸漸黑下來的蒼穹怔然出神,她只盼着公主和驸馬,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晚膳時候顏若栩被陸垣蟄哄着吃了不少多東西,夜裏睡覺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撐,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又想着沈然和顏喆怎麽還沒有回城,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麽事情。

陸垣蟄睡眠淺,顏若栩睡不着,他就更加清醒了,睜開一只眼睛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麽呢?怎麽還不睡。”

顏若栩抱着錦被面對陸垣蟄,憤憤道:“還不是賴你,诓我吃那麽多,現在撐得慌。”

言罷,顏若栩感覺床榻微微顫抖起來,定睛一瞧才察覺是陸垣蟄這厮在偷笑,眼眸亮晶晶的。

朗朗月光透過軒窗照射進來,淡淡鋪撒在窗幔之間,陸垣蟄擡手隔着錦被放在顏若栩的肚子上,笑道:“我給你揉一揉,當做向你賠罪了。”

顏若栩推了他的手一把,臉頰上一熱,怒聲道:“拿開!”

“喲。”陸垣蟄半坐起身,附身看着顏若栩,故意将臉色沉下來,沉聲道:“你要怎麽樣?”

明知道他是裝的,就像晚膳時候故意說蝦仁有怪味時一般,顏若栩還是有些退縮地往床榻裏側挪了挪,仰視着陸垣蟄皺了皺鼻子,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

陸垣蟄借着月光看少女眼睫微微顫抖,目光柔和似水,肩上的傷牽制了他的行動,他緩慢地将顏若栩的被角掖好,輕輕躺下,手放在顏若栩的被子上,柔聲道:“睡吧。”

翌日清晨是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的。

顏喆黑着張臉立在廊下,見顏若栩出來,幹咳了幾聲,低頭道:“阿姐……”

四五月的時節清晨還帶有幾絲涼意,顏若栩只披着件薄衣,探身看着院中只有顏喆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道:“沈然沒有與你一同回來嗎?”

顏喆聽見沈然的名字,扭頭悶哼一聲,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握着手中的劍,戳着院子中樹下的泥土,輕飄飄地道:“在和別人算賬呢,路上打壞了人家一些貨物,沈然……被扣住了,去銀莊支銀子了。”

他說得輕飄飄,顏若栩卻多了個心眼,多問了句:“打壞的是什麽?”

顏喆眼觀鼻,鼻觀心,攤了攤手道:“也就是幾批絲綢,不過是從蜀地運來的,據說還算金貴。”

蜀地的絲綢想來是京城中富貴人家的心頭好,産量極為稀少,若說寸錦寸金也不為過。

顏若栩不禁為沈然的荷包擔憂,蹙眉道:“是你惹的禍?”

話音未落,沈然的身影閃了進來,一身白袍染了一半的黃土,灰頭土臉道:“哼,小侯爺肯定沒惹禍,全是我自找的!”

顏喆怒目回頭,上下觑了沈然一圈:“若不是我,你早被人家搶去做小倌了!”

說着他往沈然面前跨了一步,沈然斜眼看着他,急得面紅耳赤,指着顏喆道:“少胡說!”

“出什麽事情了?人安然入城了嗎?”

陸垣蟄走出來,倚着門框看着院內吵嚷的二人,咳嗽一聲問道。

沈然許是這回破費了不少,肉痛的厲害,瞪了顏喆一眼才說:“人已接回,我安置在院裏了。”

“帶我去看看。”

陸垣蟄走到院子裏,打量着沈然一身狼藉,嫌棄的皺眉,“你這是去挖煤了還是去燒了磚?”

“哼,叫他去挖煤燒磚?只怕會被人趕出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點用處都沒有!”

沈然未曾搭話,顏喆倒是搶在前頭道。

末了蹙眉,抱臂對陸垣蟄說:“姐夫,下次再也別差遣我和他共事,我們脾氣不合!沈公子磨磨唧唧忒麻煩!”

姐夫兩個字很明顯說到了陸垣蟄的心坎裏,他愉快的挑眉,直接略過一臉火氣沈然,笑容可掬對顏喆道。

“阿喆說得在理。”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都在加班!小天使們等我出完月報、年報、合并報表,搞完年審,我會長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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