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正文 (2)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有聲音傳過來:“瘋女人。”

土肥眼睛一亮:“真的有這種事情嗎?”

佐藤不想和他說這些,正想含糊過去,快速思考的腦子忽然想到了什麽,語速加快:“土肥君,于家人是不是管着東南一整片水道?”

“是的,不過那老頭很狡猾,他不與我作對,也沒有把水道讓出來的意思。水道複雜,我們不熟悉情況,不能硬搶。”

“先不着急,你們那裏不是有一批武器和藥物要送到前線來嗎,不要走陸路,起義軍打游擊戰,太狡猾了,你讓于珩走水路,給我們送過來。”

土肥遲疑:“這,讓□□人來送……”

“告訴他,只要他把這批貨送到,我就見那女人一面,讓他帶着白深深。”

“可……”

“一個不在意統治者的人,只要給出能夠打動他的利益,就能讓他為自己辦事。多派人‘保護’他,走了這一趟,水路就是我們的了。”

土肥眼前一亮:“真不愧是佐藤君。”

兩人大笑,殊不知一根電線通兩頭,多一根至少也要再多一頭。

于府。

“少帥!”

十五六歲的黝黑少年連蹦帶跳推開門,拎着一尾大魚直奔裏間而去,還沒見着人呢,就先興奮地壓低嗓子嘶聲叫:“釣着魚啦!”

當發現視線裏多了一抹紅影,他倏地停下腳步,差點連帶着那條魚朝前栽倒。

靠在床頭的于珩臉色蒼白,見狀擰起眉心:“怎麽還是毛毛躁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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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背對着少年的白深深回頭,含笑看了來客一眼。

少年騰地燒紅了臉,羞的直想扔了手裏那尾一點都不潇灑的大魚。

他要是選條紅鯉魚也好過這種草魚啊!

拎着這樣的魚一點都不酷了。

白深深沒去搭理青澀的少年心事,轉回身去,白瓷小勺舀起褐色的藥湯輕吹,然後送到于珩唇邊:“張嘴。”

于珩配合,兩人一垂眸一低首,看起來溫情脈脈,契合萬分。

這三個多月以來,白深深在社交界游走,打着想見佐藤的招牌,不着痕跡收集日國軍的情報,成為了于珩手上有力的情報線之一,也是于珩最大的掩護者。

有她在,本來必須要在暗地裏進行的計劃有兩成被挪到明面上來完成了,她的加入對收複乃至反撲計劃的作用都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

一碗藥喂完,少年已經拎着魚跑了,白深深把藥碗擱在床邊的矮櫃上,輕聲道:“到決戰的時候了?”

“嗯。”

“我要做什麽?”

“陪我坐船到南樟。”

“然後呢?”

“我送你離開。”

她笑了,手指拂過他額頭的一片淤青:“已經沒有我能做的了,對嗎?”

“嗯。”

“那我該怎麽走呢?”

于珩看着她,聲線清冷,眼底卻有餘溫。

“別回頭。”

戰火一夜之間變得密集了,東北地區的游擊戰正式拉開帷幕。

船在江面上不急不緩行駛着,于珩的皮肉傷在養了幾天後就好的差不多了,等到日國軍的小隊長接到消息顧不得占領各個據點的小碼頭,而是慌張地催促他加快速度的時候,南樟也就近在眼前了。

南樟是個水城,村與村之間都是用河岸劃分的,到隔壁村須得撐一竹篙,或者跨一座橋。

這是一個總是帶着水聲的小城。

不過今天額外地帶上了幾陣槍響,碧綠的水波推開幾縷殷紅将一個個重物沉沒,過上幾天再讓他們浮上來。

沒有人知道結果的反撲開始了。

當天晚上于珩和一群人在屋子裏化零為整,再化整為零,白深深就倚在窗邊看月亮。

“少帥,我和何首長堵後方,請您務必放心将東北交給我們。”

“少帥放心,我就是死也會把這批救命藥給前線的兄弟們送到的!”

“少帥,深入最前線的帶隊人還是讓我去吧,絕對聽從指揮!”

“是啊少帥,太危險……”

少帥少帥的,七嘴八舌還是得少帥拿主意。

白深深回頭,笑容缱绻:“你們呀,就聽少帥的話,做好自己的事情,好不好嘛~”

叽叽喳喳的麻雀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集體噤聲。

于珩從主位上站起來,看了一眼窗外形狀鋒利的新月。

“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

最後的幾天過的真是太快了。

白深深把眼睛也彎成一道新月。

“好。”

她今天穿的是青色的旗袍,上頭筆直的修竹洗去鉛塵,一張素白的臉除了好看,還是好看。

她拎着早就準備好的小包裹走在前面,一路無言。

碼頭停泊着一葉扁舟,連鐵皮也沒能包上,還是最傳統的模樣。

她回頭,正對上于珩的眼睛。

一樣黑,前方點着的燈籠落在他眼睛裏,小小的火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到現在臉色也一點不變,真是面癱。

她莞爾,将耳畔的亂發別了別。

“我走了。”

于珩沒有說話,拉起她的手腕,将攥在手心裏的一段紅繩纏了上去。

紅繩只是紅繩,沒有花俏的樣式,編也不曾編過,死結更是醜醜的,一點也不襯她身上那麽好的衣服。

于珩把那紅繩轉了幾圈才退後一步,輕輕點了點頭。

走吧。

白深深彎起眼眸,喉嚨卻發緊微哽。

“我……”

“之前就說過,不回頭。”于珩打斷她,“走。”

他神情決絕,沒有一絲餘地。

白深深緩緩吐出一口氣,別過臉,拉住船夫伸來的援手,上了微微搖晃的小船。

到深藍色的船簾放下,遮住窈窕的背影,她都聽話的沒有回頭。

願你功成名就,榮歸故裏。

于珩亦轉身,反向離開。

願你平平安安,無痛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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